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可以幫我去贏北極熊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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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醫院的治療室裏傳出難以抑製的痛哭聲,這已經是這幾天的常態了。
    回國後,射箭女隊被全國的網友唾罵,不少粉絲甚至影響到了隊員們的個人生活,尤以尹毓和孔一嫻成為被抨擊的主要對象。
    尹毓被通報批評,禁賽兩個月,離隊思過一個月。孔一嫻則被確診右肩關節骨質增生,長長的骨刺互相摩擦,整個關節內部已經發生炎症了,這讓每天的康複按摩都成了酷刑。
    常翊陪在她的身邊,見她承受著身體和心理上的雙重打擊,為了讓她少去關注微博上的指責,除了沒收她的手機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期間常導倒是來看望過,當時孔一嫻剛抹著淚回病房。常翊本來想回避,卻被孔一嫻叫住,“不想讓我更難過就別走。”
    她的話,常翊一定會聽,隻好留了下來。可萬萬沒有想到,常導竟會當著孔一嫻的麵對他道了歉。
    難得有和兒子麵對麵的機會,常導不再猶豫,生怕常翊扭頭離開。
    “兒子,爸要對你說一句對不起,當初……爸不該這麽傷害你,讓你這幾年受委屈了。是爸的錯,你能原諒爸爸麽?”
    雖然病房裏沒有別人,但這絕不會威嚴的常導輕易能說出來的話。孔一嫻很意外,卻比不過常翊萬分之一的震驚。
    這是常導能說出來的話?當初恨不得沒有自己這個兒子,這麽對年來也視他為汙點,如今怎麽就反口了?
    孔一嫻見他沒反應,忍不住扯了下他的衣角。常翊這才回過神來,不太自然地捏了捏鼻子,覺得有點可笑,“你這是……受刺激了?”
    “嘖常翊!”
    常導伸手示意孔一嫻不用生氣,慢悠悠說起自己的真心話。
    “其實我……早知道自己不應該的,也確實沒想到你會受到那麽大的非議。這次去世錦賽,我每次看到那些隊員在場上,都會想起你,再想想你媽說的話,覺得……確實不該那樣對你。兒子,這幾年,爸對你的虧欠,能給爸一個機會彌補麽?”
    這或許是常翊二十多年來聽到過的,最像父親該說出的話。也是第一次,聽到來自父親的道歉。不得不說,此刻他很想哭。
    他微張著嘴,愣了很久,然後手足無措地四處躲閃著目光,看起來有些茫然。
    常導不急,再次叫住了他,依然保持著佇立的姿勢,“兒子,我鄭重請求你的原諒,你願意原諒爸麽?”
    孔一嫻無聲地看向常翊,久久不挪開目光。常翊低著頭與她對視了一瞬,才略顯窘迫地撓了撓額角,“嗯、嗯……願意。”
    這個回答,其實也出乎了常導的意料。他以為兒子那樣的性格,一定需要磨合很多次才會有成效,也做好了道歉多次的準備。但沒想到,他這麽簡單就原諒了。
    因為他沒有體會過常翊那樣孤身在外流離了兩三年的日子,也不了解作為一個遊子,常翊其實是想家的。
    從常翊轉頭離開國家隊的那天起,其實他們父子倆都在反省和冷靜,雖然對峙爭吵都覺得對方不可理喻,但打心底裏,也都懷著一絲抱歉。
    今天,終於破冰了。
    孔一嫻很欣慰常翊能夠放下不甘,但很快又想起自己沒爭得冠軍的遺憾,依舊沉浸在自己的落寞中。
    常翊看在眼裏,有了個想法,又在送爸走出醫院的時候注意到街邊的一家金銀加工店,不由有些出神。
    常導的心情很好,剛想說什麽卻發現兒子在愣神,順著目光看過去卻依然不解。
    可常翊卻好似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轉頭看到爸時,依然還有些不習慣。
    “那個……爸,我能回趟家取個東西麽?”
    乍暖還寒的天氣終於一去不複返,在豔陽明媚和百花齊放的風貌中,世錦賽的風波很快被人遺忘,孔一嫻這個名字也很快從公眾的視野中淡出。
    住院的枯燥和每日治療的痛苦終於盼到了盡頭,可直到出院那天,孔一嫻都沒能打起精神。反而是常翊很激動,一邊幫她收拾東西,一邊悄悄紅了脖子。
    “一嫻,你這段時間養傷不用回隊裏訓練。正好嗯……我爸媽也都在首都,所以你要不要……來我家坐坐?”
    臉色有些泛白的孔一嫻反應過來,這算是見父母吧?嚴格來說她和常翊交往這麽久,也是注定一輩子的人,見見父母也沒什麽不對,所以有氣無力地點頭笑笑,“那我該準備點東西才行。”
    當天下午,他們就來到了市中心的一處高檔小區內,常翊在路上簡單說了下自己的家庭環境,讓孔一嫻有些發笑,“那這麽說,我日後算是嫁入豪門咯?”
