望見白嬤嬤視死如歸的模樣，王子軒連忙上前一步擋在她和皇帝身前，“快將人拉下去，此等欺辱皇家威嚴、 毒害太後，理應受五馬分屍之刑！”
    卻見上首的明修微微眯起雙眸：“慢著。”
    那幾個來拉人的侍衛都是明修親衛，自然是直接聽從明修的吩咐，見明修阻止了他們的動作，那幾人便將已經拖到門檻的白嬤嬤丟在了地上。
    王子軒張了張嘴，方才想說些什麽，便見明修勾了勾唇角，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先聽聽她說什麽也不遲，萬一是什麽重要的事，豈不算是殺人滅口了？”
    聞聲，王子軒頓時麵色一僵，一旁的沈暮也跟著麵色陰沉了起來。
    他轉眸看著猶豫著不知該不該說的白嬤嬤：“白嬤嬤，你可還有親人在世？”
    白嬤嬤身形一顫，她的確是有個妹妹在的，不過也已經十幾年沒見了，早些年聽說……聽說她妹妹可是被賣到沈家做奴仆了？
    沈暮這意思，倘若她要是把他和太後合謀陷害無雙郡主的事兒說出來，她妹妹豈不是要出事了？
    一旁的楚念目光微閃，轉眸看向明修，見明修眨眼，不著痕跡的皺起眉頭。
    真要這麽快就將沈暮拉下馬？她可還沒玩兒夠呢。
    見白嬤嬤神情糾結，淮南王才轉眸看向上首的明修與皇帝：“皇兄，太子殿下，此人雖冒犯皇家威嚴，但卻也沒有當真害成不是？倘若她交代了所有事，再將她斬了不遲，可倘若她什麽都沒交代清楚，那就隻能將她株連九族了，畢竟這可是欺君之罪。”
    此言一出，白嬤嬤頓時停止了掙紮，麵如死灰的跪倒在冰冷的地麵上。
    上首的皇帝與明修沒有說話，隻是若有所思的看著地上跪著的白嬤嬤，這檔口，寂靜無聲的大殿顯得格外冰冷無情，大殿之中所有上位者都是可以決定跪在地上孤苦伶仃之人的生死，唯獨白嬤嬤自己，不能。
    往前一步是死，後退一步，還是死。
    楚念靜立在一旁看著白嬤嬤麵如死灰，眉頭越鎖越深，片刻後，她默歎了一聲，上前幾步，將手中的帕子塞入了白嬤嬤的手中，進而小聲在白嬤嬤耳畔道：“將真相說出來，我保你和你家人不死。”
    聽見楚念的話，白嬤嬤頓時眼前一亮，她抬起頭，雙眸微紅看著楚念：“若無雙郡主當真保老奴和姊妹這條賤命，老奴這條命，就是無雙郡主的了！”
    楚念微微搖了搖頭：“你說便是，相信我。”
    這是白嬤嬤唯一生的希望，無雙郡主是唯一一個能叫她活下去的希望！
    白嬤嬤突然覺得有勇氣湧了上來，便是連忙起身，站在殿中，不卑不亢道：“王爺，老奴若是說了，是否就不是欺君之罪了？”
    這檔口有淮南王和楚念擋著，王子軒和沈暮也不敢再將白嬤嬤如何，隻得威脅的望著白嬤嬤，怎奈何方才還滿臉驚懼的白嬤嬤此刻竟然無視了沈暮與王子軒的神色，轉而看向上首的皇帝。
    “啟稟皇上，左右老奴今日一死，可老奴不願看無雙郡主受冤，倘若今日不是太後自己誤喝了那藥，那倒在床上被太子殿下和暗凜先生捉奸的，可能就是無雙郡主了！”
    “你說什麽？”
    “你血口噴人！”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一個是上首皇帝，此刻他正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白嬤嬤，而他身側坐著的太子明修雖說仍舊不動如山，卻也麵色不大好看，他早知曉了太後的目的，可這檔口從白嬤嬤口中再次確認，心情卻也仍舊是不好的。
    另一道則是沈暮，他正於下首急躁的看著眼前的白嬤嬤，白嬤嬤被他狠戾的目光看得是麵色一白，這檔口，便見楚念上前一步擋在白嬤嬤和沈暮之間，徹底將沈暮的目光隔離開來，白嬤嬤才好過幾分。
    可望見皇帝眸中的不敢置信，白嬤嬤仍舊是低下頭，卻繼續道：“是沈大人出的主意，想要太後娘娘幫他娶到無雙郡主，並給了太後娘娘那個藥，隻是為了與無雙郡主生米煮成熟飯，這樣無雙郡主就無法抵賴……”
    白嬤嬤到底是跟了太後許多年，對太後還是有一些感情，就算這些主意和藥都是太後自己出的，白嬤嬤也不願這麽說，另一個，她覺得，倘若王家也站在她這邊，那她活下來的幾率就更大了。
    於是她不嫌事兒大的轉眸看向王子軒：“還有王夫人，沈大人還說，要是得到了無雙郡主，還要將王夫人求回來，倘若王夫人仍願意下嫁，那王家便能再次成為沈家的助力，不過太後娘娘並未答應這個提議，太後娘娘不願意見沈大人利用王家，隻說幫了他娶到無雙郡主一事。”
    沈暮雙眼幾乎瞪出了眼眶，王子軒聽見白嬤嬤的話，則是麵色青黑，轉眼看向沈暮：“沈暮，她說的，可是真的？”
