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無法掌控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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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便有人發來了學院專為諾克薩斯新生定製的常服,銳雯有些恍然為什麽在幻境中諾克薩斯的學生會被人群起攻之了,怕是這常服上麵相互交錯的斧與錘很是愚蠢地把他們出賣了吧……

    為什麽不脫衣服呢?

    結果止諾很是無奈地白了他一眼。

    學院會這麽傻?讓新生們靠衣服來分辨敵友?

    演武場上的人多了起來,大概這次的新生全部聚集到了此處,銳雯跟在隊伍後麵一邊慢悠悠地走著,一邊四處打量著。

    城牆還是那樣雄偉,隻不過相對於昨天的衝擊來說變淡了許多,就像再美好的風景,看久了也是疲態。那些城牆在銳雯的眼中少了些故事,多了些建築的本分,卻是有些宏偉罷了。

    遠處的角樓下麵,依然是那浩瀚書卷,銳雯一開始以為那是用大理岩雕刻而成,後來才知道那是一種極其珍貴的軟玉,潔白如映雪,晶瑩如朝露。隻是書卷的麵前,已經沒有了昨天熙熙攘攘的人群,看起來有些空曠。

    倒也不是特別的空曠,至少還有四個老頭兒,分散在書卷的兩側,正襟危坐,默然不語,似乎是在注視著演武場上的新生。

    銳雯對老頭兒這種事物是一直抱有敬畏之心的。除了老托尼之外,他所遇見的所有老者大都比較厲害——比如那位教給自己一劍月光的老人,比如蘭卡軍部的副指揮官納斯,再比如飛艇上那位已是聖賢卻依然為自己解惑的老人。

    他還記得那夜的壯麗景象,元素如雨,真理鋪滿夜空斷了月色星光,隻是不知書卷前的四位老者踏入了哪種境界——黃金?鉑金?聖者?

    不過既然是學院的先生們,想必不會太差……銳雯這樣默默地想著,如果不是超出了洞察術的距離,他是想要一探究竟的。

    也不知文院的筆試究竟在哪裏進行,銳雯一行人中除了自己盡是武院的學生,周圍的陌生人又離自己太遠,不好去問,而且探視自己一行人的目光裏麵,大多不是善意。銳雯在心底苦笑一聲,諾克薩斯像個瘋子一樣跟這個幹跟那個幹,打完後吃幹抹淨走人了,倒是省事,可鍋不還是要我們這群進學院的人來背?

    這時,一直竊竊私語的人群忽然變得有些安靜了下來,銳雯有些疑惑地向止諾望去,卻見前麵的少年低聲道不要說話。

    角樓的鍾聲突然響起,綿遠而悠長的鍾聲在寬闊地演武場上一層層地回蕩著,像是看不見的一層濃雲,又像是巨龍沉睡時的呼吸,一股難以言喻的奇妙氣息在偌大的演武場上漫溯,那似乎是很深刻很沉重的道理,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沉醉其中,閉上了雙目靜靜感悟著這鍾聲。

    除了銳雯。

    銳雯幾乎是瞬間便清醒了過來,他太清楚這是什麽東西了,這是勢!

    無比強大的勢,影響了整片演武場的勢!

    那人竟以鍾聲為媒,蕩勢數裏!

    此刻,天地間溢滿鍾聲,銳雯不由得仔細比較起以勢阻劍的蓋倫,與這滌蕩天地的勢誰更強一些——眼前這勢看起來像大江大潮一樣無比浩瀚,可銳雯的心中卻有那樣的一種感覺,蓋倫的勢似乎更是強上一線。

    可浩瀚終究是浩瀚,它漫不經心,便阻塞了天地,來到身邊,影響著你的心神。

    像自己這樣早早悟勢的人畢竟太少,不可能做到瞬間清醒,但是離開這樣的勢並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在鍾聲呆中久了,那些天才少年們在真理地庇護下也可以覺察,可奇怪的是——沒有人從這鍾聲中醒來,仿佛並不是那樣情願去離開它。

    銳雯沉思片刻,終究是緩緩閉上了雙眼,借自己一縷小小的勢去輕輕觸碰這悠長悠長的鍾聲。

    他輕輕戰栗起來。

    仿佛一滴水融入到了江河裏,他聽見了鍾聲的歡愉——

    眼前是奔走的畫麵,是過往的雲煙,他見到了自己上一世的斷劍狂舞,見到了自己從安布雷拉的第一次揮劍,見到了老人,見到了小小安,見到了銳心,仿佛他隻是一個旁觀者,靜靜地看著自己走過的故事……

    畫麵一轉,又是學院,是曾經的學院,他看到了演武場上熟悉的臉孔,重劍與巨斧交錯,利刃與冰箭叮鳴;他看到飛湍的瀑流一瀉千丈萬丈,他看到了雲中的閣宇若隱若現;最後,他見到了一座山——

    那山不是這裏的山,山上是奇詭的黑色,有些重卻並不濃烈,山上沒有一棵草一朵花,沒有一棵樹一個灌叢,冰冷冰冷的氣息,如從天外來。

    ……

    他與鍾聲相見歡,他告訴著鍾聲他的故事,鍾聲告訴他這個學院的故事。

    銳雯知道,這是那個人的故事。

    高高的角樓上麵,那人麵對著掛在碧瓦飛簷上的巨鍾,斜斜地倚靠著一根石柱,很是隨意懶散。棕色的風衣在長風中亂舞,低低的帽簷遮住了眼睛,卻遮不住他的視線。

    方圓數裏都是他的眼睛,隻是此刻,他在意的卻是那背著黑色重劍的少年。

    “有意思……”

    食指與中指間一張賭場隨處可見的紙牌,漫不經心地丟了出去,點在了鍾上,蕩起了最後的一次長鳴。

    長鳴後,人已不見。

    他走了,很是突兀地走了,角樓上再也見不到他的影子,正剩下不停搖晃的鍾聲。

    同樣的時間,百裏外的山澗,卻很是突兀地出現了那熟悉的風衣,熟悉的帽簷。

    灰色的長靴踏著溪水來到了一處小院,小院有苗圃,苗圃中有人。

    以劍為鋤的老人停下了翻弄土壤的動作,微微偏了偏頭,出聲問道。

    “崔斯特,你隻是敲了個鍾便回來?不去那卷書中看著他們的死活嗎?”

    “我見到他了。”

    老人沉默了一下,從腰間的布袋裏麵拿起一顆種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剛剛翻好的泥土中,輕輕拍了拍。

    “如何?”

    “我……竟然看不透他的命運。”

    黃色的卡牌在他手中,劇烈地燃燒起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