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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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到時已是不可置信,他這麽坦然承認,反倒讓人覺得是在說笑。
閆金嬌嘴巴囁嚅著:“這、你怎麽會來這呢?”
寨子裏的人們也不全然不聞窗外事,百晉殷歌本就聲名在外,他如此大力度追殺一個人,早就傳開了。
哪怕雙方交戰,也擋不住各路消息蔓延。
本是茶餘飯後聽故事一般,誰成想有一天真人就出現在自己麵前。
“一千兩黃金的人頭……”閆金石的視線挪上殷羿丞的腦袋瓜。
如今這世道,百姓窮苦不堪,一兩銀子的購買力不容小覷,更何況是金子。
一時間大家都在想,一千兩黃金換做銀子的分量是多少。
以及——殷大哥當真就是殷羿丞?這一點應該不會有人冒充吧?
被懷疑的人挑了挑唇角:“要我人頭的,隨時可以來試試看。”
他朗朗大方,環視一眼,在座諸位不由縮了縮脖子。
出於對錢財的向往,聽到黃金才下意識的心動,不過念頭還沒轉個彎,理智就追上來了。
眼前這人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多少能人異士尚且不能摘下他人頭,豈會在這小小橋義寨馬失前蹄?
打他主意那是不自量力!
再說冒認身份問題,那殷羿丞被重金懸賞,料想不會有人想不開去假冒他。
嫌命太長?
“我早猜殷大哥出身不凡,誰知竟是如此不凡。”
閆金嬌搖搖頭,道:“我們認你做大哥,可是占便宜了。”
都是土匪,不容於朝堂府衙,誰還在意是不是被通緝。
雖然殷羿丞的追殺力度完全不一樣,千兩黃金不是小打小鬧。
閆金嬌的語氣頗有點自嘲意味,抓起酒壇子,就往自己嘴裏大灌一口。
大概是回想起不久前,她還心心念念把人弄做房裏人。
以殷大哥的身手和英姿,她自是不會委屈他做什麽‘壓寨夫人’的。
可惜,小小寨子,他哪會放在眼裏。
現在身份一經坦白,似乎連叫聲大哥都算是高攀。
閆金嬌難得生出那麽多女兒家的憂愁心事來,邊上的閆金石抬手推了她一把。
閆金石抿著嘴憋著氣,看向殷羿丞:“之前你說無意大王之位,現下可是把手下都帶進來了,何必做這虛偽臉麵!”
“二大王別誤會,我不過是借用寶地。”殷羿丞開口解釋。
這話要是從別人口中吐露,難免有狡辯之嫌。
都做到這地步了,姐弟倆大王差不多要被架空,還說僅僅‘借用’?
然而說話的是殷羿丞,他麵沉如水,語速不急不緩,仿佛平常。
再結合剛才說的百晉將士屠城一事,在場之人基本信了他的說辭。
明擺著的,殷羿丞沒必要這麽彎彎繞繞。
如今他有了完勝橋義寨土匪的人馬,又擁有人心,身手還是這群人難以企及的,他需要說謊麽?
不,他可以直接做這山大王。
先斬後奏越俎代庖,做完還讓他們說不出反對的話來,大抵就這一個了。
閆金嬌抓了抓腦袋,道:“老三不在,我們實在猜不出殷大哥想要怎麽做,索性你有什麽事,直接吩咐吧。”
言下之意,是同意殷羿丞帶著人在寨子裏駐紮了。
甚至,隨便他指手畫腳的折騰。
“大姐!”閆金石有點氣憤,卻不敢跟殷羿丞叫板,他打不過,沒底氣。
寨子跟著殷羿丞時間比較多的當屬羊鏢,他好歹也算是個管事,這會兒同樣在這旁聽。
消化了剛接收的事情之後,琢磨著開口:“殷六方才說趁著亂世渾水摸魚,二大王難道就不心動麽?”
閆金石被他這麽一點,暫時就消了被隱瞞被欺騙的怒火。
身為土匪,哪能沒點野心。
如今的形勢很明了,陽安城岌岌可危,那就是一隻失去自保能力的小羔羊。
而他們橋義寨是距離小羔羊最近的狐狸,比起即將到來的猛獸,似乎武力值弱了不是一星半點。
“摸魚說得容易,我們就這麽大嘴巴,妄想吞下一頭牛呢?”
閆金石摸摸絡腮胡,便是再多人來投奔,前後加起來不過一千餘人。
這還是算上老幼婦孺的,撇去他們,青壯年不足一千,能成什麽氣候。
“我是相信殷六的……”羊鏢說著頓了頓,人殷六不是本名,不過他叫習慣了。
殷羿丞比寨子裏很多人年輕,他們總不好跟著叫大哥,並且人又拒絕做管事,一概名字相稱。
“你們該相信的是自己所做的準備。”
殷羿丞彎了彎嘴角,道:“城裏人心惶惶,屢次征兵失去大半人口,一旦大軍壓近,他們必定會繳械投降。”
“啊?”閆金石眉頭一皺,粗聲粗氣道:“也不反抗一下,實在孬種!”