    終於能回家的常翊掩飾不住興奮,連神采也比平常更飛揚些,“你就是豪門,靠自己一手爭取來的。”
    可進了門,早有心理準備的孔一嫻還是忍不住驚住了。
    格局闊氣卻不顯空曠的豪廳,簡約典雅的裝飾,被安排得恰到好處的燈光和一塵不染的角落。可以看得出主人家的內涵和修養,相比之下,常翊在江州市的那座小別墅簡直是暴殄天物。
    從廚房裏走出來的中年婦女就是叱吒商場的秦總,但今天她隻是常媽媽,圍著圍裙,踩著拖鞋,手上還殘留著水漬的普通婦女。
    知道常媽媽身份的孔一嫻有些詫異,鄭重地打了招呼後,常導也從臥室裏走了出來,雖然看得出很高興,但依舊保持著嚴肅的麵目。
    為了一家團圓,常導是特地請了假的,一邊迎著孔一嫻坐下,一邊倒了幾杯熱茶。
    “小孔啊,終於出院了?先休養一段時間,不急啊,等傷情穩定之後呢,咱們先製定更為合理的訓練計劃,定期複檢保養,然後——”
    “哎呀老常!”
    聽不下去的常媽媽打斷了常導的話,不耐煩地轉過身來,“要談工作回你的隊裏去,人家小孔今天是以兒子女朋友的身份來的,你就不能不提訓練麽?公私分明懂不懂?”
    常導在夫人麵前向來沒脾氣,連連說了兩句“懂,懂,那我不提了。”
    孔一嫻和常翊見他們老夫妻這樣的相處,都有些偷笑。
    常翊起身去了廚房,一把攬住自己老媽的肩頭,“媽,都說了出去吃一頓就行嘛。你何必那麻煩呢。”
    常媽媽難得下廚,準備的都是兒子喜歡的,還貼心地提前詢問過小孔有什麽忌口和喜好,既然來一趟,總得招待好才行。
    “哎呀不麻煩,你去陪小孔,不然那個死老頭肯定又要囉嗦隊裏訓練的事了,他就是個工作狂。”
    飯桌上,常導的話比平常加起來都多,雖然和常翊並沒有太多直接的對話,但其實句句都是說給兒子聽的。
    常翊一開始還聽得很仔細,逐漸就有些心不在焉了,似乎還有什麽安排就早早帶著一嫻告辭了,“爸,媽,有時間我們會回來的。”
    能聽他喊聲爸媽,老常夫妻已經很高興了,反倒是匆匆離開讓孔一嫻不大好意思,再三道別才轉身出門,不滿地扯住常翊。“常翊,我說你回個家你那麽急著走幹嘛。老人家怪傷心的。”
    常翊沒反駁,目光總有些閃爍,“還要帶你去個地方,來。”
    天氣緩和起來,晚上的行人也更多了。常翊一路把孔一嫻帶到了一個遊樂場,夜場很熱鬧,四處都洋溢著笑聲。
    在斑斕的燈光中,常翊牽著孔一嫻漫步在彩色泡泡和燈籠球中間,光影打在他的臉上,讓孔一嫻舍不得挪開眼。
    他回頭衝她笑了,“我答應過你,要和你好好再來遊樂場玩一次。”
    孔一嫻回想了一下,忍不住捂嘴笑起來,“好久以前的事了,你還記得呢。所以呢,還要再幫我贏一個北極熊回來麽?”
    誰知道常翊果真把她領到了一個射箭場跟前,而特等獎的獎品,真的是北極熊。
    可這不是常翊此行的重點。
    他讓孔一嫻站定,接著從口袋裏摸出一個首飾盒。孔一嫻有些好笑,上次送的是項鏈,這次又是什麽呢。
    然而當首飾盒被打開,她卻有些意外。
    盒子裏躺著一枚戒指,黃金的。很細,沒有絲毫的花紋,稱不上是個精致的首飾。
    常翊有些局促,當著來往那麽多遊客的麵,單膝跪了下來。
    孔一嫻又驚又喜,雖然隱隱猜到了他的目的,但還是通紅了一張臉。可讓她沒想到是,這枚看似的戒指,滿含著不一樣的意義。
    常翊捏出這枚戒指,牽起了孔一嫻的左手,說話前緊張舔了舔嘴唇,這樣的小動作讓孔一嫻笑得更燦爛了。
    “一嫻,是我用自己所有的金牌打出來的。因為數量不算多,所以隻能打出這麽細的。一嫻……我們從相識到曆經磨難,有過誤會有過分離,害怕過,傷心過。但這一切隻會讓我更堅定地愛你,所以……”
    說到後麵,他的聲音有些抖,孔一嫻的視野也有些抖,頭一低,眼淚就掉了下來。安靜地聽他把最重要的這句話說出口。
    “一嫻,你願意嫁給我麽?”
    求婚現場的周圍圍了不少的群眾,大家對此並不算太稀奇,卻依然樂此不疲地喜歡去見證別人的愛情曆程。
    孔一嫻沒想到這家夥居然把金牌拿來打成求婚戒指,又感動又好笑地撇過頭,好不容易化的妝都花了。
    她還沒回答,讓圍觀的群眾都著急了,起哄地催促孔一嫻答應,而常翊也一動不動宛如雕塑一樣。
    孔一嫻注意到戒指的內麵有個很熟悉的紋路,發現是自己姓名的縮寫,另一邊還有常翊的。
    對射箭運動員來說,姓名縮寫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他又在金牌做成的戒指上刻上兩個人的縮寫,就好像這是他們共同贏來的榮耀一般。
    眼下,過去,和未來都想攜手,榮辱與共。
    這一刻,錦標賽失利的陰霾終於掩蓋不住孔一嫻的欣喜了。她點了頭,看著這枚戒指被戴在無名指上,在圍觀群眾的哄鬧聲中與他相擁,心裏的暖意,無法用任何言語形容。
    甚至還不忘一句“那你現在可以幫我去贏北極熊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