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難得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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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字落地,秋兒倏然抬起頭來:“什麽意思?什麽還差一點?”
    楚念笑了笑道:“你的理解,還差了一點。”
    話音落下,她重新坐會了秋兒對麵,既然原本“楚念”的一聲已然勾起了秋兒的性質,她就好好兒講講,原本的“楚念”如此“做法”究竟意欲何為。
    “你隻理解了我要說的話後半部分而已,我想說的話,在前半部分。”
    秋兒麵色一怔,便見楚念輕輕開口道:“蟄伏。”
    “蟄伏?”
    “對,蟄伏。”楚念端起茶盞輕飲了一口:“以你現在的實力,就算我有所教授給你,最後你入了宮,也不過是一介能被太後一手碾死的區區螻蟻,我曾得你母親托付,自然不能看著你眼睜睜送死。”
    望見秋兒猛然沉下的麵色,楚念頓了頓,眉梢捎帶譏諷:“當然,你們平民也就隻配被我們這些貴族利用,我不讓你死,是因為你對我來說還是一塊可以利用的底牌,倘若你死了,太後必然會再找一個‘皇後’來對皇上做什麽事,倘若你隨了她的意入宮,到時候你會被太後玩弄於鼓掌之中,這對於我來說更加不利,倒不如幹脆將你養在身邊,等你當真可用的時候我再將你拿出手,給太後沉痛一擊。”
    聞言,秋兒頓時一聲冷笑:“說到底,還是利用罷了,嗬!不過隻要能叫那惡毒老婦死無葬身之地,我倒是不介意與你聯手!”
    楚念一雙眸子高高抬起,秋兒莫名覺得一股莫大的壓力正從楚念的方向傳來,這壓力壓得人幾乎喘息不得,隻能俯首稱臣,叫秋兒心底莫名升起一絲惱火,卻又不得不將這股惱火憋了回去。
    “聯手?你可還沒有資格聯手,乖乖等我消息,倘若叫我知道你輕舉妄動,區區一枚棋子,我還是可以放棄的。”
    楚念起身,水眸微微眯起,秋兒隻覺得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壓力愈發濃厚,片刻後,她便不得不低垂著眼,咬牙切齒道:“是,我知道了。”
    見狀,楚念這才轉身離去,獨留秋兒一人坐在原地一言不發。
    等出了後院兒,阿嫿立馬跟了上來:“娘子,您又何苦對那孩子說這麽重的話,到底她還隻是個不懂事兒的孩子……”
    楚念長歎了一口氣,輕輕瞥了她一眼,才道:“我若是不說這麽狠的話,她哪裏知道人心險惡,要知道,就她這點兒叫人一眼就看破的警惕性若是當真放進皇宮裏,隻怕被那些嬪妃們害死多少次都不夠的。”
    “人心呢……遠比想象中險惡多了……”
    水眸漸漸空靈,像是想起了什麽陳年往事,楚念的麵容莫名露出幾分悲戚,一直在後頭偷聽她和秋兒談話的阿嫿將楚念所說的那個“故事”一字不落的聽進了耳朵裏,此刻自然而然的以為楚念是因為童年來自小陳氏的陰影所以才如此悲傷,便是輕聲安慰道:“娘子,那些都過去了。”
    被阿嫿的話音打斷了思緒,楚念抬起頭,從思緒之中抽離,卻是嘴角一抹忍俊不禁的笑意:“那個故事是我編的。”
    “娘子?”
    “那故事是我編出來嚇唬秋兒的,我小的時候雖然小陳氏恨我,但因為外公的關係,她給我下的絆子一直不敢放在明麵兒上,我又有梅香和朱媽媽保護著,所以小時候是真的天真,並非蟄伏。”
    阿嫿嘴角抽搐:“我還以為是真的……娘子真的過得這麽苦……”
    楚念嗬嗬一笑,雖然最近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楚念還是蘇念,但不論是楚念還是蘇念,小時候過得都沒有她方才與秋兒敘述的那麽苦,楚念還隔三差五的被小陳氏和楚家人排斥,到底是楚家的娘子,又能欺負到哪兒去?更別提蘇念,蘇家向來和和睦睦,就算是後來爹爹娶回來的那幾個姨娘也一直以奴婢自居,母親又是個待人和善的人,哪兒來的那麽多歹毒故事?
