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媚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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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著一向文雅的謹言先生就要對一個瘦弱少年動手,一旁的李郎中等人看了連忙攔住桃謹言即將落下的拳頭,當即是連連勸慰道:“謹言先生,冷靜!冷靜!莫要與這不識抬舉的小子動氣!”
桃謹言的拳頭被攔住,瞪著眼睛卡了一旁的李郎中一眼,李郎中等人被這目光嚇退,便是連連後退,這下連看都不敢多看那糾纏在一起的一大一小了。
見能幫自己的人也退了,桃謹言碩大的拳頭和那雙宛若野獸的桃花眼就近在眼前,少年倒也無所畏懼。
隻見那少年微微側眸,不看桃謹言,撇著嘴,麵露倔強之色,“朝廷若是想管我們淮北,早就管了,可我們淮北這樣的狀態,已經十年有餘了,這個時候才派出無雙郡主,難道不是來斂財的嗎!”
少年的語氣篤定又倔強,叫桃謹言不禁心一軟,可也知道現在自己不是該心軟的時候,便是惡狠狠的鬆開了少年的領口,順勢一把推向少年,大力之下,少年頓時後退了兩步,搖搖欲墜的摔倒在地。
卻仍舊一雙眼睛怒視著桃謹言,絲毫沒有退卻之意。
桃謹言拍了拍染灰的袖口,看著少年嗤笑了一聲,旋即從容不迫的回到原地,穩穩的喝了一口茶,才看向不遠處手中拿著一個羊皮卷的暗三。
“三兒,過來,割破他的手指。”
暗三似乎不滿這個稱呼,憤然看了桃謹言一眼,卻也知正事兒,便是拎著手中的羊皮卷朝著少年走去,旋即,不由得少年抗拒,取出匕首,滑破了少年的手指,在那羊皮卷之上,摁下了第一個手印兒。
少年惱火的看著暗三,“你們又叫我簽了什麽!我告訴你們,我不承認!”
桃謹言接過暗三的羊皮卷,端起來,看了一眼,見紋路清晰,桃謹言滿意的點了點頭,側眸看了一眼少年仍舊留血的手指,皺了皺眉頭,卻沒理會少年的惱火,“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張了張嘴,卻見桃謹言繼續道:“算了,你也不會告訴我的,我自己找人去問便是。”
說著,他翩然起身,朝著幾位大人道:“幾位大人,咱們這就去下一家,這小子暫時交給暗衛們。”
幾位大人麵麵相窺,“謹言先生,這強製留聯名狀隻怕無法生效……”
桃謹言一個眼神瞪了過來,帶著幾分恨鐵不成鋼,被桃謹言耍了一天的李郎中卻長歎了口氣,開口道:“我們若是不說這是強製留下的,這便是自願留下的,大人們,這少年遭受的,可還能有假?”
兩個給事中對視了一眼,麵色嚴肅的搖了搖頭,旋即便道:“誰說這是強製留下的?這可是那少年自願摁的手印兒。”
給事中都發話了,幾個吏部的人也沒法兒說什麽,頓時麵麵相窺,回首看了一眼麵色仍舊不忿的少年,卻忍不住對桃謹言豎起了大拇指。
桃謹言笑了笑,沒說話,轉身走出了門外,幾個暗衛看了一眼桃謹言的背影,“這家夥,做派倒是和咱們娘子差不多。”
暗三看了說話的暗一一眼,喃喃道:“誰說不是呢,算了算了,幹活吧,今日便將這倔強的臭小子抓回去吧,嘖嘖,多久沒見這麽不明事理的臭小子了,要不是娘子……今日我真想狠狠揍他一頓。”
一向沉默寡言的暗二上前一步,目光微沉看著眼前的少年,“誰說不是,倘若不是為了他們這些被貪官欺壓的平民,娘子何苦到城主府去受那等委屈?”
暗一和暗三詫異的看了一眼暗二,便見暗一邪笑道:“既然現在娘子不在,咱們也拿他出出氣,就說他反抗時無意傷到的,如何?”
看著眼前皆是滿臉陰沉靠近自己的三個暗衛,那少年連連後退,警惕道:“你,你們幹什麽?又來屈打成招那一套?我告訴你們,今日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會如了你們的願!”
眼見著少年這副決絕模樣,暗衛們紛紛動作一滯,旋即便見暗三默然歎了口氣,懨懨道:“算了,綁回去交差就得了,否則咱們在他眼裏豈不是和那些人一樣了?”
……
城主府,後院兒,三夫人的院落之中。
楚念與那美嬌娘對坐在涼亭裏,聽著身邊的蟲鳴鳥叫,楚念莫名覺得有些意外。
相對於屋子裏,外麵的空氣清新了些許,那屋子裏似乎為了掩蓋什麽而散發著慢慢的香薰氣息,此刻她麵前那女子露出的一小節手臂之上,也有一處莫名的傷口,像是被什麽東西擦傷了的。
楚念不禁猜測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難不成,那李管事有施虐的癖好?而這位美嬌娘,竟喜歡受虐?
