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受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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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隊的決賽先進行,同樣是華夏對翰國,隊長冼輝帶頭,一個開門紅後穩紮穩打,和翰國隊不相上下,甚至在倒數第二箭時領先了兩環。
    這樣的優勢可以說是十拿九穩了,可還沒等大家高興,最後一箭居然出現小失誤,拖到了加賽。而在加賽中,又惜落一環,無緣金牌。
    這讓女隊的壓力陡增,也讓孔一嫻緊張了起來。
    本來尹毓的發揮就不好,連帶隊裏士氣低迷,這個時候她自己又犯了肩周炎,越活動越疼痛。
    常導以為她是擔心賽事,出言安慰了兩句,卻反而加大了孔一嫻的壓力。
    下午四點整,比賽準時開始,天氣晴朗,風也很小,是最理想的環境。觀眾們紛紛舉著各種設備記錄精彩的決賽,所有的工作人員也都嚴陣以待。
    這樣的盛大規格,是幾天前的孔一嫻所向往的,可如今她卻覺得一切都無比刺眼,像是在咄咄審問她有沒有資格站在這裏,能不能對得起所有人的期望。
    翰國隊先發,頭一箭就是個十環,場上所有的掌聲都給了閔賢珠,讓她得意地看向了尹毓。
    尹毓從來不理會別人投來的目光,也不急著抽箭,直到徹底靜下心來,才緩慢開弓。
    在外行人眼裏,射箭是個較為枯燥的運動,安靜、簡單,場上的運動員就連表情都沒有,除了射出的環數牽動人心外,一切都顯得波瀾不驚。
    但隻有站上賽場,端起長弓的運動員本人才知道,自己的心跳有多快,壓在臉上的弓弦仿佛在跟著大動脈的起伏彈動,就連視野中的靶心都模糊不定。
    尹毓緊閉左眼,在微風裏調整了好一番才確定地鬆手,好在成績不錯,正中靶心才是她該有的能耐。
    這讓孔一嫻偷偷鬆了一口氣,團隊裏互相扶持,她不敢肯定自己的表現會怎樣,但隻要尹毓能挑起大梁,勝利就還是有指望的。
    在隊長的鼓動下,後麵四個隊員的發揮也不錯,雖然之前持續地發揮不利,但總算在最關鍵的決賽找回了狀態,拚出配得上自己努力的能力。
    輪到孔一嫻,她提著自己那張識別度很高的紅弓上場,麵沉似水,別人都以為這是鎮定。
    可常翊卻覺得,一嫻的表情不大對勁,甚至連抽箭的動作都有些別扭,她的右肩怎麽了?
    就站在孔一嫻身後的尹毓也看出問題,隻是沒有開口。而孔一嫻則低頭眨了幾下眼睛,才將箭扣好。
    按照她一貫的風格,先找感覺再開弓,一切都按部就班,可就在孔一嫻收力抬肘的時候,卻倒吸了一口冷氣,差一點脫手讓這一箭沒了成績。
    她的異常終於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常導也緊張地準備走過去,可孔一嫻的這一箭還沒完成,誰都不能幹擾她。
    一瞬宛如割肉的疼痛過後,孔一嫻緩了兩口氣,比賽時間可不等人,她沒時間休息。
    再次抬肘,還是疼,好在有了心理準備,咬咬牙也能忍住。所幸射出的成績不錯,這一輪,華夏隊的成績並不比翰國隊差。
    退下位置後,孔一嫻垂著右臂一動不動,常導趕緊扶住她,“怎麽了小孔?”
    “我……”孔一嫻搖搖頭,咬了下牙關不敢隱瞞,“我的右肩好痛……”
    常導大驚,表情卻沒有太大的波動,在決賽的節骨眼上也不敢影響其他隊員,隻能小聲問道“那你撐得住麽?”