    見王子軒突然對自己發難，沈暮幾乎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他滿眼委屈的看向王子軒：“王大人！嶽丈！並無此事！這個白嬤嬤在說瞎話，分明是太後娘娘主動要幫微臣將夫人請回來，並且求娶無雙郡主的！”
    “哦？那你告訴本相，太後娘娘為何幫你一個什麽實權都沒有的人來娶本相之女？”
    沈暮愈發惱火的看了一眼白嬤嬤，“那不是，那是……”
    話音說到一半兒便戛然而止，沈暮感受到上首一道鷹眸正緊緊的黏在自己的身上，仿若自己再說一句不對，必然陷入萬丈深淵之中。
    一旁的楚念似笑非笑的看著沈暮，仿若在等著沈暮的下一句話，就連上首的太子明修也滿眼譏諷的看著沈暮，還有淮南王……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沈暮突然僵硬得說不出話兒來。
    片刻後，他麵如死灰的垂下頭。
    今日這個罪名倘若他推給太後，必然會受到群起而攻之，倘若他自己應下，當還有那麽一絲翻身的餘地。
    片刻之後，他咬了咬牙，原本趴在地上抬起的雙手也認命的放下，輕聲道：“皇上，微臣罪該萬死。”
    這便是認罪了。
    上首的皇帝頓時怒不可遏：“你可是想將太後也拉下馬？來人！沈暮陰謀詭計蠱惑太後，對無雙郡主意圖不軌，給朕將這個詭計多端的沈暮壓入天牢聽候審問！”
    此刻明修也適時站起身子，滿眼惱火的看著沈暮，“父皇，此人心術不正，應當剝去官職，貶為庶民，再壓入天牢！”
    聽了明修的話，皇帝方才想起似的大手一揮：“就依太子所言！”
    “是！”
    沈暮麵色陰沉的被入殿的兩個侍衛拉下去，臨走前，還不忘目光狠戾的看著楚念與躲在楚念身後的白嬤嬤。
    待沈暮被人拉了下去，王子軒才冷哼了一聲，看了一眼楚念與淮南王，又看了一眼白嬤嬤，才道：“皇上，白嬤嬤此人本是共犯，可是因為她指出真凶就不追究罪責了？”
    皇帝張了張口，卻見楚念上前一步道：“皇上，白嬤嬤一直陪伴著太後娘娘，想必主仆也是感情深厚，雖說眼下白嬤嬤犯下此等彌天大錯，但罪不至死，且又做了汙點證人，臣女建議，將白嬤嬤流放邊疆，去侍候邊疆的戰士們起居。”
    這也算是一種懲罰方式，畢竟邊疆疾苦，如今又正值戰亂，京城裏這些奴才，尤其是皇宮裏這些過慣了好日子的，多數是不習慣邊疆的生活死在了邊疆。
    聽了楚念的話，上首的皇帝才沉思了一會兒，片刻後，慢條斯理的點了點頭道：“那日受害者本該是無雙郡主，也叫你受驚了，如今你都這麽說了，那關於白嬤嬤的處置便依你，白嬤嬤，你可要念著太後和無雙郡主對你的開明。”
    雖然太後今日不在場，可以皇帝對太後的了解，這白嬤嬤也算得上太後的一個左膀右臂，太後也當是舍不得白嬤嬤就此赴死的。
    見自己生路被楚念幾句話扭轉乾坤，白嬤嬤頓時麵色大喜跪倒在地：“多謝皇上開恩，多謝無雙郡主，多謝太後娘娘。”
    楚念側眸微微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這檔口，一邊看戲的淮南王得了上首明修一個眼神，便又開口道：“皇兄，這藥實在害人，不如審問沈暮此藥究竟出自何處，並將他沈家裏藏著的藥盡數銷毀，才能免於其他人再受其難。”
    明修配合著道：“是啊，父皇，這等強效的藥力，我等還是該將此藥徹底禁止生產才好。”
    皇帝還沒說話，一旁的王子軒卻慌了神色，這些日子他與沈暮皆是以書信交流，倘若叫人查到了那些留存在沈家的書信……
    那豈不是他也被沈暮拉下馬了？
    “沈暮不過謀害了個無雙郡主，罪名可至抄家？”王子軒側眸看了一眼楚念，最後停在淮南王的臉上，麵色有些許扭曲。
    這個淮南王，從頭與他作對到尾，可還有淮南王做不出來的事兒？
    淮南王冷哼了一聲：“宰相大人別忘了，沈暮可還是間接坑害了太後娘娘的凶手，莫不是宰相大人根本不在乎太後娘娘的安危？”
    王子軒的臉色變了又變，楚念不著痕跡的挑了挑眉，才道：“王爺，王大人，此事還當是在朝堂之上論道才是，不過既然太後的事必須得壓下去，那就不能說給朝臣們聽，就說是沈大人涉嫌謀害郡主便是了。”
    上首的皇帝目光微微閃爍了幾分，才道：“那你的名譽怎麽辦？”
    到底是差點被沈暮得手，傳出去，還是不好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