不敢再往下想,楚念掩飾尷尬似的端起茶盞輕飲了一口,卻意外的再次一口噴了出來。
對麵的美嬌娘見了楚念這副狼狽模樣,不禁笑得花枝亂顫。
楚念將口中的辛辣吐了出去,轉眸,有些揾怒的看著眼前的女子,“三夫人,就算再不喜歡我,也不至於如此捉弄吧?”
那女子捂著肚子擺了擺手,好半晌,才上氣不接下氣道:“對,對不起,奴家這裏沒有茶,隻有酒,隻好以酒代茶招待妹妹了。”
楚念皺著眉頭將“酒盞”端起,放在鼻翼之間,輕輕嗅了嗅,才皺著眉頭道:“我喝過最辣的酒是凜冬,你這酒似乎更勝一籌。”
聽見凜冬的名字,美嬌娘明顯眼前一亮,“凜冬啊……奴家也想嚐上一口,可惜這世間,會釀凜冬的,隻剩下太後了呢……”
楚念麵色一怔,便見那美嬌娘笑得花枝亂顫,“隻怕是無雙郡主有所不知,那位會釀凜冬的釀酒師,是世間唯一一個,幾十年前,因為拒絕交出凜冬的配方,被先皇殺了!結果,先皇死後,這世上便隻有太後一人會釀凜冬了。”
音尾似乎帶著淡淡的愁緒,美嬌娘眼見著楚念愈發陰沉的麵色,便是端起酒盞,一飲而盡,“別怕,郡主大人,奴家無意揭發郡主的,隻是一時覺得郡主實在太可愛,忍不住就有話直說了。”
楚念微微皺了皺眉頭,她目光看了那酒盞一眼,那處正散發著濃烈的酒香,不知為何,方才楚念分明就沒能察覺。
“不知道,無雙郡主是如何躲過與那禽shou交he的,郡主可否告訴奴家?奴家也想學學,以後再想求什麽情報,便無需再洗那麽多次身子了。”
美嬌娘抬眸,意味深長的看著眼前的楚念,見楚念隻是抿了抿唇,沒說話,便是輕笑了一聲,繼續自說自話道:“不過,也罷,如今這具身子啊,已經髒到永遠都洗不幹淨的地步了。”
不知為何,望著那張落寞的美豔動人的臉,楚念心底莫名升起幾分心疼,她張了張口,卻沒能忍心將自己心底的猜測問出口,隻是低頭望著手中的酒盞,顧左右言他,“你很喜歡品酒?”
美嬌娘抬眸,目光閃爍著看了楚念一眼,便是輕輕點頭,“嗯,我很喜歡酒,隻有喝酒的時候,我才能忘記自己這具身子有多髒。”
說著,她又輕笑了一聲,帶著一股莫名的釋然,“酒醉深處,連自己是誰,都記不清了。”
楚念端起酒盞,目光掃過美嬌娘,旋即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辛辣頓時衝入鼻腔,刺激得楚念再次一聲猛咳,隻不過這次,卻是將杯中酒盡數咽了下去,待那股烈酒燙了咽喉,順順利利的燒到了腹中,楚念便覺自己不好受,強忍著這股火燒一般的感覺,抬眸間,望見一雙微紅的眼睛。
美嬌娘撇過頭,仿若憂愁稍縱即逝,她大笑了一聲,轉過頭媚眼如絲的看著楚念,道:“郡主竟如此豪邁,我媚娘就喜歡與郡主這般豪爽的人交朋友,那狗東西去祿親王府,至少要三天才能回來,今日郡主便陪我一醉方休,如何?”
媚娘?楚念點了點頭道:“好,我今日便陪媚娘一醉方休。”
這場酒席幾乎持續了一整個下午,楚念與媚娘當真在後院兒的涼亭裏喝了個一醉方休直到最後,楚念隻覺自己隻保持了一絲清醒,相比之下,媚娘早就醉的瘋瘋癲癲,直端著侍女方才遞過來的酒壺,對著不遠處的梧桐樹,興致盎然,“你便是吳知秋了吧?今日,與媚娘喝個痛快如何?”
“嗯?你不喝?你不喝便是不給媚娘麵子,你個大男人,媚娘能將你如何?”
“吳知秋,吳知秋,知秋甚好,媚娘喜歡知秋。”
不知不覺,楚念眸中那個模糊的媚娘的輪廓顯得莫名的哀傷,她靠在樹下,拎著酒壺,絲毫不覺月色微涼,卻滿臉落寞與惆悵。
“知秋啊,你莫來救我,我求你了,知秋……你會死的……”
媚娘的神色忽然變得淩厲,她搖搖晃晃的站起身,朝著眼前的大樹一陣怒吼:“吳知秋!我告訴你!你個窮秀才配不上我!我在城主府享受榮華富貴,你別再來打擾我了!”
楚念心神一動,酒醒了大半,她抬眸看著不遠處院子的門口,又轉頭看了媚娘一眼,心頭莫名升起幾分哀慟之色。
媚娘……究竟經曆了什麽,才會如此狠心的對待自己,隻是為了報複城主府的這些狗賊?
“吳知秋,你快滾遠一些,吳知秋……滾……”媚娘淒厲的看著眼前的大樹,“吳知秋,你還是不懂我!”
這檔口,院子外頭卻傳來媚娘丫鬟的高呼聲,“哎呀!李管事!今日三夫人不見客,還請李管事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