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雙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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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楚念的隨從中有一叫白陌的醫女因為沒能治好祿親王的病而被運往刑台,祿親王聽了白陌的建議是一方麵,另一方麵,祿親王身邊有人偷偷出主意說叫祿親王幹脆借著這個機會將白陌要被殺掉的消息散布出去,最好還能送到躲在暗處的楚念的耳朵裏,說不準還能將楚念詐出來,豈不省心?
    而對於鎮守祿親王府邊兒上的陳越和武林中人自然也不會在意一個小小醫女的生死,可楚元郎到底也是了解自家姐姐性子的人,知道這醫女能被帶在身邊,對於楚念而言,這個醫女的分量也輕不到哪兒去,便是與陳越和武林中人商量著,幹脆埋伏在刑場旁邊兒,說不準能碰上前來營救的楚念,再者,就算楚念沒來,若是能救了那丫頭,就幫著救上那麽一把,總是沒壞處的。
    陳越覺得表妹家的這個弟弟說得很有道理,便在行刑當日待人混成百姓尾隨著隊伍走到了刑場,一邊四下尋覓楚念一邊等待時機營救,卻不想,那上了刑場的丫頭竟憑著自己的力量逃了出去,這叫陳越等人不得不懷疑其動機。
    就好比楚元郎,見多了這樣的戲碼,此刻便是忍不住懷疑,“祿親王盯上的人,能這般輕易逃脫?難不成這丫頭早已是個叛徒?隻不過是為了引姐姐出動才特意和祿親王自導自演了這場戲?”
    去追的探子回來時將那些祿親王手下精兵連一個小丫頭都抓不到的事重複給了楚元郎,楚元郎頓時篤定心中猜想,便是與陳越等人商議過後,打定主意不再管那丫頭,隻是跟著點兒,以防當真被他們引蛇出洞了。
    不過就這麽顯眼的戲碼,他姐姐那般智謀無雙,能出現才怪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與此同時,深山之中的某處,山洞裏仍舊一片昏暗之色,楚念覺得有些口渴,從昏睡中醒來,便望見一張近在咫尺的俊臉,她雙唇微微動了動,對著眼前那道模糊的身影輕聲喚道:“明修……”
    對麵的人似乎僵住,好半晌,楚念眼前才漸漸清明,一股帶著幾分腐爛味道的桃花香鑽進鼻子裏,楚念才看清眼前桃謹言的臉。
    楚念察覺到自己的嘴邊尚有微涼,水眸微斂便望見桃謹言手上端著的樹葉,樹葉上是清冽的山泉水。
    他將那盛著山泉水的樹葉放到楚念的手邊,便是起身,麵無表情的轉身,不遠處篝火燒的正旺,篝火上是兩人濕漉漉的外袍,另還有一隻被剝了皮的兔子,在火上“滋滋”流著油,香噴噴的模樣,瞧著分外誘人。
    “喝好了就快過來吃。”桃謹言回到篝火邊兒上,身子彎曲著坐在石頭上,手下撥弄著火星,桃花眸子一片暗淡之色,楚念身處陰影裏,看不清那雙映照著火光的眸子裏究竟寫著些什麽。
    她目光閃了閃,端起無力的右手費力的將葉子端了起來,僵潤了喉,試著起身,卻隻是雙臂支撐著自己的身子離開了濕冷的石頭地麵一瞬,又重重的砸了回去。
    感受到身下傳來的痛感,楚念倒吸了一口冷氣。
    一旁的桃謹言轉眸,身形剛剛站起來,又重新坐了回去,目光盯著眼前的篝火,默不作聲。
    洞內陷入了寂靜,楚念伸手揉著吃痛的後腰,麵色蒼白的看向桃謹言,柳眉微微蹙起,“如今是什麽時候了?”
    桃謹言盯著眼前篝火上烤著的兔子肉,心不在焉的回道:“夜裏了,你若還有什麽需要,這洞裏大都有。”
    他滿眼怨氣的回眸看了楚念一眼,“明修除外,我可不能大老遠把他從京城給你帶回來。”
    楚念微微挑了挑眉頭,這檔口才明白桃謹言生的哪門子氣,不由得哭笑不得,“我是睡迷糊了,難不成堂堂謹言先生要跟我這個病人一般計較不說?”
    桃謹言定定的看了楚念一眼,冷哼了一聲,才不情不願的上前,彎腰將楚念扶了起來,卻始終撇著嘴一言不發,楚念聞到一股混著黴味兒的血腥氣,不由得柳眉皺起。
    “你的傷,沒好嗎?”
    桃謹言手下用力,扶著楚念在篝火旁坐下,直到溫熱的氣息撲麵而來,他才彎下腰,似笑非笑的道:“身上的傷口太多了,無雙郡主您可也好生思量,鄙人身上這傷可都是為了你受的,現如今,鄙人卻沒法兒自主療傷,有些敏感的地方,藥膏都塗不上去,郡主您看這……”
    仿佛望見桃謹言眼底那一抹戲虐,楚念無奈的笑了笑,“你盡管把藥膏拿來,我何時說不幫你了?”