    孔一嫻垂眼猶豫了好一會兒,老實回答說不敢保證,還是換替補的隊員穩妥些。
    可要是換上替補隊員,失了重要的主力,全隊的壓力就都丟給了尹毓。雖然尹毓在剛剛那一局發揮不錯,但這次錦標賽常導實在不認為尹毓的表現令人滿意。
    萬一尹毓又失利,可就是滅頂之災了。
    沒辦法,他隻能讓孔一嫻咬牙忍忍,而常翊始終緊盯著他們的交流,雖然聽不到對話,但也看出來一嫻的情況很不樂觀。
    比賽還在繼續,孔一嫻回到了隊裏,當再次輪到她時,不由咽了口唾沫。
    賽場很安靜,微弱的快門聲持續不斷,賽場角落的攝像鏡頭自動對準了孔一嫻,所有人都在猜測她會不會和剛才那樣表現異常。
    扣好箭尾,孔一嫻一反常態緩慢地開弓,這樣能讓疼痛來得沒那麽劇烈,也給了自己適應的過程。
    從來沒覺得弓弦如此難拉動,手肘的懸停也十分痛苦。孔一嫻的視線有些抖動,好不容易才掐著最後的時間射出。甚至連成績都沒看,就皺眉離開了站位。
    隻有場上不大熱烈的歡呼告訴她,這一箭的成績應該是不錯,常導雖然很擔心她的身體,但也慶幸還好沒有換下她。
    雖然大家都看出孔一嫻的不適,但隻要她表現好,能贏下比賽就可以。隻有常翊,恨不得現在就把孔一嫻叫下來。
    賽程過半中場休息,此時兩國的差距相當小,閔賢珠的臉色不大好看,和隊友低低交談著什麽。
    孔一嫻想起她之前說過的話,心裏更不痛快了,正分心時,隊醫突然抬了下她的右臂,讓她本能地躲開。
    隊醫也不生氣,扶著她的手肘繼續試探著,每一下都讓孔一嫻十分遭罪,“算了吧,這樣我一會兒真沒法上場了。”
    常導走了過來,向隊醫詢問情況。隊醫解釋說因為孔一嫻本身就有這方麵問題,賽前訓練的強度又太大,加上第一天比賽的時候天冷下雨,一下子激發了舊傷。
    “詳細的情況得等到回國後做檢查,不過根據我的經驗,她的傷情恐怕不理想。”
    孔一嫻聞言一陣眩暈,不敢相信這才多久,她就必須要麵臨最害怕的問題了。
    才一年,她的肩膀就廢掉了?可她剛剛才進了國家隊,還有好多事沒有做啊。
    她掙脫了隊醫,捂著額頭有些耳鳴,小指腹剛好落在右眼的傷疤上。她差點被打瞎,忍過那麽多白眼和擠兌,難道就隻是一年的半途而廢麽。
    這個時候尹毓走了過來,得知孔一嫻的事還是關心了兩句,又向常導提議換替補隊員上場,可常導卻隻背著手說了一句“她會堅持的,你調整好自己的狀態就行。”
    尹毓一怔,隨即憋著一口氣離開。剛好休息時間結束,比賽繼續。
    孔一嫻站在隊尾跺了跺腳,隻是六箭而已,她能忍過去的。以前也不是這樣熬過來的麽,痛過就會好的。
    在全世界觀眾的注視下,雙方的比分來回浮動,兩隊的姑娘們都有些心急,而教練也都在反複提醒隊員沉住氣。並且常導每次都會額外多和孔一嫻說兩句,辛苦她再咬咬牙。
    可每次聽到這也的話,尹毓都會暗自不平。都是一個團隊裏的,誰不辛苦?就因為孔一嫻是常翊的現任女友?就因為常導更喜歡她?本分是自己的,功勞是她的,好無情的教練啊……
    有了這樣的想法,尹毓的心態再次扭曲,她站在賽道前,看著七十米外的箭靶,突然覺得自己到今天為止的拚搏毫無意義。
    一個人表現地好了,就會被寄予厚望,指望她每回都那麽好。所以為了不辜負大家的期望,尹毓逼著自己成了隊裏的主力,力挽狂瀾的隊長。
    但是如今呢,她表現一旦不好,就被扔到一邊,卻又想著讓她繼續發揮剩下那點利用價值。
    輸了,責任是她的。贏了,孔一嫻是功臣。
    嗬嗬,那既然如此,幹嘛盡力。
    尹毓幾不可見地勾起了嘴角,眼神讓那些注視著她的觀眾有些納悶。而她接下來的舉動,更是讓全世界驚訝。
    她以極快的速度端起弓,拉開弦,雙眼睜著,幾乎在沒有瞄準的情況下脫手離弦。隨性得仿佛在鬧著玩兒。
    兩隊的隊員教練們,裁判們,觀眾們,甚至隨行的記者和電視台的解說員,都被她毫無理由的瘋狂驚住,半天沒有反應。看著二環邊緣的那隻斜箭,誰都不敢相信這是堂堂華夏隊隊長的成績。
    “尹毓你怎麽回事!”
    常導的咆哮被全世界轉播,引起了一片嘩然。
    隻有一個人,看著大屏幕上的成績溢出了淚水,肩頭的疼痛一下子蔓延到了心裏。
    孔一嫻的期望落空了,她拿不到冠軍了。
    隻有冠軍才有話語權,才能申請徹查當年常翊被陷害的事。她本來想著團體個人雙保險,隻要能拿下一個冠軍都可以。
    原本指望團體能更有把握些,卻沒想到……
    吼過一句之後,常導很快控製住了脾氣,讓尹毓回到自己的站位上,盡管不解也沒法在塞上多問,“再亂來,你自己該知道後果。”
    尹毓的眼中閃過一絲叛逆,沉默地扭頭歸位。
    之後的賽況不怎麽理想,環數無論如何也追不回來了,那邊的翰國隊已經提前開始慶功,兩相對比顯得無力而可笑。
    最終,就連孔一嫻也沒法挽救敗局,團體賽慘淡收場。為了爭取金牌,她隻能請求常導讓她出戰個人賽,常導同意了,卻依舊沒法讓她圓夢。
    因為肩關節的傷痛大大影響了狀態,她止步在了四分之一決賽,成了又一個被觀眾網民謾罵的目標。世錦賽的首秀,沒能如大家所期待的那樣大放異彩。她的努力,隻換來了遺憾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