“反抗不得,”殷羿丞雙手攏在袖子裏,淡淡道:“魚龍坊退守的隊伍潰不成軍,小玄王失蹤,其餘的或死或降,北梁已經不敵。”
閆金嬌聽得一陣頭大,問道:“那我們又能做什麽?”
殷羿丞抬眼看她,道:“有兩個選擇。”
“哪兩個?”
“守住陽安城,或者,趕在百晉之前掠奪它。”
幾人聞言一愣,這可是兩個完全相悖的做法。
閆金石搓搓手心:“咱們是土匪,當然是掠奪了!”
糧食物品女人,什麽都好,搶進寨子裏,守好山穀入口,埋頭不管不問,最是省事!
隨便它陽安城是被屠了還是燒了,隻要多囤點東西,挨過改朝換代的檔口就成。
他想得簡單,殷羿丞卻道:“掠奪是下下策。”
羊鏢點點頭道:“一個城鎮休養生息少說都要幾年,這要是被屠城了,沒有人,戰事結束後那也是鬼城!”
那他們這土匪窩的日子可不難過了,越是繁榮的地方,才有更多商賈往來。
閆金石一聽,覺得他們異想天開:“我們就這點人,你還想守城?”
就是殷羿丞的那什麽厲害國師家族的人,那也沒生出三頭六臂,以一敵百啊!
“可惜二大王上回沒跟我們一塊去伏擊。”
羊鏢看他不服輸的樣子,歎了口氣。
他指的是殷羿丞帶隊外出搶劫富商那回,世道亂了,對方家財豐厚有所戒備。
饒是那麽多家丁打手,還是被他們一隊輕鬆得手。
得手不難,難的是‘輕而易舉’,這也是羊鏢對殷羿丞分外信服的原因。
“怎的,你想改行做說書?”閆金石兩眼一瞪,才不樂意聽他吹噓。
殷羿丞擺手失笑,道:“守城未必不行。”
人在涉及自身相關的事情上,就會拚盡全力。
不管陽安城的百姓們有多大能力,便是一隻螻蟻,都會為了活下去出一點微薄之力。
隻要把利害關係挑明了,一旦城破,等待他們的就是死亡和踐踏。
舉國戰敗,無處可逃,誰會不配合呢?
到那時,他們就不僅僅一千人了。
這事不是一天之內能夠決定的,天色漸晚,誰都沒心思喝酒,散了回屋休息。
在他們儀式的空檔,秦楚楚也沒閑著。
她低調的跑去閆金嬌院子裏,慰問曾經認識的小少爺。
俞子岑家裏有財有勢,見這世道不好,為求自保,要送他去往百晉避難。
要是大軍打過來了,作為陽安城數一數二的富戶,那一準最先被圍剿。
到時候財物不保,還可能性命堪憂。
本打算要舉家搬遷的,誰知一向與之交好的縣太爺察覺俞家動向,居然無端把他們扣住了!
打著保護的名號,派人盯住俞家,明擺著要以權壓人。
俞子岑他爹精明了一輩子,哪會不知道縣太爺的意思。
無非是為了銀錢而已。
上麵層層施壓,各處銀錢被朝廷公然收刮,整個陽安城窮得很!
縣太爺想過了,這年頭保命要緊,百晉若是打過來,他就以銀子和整座城作為誠意納降。
若是北梁派兵增援,征用軍餉,拿不出來就殺頭,他備著銀錢總不會壞事。
反正就不能讓這幾個富戶給跑了!
俞家董家,連並另外幾個有頭臉的人物,都是縣太爺重點照顧對象。
平日裏官商相護多麽和諧,一到緊要關頭,便凸出了‘民不與官鬥’來。
衙門的人,刀劍佩身,那可不是擺設。
若敢反抗,尋常家丁哪是他們的對手。
種種緣由之下,俞子岑被單獨送出城來,父母愛子,自然為之準備了不少行李。
為了不引起縣太爺注意,隨行人員並不怎麽多,是以路上才被閆金嬌輕易劫持。
閆金嬌聽了秦楚楚的勸說,不到萬不得已,別把事情做絕了。
所以俞子岑沒有被捆綁,也沒被鎖門,不過找了兩個大漢跟隨看著。
秦楚楚過來詢問的時候,就當著他們的麵,探聽城中消息。
俞子岑也不隱瞞,隻說陽安城內的狀況以及很糟糕了。
“縣太爺都撕破臉了,看來果然危急……”秦楚楚不由歎息。
幸虧她想得遠!
就說手裏蛋糕守不住吧,秩序亂了,誰都可能變成強盜,用各種理由侵占你的東西。
“經常有人當街打起來呢!”俞子岑跟著歎氣。
他自小錦衣玉食,也接受了良好的教育。
夫子說的那些德、禮、善,亂世裏似乎逐漸消失。
這就是人性了,經不起考驗的人,分分鍾丟棄掉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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