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銳雯大哥，你去哪裏？”

    “去哪裏……”銳雯一劍逼退了兩個伺機偷襲的黑衣人，頭也不回地道，“從早上到現在打了半天，總該分出個勝負了……”

    銳雯又仔細想了想比吹臨死時那有些怨毒的表情，微微皺了皺眉，補充道：“而且，我總感覺再拖下去不是什麽好事情。”

    他提劍入山林。

    瑪潤終於見到了銳雯的劍術——那個家夥真正的劍術。

    他見過銳雯的劍，很舊，很破，很久之前就已經不像一柄劍的樣子。

    可是現在。

    它恣意狂舞，沾血為畫。

    就像一隻血染的蝴蝶。

    見過老師的閃劍之後，能讓瑪潤驚豔的劍術，就不會有太多，然而此時此刻，他仿佛又看到了心醉神迷的景致，雖然不及自己的老師，卻依然讓他心神為之一顫。

    但是蝴蝶忽然停止了起舞——銳雯一劍劈飛從背後偷襲而來的某個黑衣劍士之後，殺意徒然一緩，停了下來。

    勢的感知很強，所以銳雯可以感知到大家暫時感知不到的東西。

    他向山頂望去。

    山頂有瓊流。

    瓊流是潔白的光帶，雨色彌漫下，就像瓊流。

    很熟悉的感覺，很熟悉。

    就像進入幻境前，那如凝脂一樣潔白的一卷書。

    就是那卷書。

    幻境，第七日，正午或是下午，那書卷，終於突兀地出現，以一個俯視的姿態，高傲的望著他們。

    “比預想的要早了些……說不清是好事還是壞事，但終歸是有些麻煩。”銳雯微微皺眉，喃喃自語。

    而隨著天空漸漸湛亮，越來越多的人也看到了山頂奇異瑰麗的景象，戰況反而變得更慘烈了些——大概是因為從心底蔓延滋長的渴望。

    銳雯輕輕歎了一口氣，準備繼續殺人，可就在他劍出一半的時候，卻戛然而止，停了下來。

    他不得不停了下來。

    他的勢不能蔓延至山頂，卻並不妨礙他有些模糊的感知，那段模糊的感知卻很清晰地告訴他——山頂有人！

    他甚至可以感覺到那人，感覺到那人的蔑視，感覺到那人的狂妄，感覺到那人對自己深深的嘲諷。

    他知道了為什麽可以感知到那人了，因為對方毫無保留地釋放了自己的氣息。

    因為對方毫無保留地釋放了自己的勢。

    很強的勢。

    是嘲諷，也是邀約。

    向自己一人。

    銳雯低下頭，看著雨線在小小的水坑中驚起的渦旋，輕輕地笑了笑。

    “照顧好他。”他對瑪潤說。

    然後，他來到了諾冬的麵前，確切的說，是距離諾冬很近的地方。

    火光迸裂，鐮影飛舞，這裏是戰場中最大的戰場，方圓數百米，竟被這三人打出了一片空白。

    銳雯默默感受著空氣中狂烈的碰撞的真理，想了一下，才開口喊道：“喂——你行不行！”

    “你死一萬次我都不會死！”

    激鬥中傳來了諾冬冷漠的聲音，銳雯反倒是笑了笑：“那行，山頂有人，我去看一看。”

    在銳雯說完的瞬間，激鬥中的怒焰猛然暴漲了幾分，半晌，方才傳出了諾冬的聲音：“你一個人去？”

    “玩玩嘛。”

    “……快滾。”

    銳雯搖了搖頭，心想找這個家夥就是一個錯誤，然而在他轉身便走時，卻聽到了諾冬微微低沉的話語。

    “別被弄死了……完事之後，我去找你。”

    銳雯頓了頓，終究是頭也不回地離去。

    完事之後去找我嗎……

    他看到了另外那兩人的胸徽，所以對諾冬的話並沒有抱有怎樣的希望。

    四柄劍刃分別代表著規則與混亂，光明與黑暗。

    血在光中生。

    均衡教派。

    ……

    ……

    巴山的山頂很高，可是再高的山，總會有一條路。

    隻要有路，那麽山就會不顯得那樣可怕、那樣高冷。

    因為它被人征服過。

    山路彎彎，山下是數十位白銀強者的激鬥，山上是一卷書和未知的一人，而銳雯卻在這條彎彎的山路上，不急不緩地走。

    銳雯沒有理會山下慘烈的一戰，也沒有急於去山頂，看那書卷看那人究竟是什麽樣子。他隻是慢慢的呼吸，慢慢的心跳，慢慢地接觸著從山頂蔓延而下的勢。

    那陌生而又強大的勢。

    冷冷的雨拍在他裸露的肩背，他銀色的短發，拍打在他手中破敗不堪的黑色重劍上，就像一滴一滴的冷笑，冷笑著他的不自知。

    銳雯知道，這不是雨的冷笑，是那人的冷笑。

    所以他的嘴角微微上揚，變成了一個很燦爛的笑容。

    他到了山頂。

    他沐浴在了瓊流之中。

    他看到了那卷書，與書卷下黑色的背身而立的身影。

    書卷還是那個書卷，溫潤如玉，灼灼其華，潔白的光暈在空中肆意起舞，映亮了那有些昏沉的天色。

    但是書頁上麵是一片空白，似乎等待那些來到山頂的人，驕傲地寫下他們的名字。

    “來的太慢。”

    銳雯微怔間，便聽到了那身黑袍下輕輕傳來的話語。

    便笑了笑。

    “等一等也沒什麽關係。”

    “當然有關係，我不喜歡等人，也不喜歡這卷書，白的讓人惡心。”

    “你來的這麽早，但是書卷上麵好像沒有你的名字。”銳雯輕輕皺了皺眉，“你的目的不就是這卷書，還有書卷背後隱藏的劍墓與滄海閣嗎？”

    “你不用試探我，所以收起你的小聰明。”黑袍冷冷一笑，“想寫上自己的名字不錯，但是還少一樣東西。”

    “墨？”

    “不是墨。”黑袍頓了頓，“是墨池。”

    “墨池？”銳雯輕輕皺了皺眉，“在哪裏？”

    黑袍人慢慢轉過身來，他站在光暈盎然的書卷下，因此銳雯看不清他的樣子。

    他沒有回答銳雯的話語，反而慢慢開口。

    “我的手下身上，都有我的眼睛。所以這幾天來，我看到了你。”

    銳雯皺了皺眉，這次是真正的皺了皺眉。

    “我看到了你，在你第一次出手殺掉我一名手下的瞬間，我就注意到了你……或者說，我不得不注意到你。”

    “一個小小的青銅巔峰，竟然可以有這樣的勢……”

    然而他的話沒有說完，就被銳雯打斷：“你不也一樣有勢。”

    黑袍人微微怔了怔，搖了搖頭：“我和你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黑袍沒有說話，慢慢地走來，從那浩大的書卷下，慢慢地走到了銳雯的身邊。

    銳雯依然沒有看清楚他的麵容——黑色的兜帽下，是暗影的迷霧。

    “會不會喝酒？”

    “嗯？”銳雯愣了一下，“你是指可以喝的那種……”

    “自然。”

    “可是幻境裏麵怎麽可能有酒。”

    “我說有，那便會有……順便帶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哪裏？”

    “秋池。”（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