    她這麽說與秋兒聽,不過是想與秋兒找到一些共同話題罷了。
    “殺人誅心。”驀然想起此言,楚念麵色卻略微沉重了幾分,她想起自己也曾與誰說過這樣的話,不過是年紀太小不懂事兒,又愛說教,曾給暗凜編過這麽一套說辭。
    當時還是水音的暗凜曾在大將軍府上被百般欺辱,小家夥偷偷往嫡母杯子裏下毒藥的時候被楚念抓了個正著,這掀起了楚念長篇大論的欲望,硬是拉著暗凜在後院兒裏說教了整整一個晌午。
    暗凜這孩子,跟他說些積極向上的沒有用,直到楚念開始說一些更陰暗的瞎編出來的陰謀——殺人誅心,你現在給她下毒可能她會被直接毒死,可往日裏你受的罪可就白受了,不如現在讓她活著,等有朝一日你長大了,再將她加諸在你身上的東西百倍償還回去,況且你現在將她毒死,她臨死還會拉你一把,如此賠本買賣,還是莫作的好。
    此言出口,暗凜果然安靜的看著楚念,當時年紀尚幼天真未經人事的蘇念自然不會想到,眼前這個不知道比自己小了多少的孩子竟然將她胡編亂造出來的話當真了,甚至很長一段時間裏,這些話幾乎成了那孩子的座右銘,也成了當時蘇念在那孩子腦海之中唯一的標簽。
    直到現在也是。
    望見楚念陷入了沉思,阿嫿無奈的搖了搖頭,回頭看了一眼院落之中的秋兒,此刻秋兒仍舊坐在涼亭之中,她的身形一動不動,貌似僵硬成了一個石像。
    長歎了一口氣,阿嫿回過頭來,有些無奈的道:“早知說那些安慰的話兒反而會刺激到她,我倒不如不要多此一舉才是。”
    楚念回神兒,微微側眸看了阿嫿一眼,末了,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道:“嗯,確實如此,下次你就莫要如此濫好心了,還要我來替你擦屁股。”
    “娘,娘子!如此粗鄙的言語豈能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
    看著阿嫿羞紅了的一張臉,楚念忍不住撲哧一笑,轉眸看向院子裏那道孤零零的身影道:“那孩子聽不得好話,她現在對咱們所有人都是抱有敵意的,無論我們說什麽,她都隻能理解成更壞的意思,倒不如幹脆我們壞一點,還可刺激她莫要做些傻事才是。”
    阿嫿若有所思了一會兒,方才點了點頭:“娘子說的對,有些時候,愚善有些時候並非是善,反而可能會害了對方。”
    楚念嫣然一笑:“你明白這個道理,我就不必再多費口舌給你編故事了。”
    “娘子!”
    楚念眸中默然閃過暗凜那雙灰白色的眸子,末了,她輕輕歎了一口氣,這檔口,便見一墨色身影踱步進來,他頭上尚且帶著一個麵紗,顯然是不想被人認出來了。
    可楚念還是一眼就認出了眼前人,頓時嘴角止不住上揚:“殿下今日怎得有空過來了?”
    摘了麵紗交給阿嫿,明修便坐在阿嫿原來坐著的位置,目光轉向窗外那道孤零零的身影。
    阿嫿笑了笑,十分懂事的走了,順帶還悄悄的將門關嚴,明修嘴角這才露出一抹笑意來:“這個女娃娃倒是當真與母後十分相似。”
    楚念微微挑了挑眉頭,目光從明修的臉上移動到窗外秋兒的身上,“原來殿下都知道了,我也不必隱瞞得如此辛苦了。”
    聞言,明修皺了皺眉頭,卻刹那間舒緩開來,他端起她用過的茶盞不見外的輕飲了一口,才道:“太後在宮裏鬧了那麽大的陣仗,我若是再不知道,當真就是太沒本事了,所以,你現在打算怎麽處理這個孩子?”
    這其中利弊明修自然一清二楚,不過倘若將他換在楚念的位置上,他絕對會選擇將這孩子送入宮中將計就計。雖然這從他自己的角度來講,著實會莫名不舒服罷了。
    楚念仿佛洞穿了明修的想法,她微微一笑道:“我不想將她送進宮裏去,畢竟她還是個孩子,就算是從利益的角度來講,我不認為這個孩子能為我們謀得什麽利益,更何況她要去欺騙的人是皇上,我就更加於心不忍了。”
    說罷,便見明修眉眼漸漸柔和,他輕輕一笑,便道:“你怎不知父皇是甘心受騙?”
    楚念輕輕搖了搖頭:“就算皇上現在想看一個虛假的皇後娘娘再次出現在他麵前,可這份愛意也不會是真的,若換做是我,我絕對不會甘心愛我的人,眼中看著我,卻透過我去思念另一個人。”
    她微微抬起頭,與那雙狹長的眸子對視,水眸之中欲語還休,明修張了張口,失聲笑了。
    “你想得太多了,不過你說得也對,父皇聽說此事之際,也曾惋惜,就算一個容貌與母後相似的女子站在自己麵前,父皇也絕對不會忍心如此去殘害一個年輕的女孩子。”
    楚念微微皺了皺眉頭:“此事皇上已經知曉?”
    明修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太後的動作這麽大,不過是想離間我們之間的關係,叫我知道你想利用父皇,如此一來,我們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將前功盡棄了。”
    “可太後娘娘到底還是小看了殿下不是?”楚念嫣然一笑,知道他正義無反顧的相信著自己,她竟忍不住心底一股莫名的愉悅之感。
    明修笑了笑,輕輕搖了搖頭,末了,卻一雙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方才端起送到薄唇邊兒上的茶盞頓住,薄唇輕啟:“念兒,對不起,我……”
    楚念嫣然一笑,堵住了他後半句話:“殿下莫要多言,難得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