    話音落下,桃謹言似乎才心情好轉了幾分,他哼著小曲兒從洞中角落裏取出一個竹筒,將竹筒遞給楚念,那竹筒正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藥味兒,“你自從上次醒了,又陷入沉睡,我如今帶著傷,怕帶你出去再碰上追兵,就打算等你醒了再說出去的事兒,好在這山裏藥草還不少,勉強足夠尋到一些能止血的。”
    楚念點了點頭,等桃謹言背過身坐在她身前,她伸手正欲掀開桃謹言背後掛著的早就被刀劍劃破了衣物留下的碎步片,桃謹言卻倏爾轉過身來。
    那雙桃花眼裏閃爍著幾分惡作劇似的光,“楚念,我可不光是背上,前頭也有,待會兒說不準得脫光了才能叫你給我上藥。”
    楚念愣了愣,旋即柳眉緊蹙,“你可是得寸進尺?”
    “嗯?你不願意?那算了,我也不會勉強,就是我這一身傷口,也不知道是為了誰受的……罷了罷了,我便忍著吧,你若是還有點兒良心,等我傷口感染身亡的時候,記得幫我把武林盟主的令牌帶出去……”
    一個巴掌輕輕拍在桃謹言背後的傷口上,卻惹得桃謹言倒吸了一口冷氣,便見楚念擰眉,原本蒼白的臉上似乎出現了兩片可疑的紅霞。
    “我幫你上這藥便是,何苦還演戲給我看?小心我假戲真做,幹脆叫你死在這深山裏好了。”
    說罷,玉手伴著冰涼的藥膏已然在桃謹言的傷口上遊走,桃謹言咧了咧嘴角,“你可舍得?”
    楚念張了張口,沒說話,眼前桃謹言的背上大大小小傷口無數,有些因為未能及時處理早已化膿。
    “對了,此處還有些傷口。”楚念目光一頓,便見桃謹言正鬆著褲帶,正要褪下外褲的檔口,抬眼偷偷打量著楚念的麵色,見楚念麵色僵硬,他目光微閃,將褲子重新提了起來,“算了,這裏的傷口我自己來,還是不勞煩無雙郡主,免得到時候太子殿下不高興。”
    他拖長了音尾,意味不明的看了楚念一眼,轉身朝著山洞外走去,楚念皺皺眉頭,望著桃謹言的背影,好一會兒,才追了出去。
    這山洞的洞口不大,剛好容得下三人同行,而洞外一片漆黑,樹影婆娑著,桃謹言正坐在洞口,將藥膏一點一點塗抹在自己的手臂之上。
    見楚念從洞內走出來,桃謹言微微側眸看了她一眼,陰陽怪氣道:“郡主就不怕看到什麽不該看的?”
    楚念垂眸看了一眼他手臂上猙獰的傷口,微微皺了皺眉頭,旋即毫不客氣的在他身邊坐下,半垂水眸道:“當真有什麽不該看的東西,你也不會給我看的。”
    聞言,桃謹言眉頭微挑,感受到身側傳來的溫度,桃謹言手下沒停,不遠處,朦朧的月正被一片烏雲遮住。
    眼睜睜瞧著桃謹言將手臂上的傷口塗滿了藥膏,卻始終坐在原地沒有回去的意思,楚念微微斂容,聲音清冷道:“快下雨了。”
    聞聲,桃謹言抬眸,不遠處那塊烏雲愈壓愈近,眼看就到了頭頂,楚念皺眉的檔口,桃謹言才心不在焉的道:“怕什麽,等雨點兒落下來,咱們再回山洞也不遲,再者,這山裏野獸多,也就這下雨的前一會兒,洞外才稍微安全了一些,能多待一會兒。”
    說著,他懶懶的靠在一旁的石頭上,仰望著天空,似乎全然沒了要與楚念交流的意思。
    楚念皺了皺眉頭,沒反駁他的話。
    二人相對無言了好一會兒,桃謹言才緩緩開口道:“我不知道你在幻境裏都經曆過什麽,不過,你在幻境裏一直在念一個陌生的名字……”
    楚念側眸,對上那雙泛著幾分嚴肅的桃花眼,“雙城,這是誰的名字?”
    這話音落下,楚念卻麵色一怔,雙城?這名字聽著倒是有幾分耳熟,可她在幻境裏遇見的,都是前世的親人和友人,何時認識什麽雙城?
    見楚念麵露疑惑之色,桃謹言似乎有些憤然,他微微抿了抿薄唇,“也許隻不過是夢吧。”
    這個解釋似乎行不通,楚念正打算繼續問些什麽,便見桃謹言眸中漸漸染上了幾分落寞之色,“再次昏睡的時候,你一直在喊明修的名字。”
    這倒是意料之中,楚念麵色淡然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桃謹言再次張了張口,“那……小時候的事,你還記得幾分?”
    他似乎在試探些什麽,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與平日裏那個意氣風發的謹言先生完全不同,楚念斂容間,桃謹言便已經收回了目光,一邊失望的搖頭一邊道:“罷了罷了,沒什麽,今日事你就當我從未問過,就此作罷。”
    楚念皺眉。
    氣氛似乎再次陷入了尷尬,桃謹言似乎有些生氣,他靠在石頭上,抬眸望著黑壓壓的烏雲,好半晌,他才輕輕眨了眨眼,薄唇喃喃道:“下雨了,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