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七章:天有多長,地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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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聞秦王妃突然離世,秦王府已然開始在置喪,尚未及報喪的人到達,軒轅翰本人很快便被召進宮來。
    太後的永安宮裏,依舊散發著陣陣淡淡的檀香氣味。
    璟帝,皇後與太後三人紛紛落座在席。
    璟帝驚詫萬分地問:“皇弟,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你的王妃怎麽會突然……”
    皇後亦是難以置信地附和著說:“是啊,秦王妃正值青春年華,又與皇叔剛剛大婚不久,怎麽會突然就歿了?”
    太後亦威嚴地道:“秦王,這件事,你的確應該給我們一個解釋!那秦王妃雖說不是出自名門的大家閨秀,但也畢竟算是我皇家三書六禮,親迎進門之人,便就不能像隻螻蟻一樣,隨便說死就死!”
    軒轅翰心裏猶豫了一下,他當然不能對他們說,衣上雲是因為抗旨偷偷前去觻縣,帶領百姓們治沙遭遇意外而死。
    至少現在還不是說的時候,於是想要扯謊:“王妃她……
    頓了頓,忽然想起衣上雲去觻縣前的那次離家出走。
    不得不承認,他至今都還為此後悔不已。
    於是便說:“王妃,她是因與本王在有些事情上的意見不合,而發生了一點爭執,故而離家出走。後來,本王一直找,但都沒能找到。直到……”
    回想打觻縣回來的這些日子所發生的所有事,他無一不感到心很痛,真的很痛。
    於是深吸了口氣,道:“直到暴雨那日,衣上坤來王府稟報,說王妃她……”
    一次又一次,軒轅翰如何忍心去想象衣上雲在臨死前的無助與絕望,他是真的再也說不下去了。
    璟帝與皇後俱都尚還沉浸在軒轅翰的痛苦裏。
    一邊的太後先開了口,卻是生氣地說:“胡鬧,真是胡鬧!果然是小門小戶出生的女子,身為秦王正妻,怎會如此小家子氣,與夫君一言不合便離家出走,如此不懂規矩,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做我皇家的媳婦?”
    聽到太後對衣上雲的非議,軒轅翰咬牙緊緊攥住了雙拳。
    然看到軒轅翰臉上那憂鬱的悲傷,皇後則關切地道:“人死不能複生,還望秦皇叔節哀!”
    這時,璟帝亦開口問:“聽說純太妃亦病倒了,嚴重嗎?”
    軒轅翰輕歎了口氣,回答:“母妃她,一時之間,應是無法接受王妃的離開,想要她好起來,須得有些日子了。”
    璟帝了解了情況後,發出一陣歎聲道:“白發人送黑發人,唉!或許的確是秦王妃命薄罷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再傷心亦是於事無補。一切還得向前看,日子總得過下去。”
    這時,太後忽歎了口氣,乍出一句說:“太妃終歸是老了,經不起任何打擊。稍有點風吹草動,說倒便就倒下了。可這王府裏,總得有個女主人來主持,皇家也需要秦王開枝散葉。”
    忽聞如此這般不合時宜的話,一邊的皇後不解地問:“不知母後的意思是……”
    太後似是早已在心裏有了打算,脫口便出:“哀家聽聞西秦學院陸賢之女,出身自書香門第,又頗為知書達理。曾與秦王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聽說那孩子亦是傾慕你多年,癡心不改。本宮看,就讓她給你做正妃,陪伴在側,如何?”
    這些話,的確出乎軒轅翰的意料,不禁令他頓怔在了原地。
    似是就連皇後與璟帝,亦是萬萬沒想到,遂甚是捉摸不透的互相對視在一起。
    “世人皆知,本王剛剛喪妻,太後竟就已經如此按捺不住地急著往本王身邊塞人了。”
    “隻是沒想到,竟然會是她。”
    “果然,他們倆互相勾結在一起。”
    “看來這隻老狐狸,已是等不及要將尾巴露出來了。”
    “本王倒想看看,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軒轅翰急急思索著。
    就在所有人都期待著他會如何選擇時,軒轅翰神情黯然地說了句:“本王此生,隻有已故的王妃一個正妻……”
    看到軒轅翰已然鬆了口,並未拒絕自己的主意,太後緊接著說:“側妃也行啊,總得有人照顧你們母子。”
    看到太後如此著急,軒轅翰便更加肯定了其中必有陰謀。
    於是繼續說:“隻是,王妃剛剛去世,本王暫時還無心再納人,此事可能……”
    未及軒轅翰把話說完,唯恐其忽然反悔,太後趕忙將其嘴裏的話打斷:“不急不急,婚姻大事,豈非兒戲。再說,陸家也需要時間準備。不如……”
    太後稍加思索,道:“就半年吧。半年後,你也應已平複下來,到時再完婚,如何?”
    軒轅翰佯裝思考了一會兒,最後起身答應道:“一切聽從母後安排。”
    至此,在座各位,各自表情。
    皆都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與盤算裏……
    走出永安宮。
    程良聽聞太後再次給主子賜婚,心裏有太多的問題想要問。
    可一看到軒轅翰此時從未那般陰沉過的臉,似被嚇得再也不敢說話了。
    隻能默默地跟在其身後,一邊走,眼睛不經意地瞥了一眼前方。
    忽然發現目光所及之處,似是與前幾日有些異常,便發出一陣喃喃低語說:“這長寧宮的門怎麽又開了?”
    聞聲,軒轅翰方才忽地回過神來,亦朝著程良所看的方向望去。
    見門口正有個女婢在打掃,程良便看了一眼主子。
    得到其授意後,緊忙邁步上前去問那婢女:“這長寧宮的門怎麽開了?居住在這裏的那位皇上的新幕僚呢?”
    “都走了!”宮女回答。
    “都走了?”
    “都……是什麽意思?”
    顯然,程良對此頗為不解。
    宮女似乎對眼下在烈日下的工作,頗為不滿,便有些不耐煩的地說:“死的死,走的走,如今永寧宮已經沒人了!”
    “誰死了?”程良驚了一下。
    “那男的唄。”宮女道。
    “那另一個呢?”程良又探問。
    “那個女的離開了!”宮女答曰。
    聞此,程良頓時間驚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麽……她真是個女子?”
    宮女似是這才察覺到自己說漏了嘴,急忙解釋:“對不起,對不起,奴婢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
    說完,便提著掃帚一溜煙般的跑開了。
    待到再次回到主人的身邊,已在不遠處聽到倆人所有對話的軒轅翰陷入了沉思。
    “他們到底是什麽人?璟帝到底在隱瞞些什麽?”
    忽然,軒轅翰默默地念起一個人的名字來:“張致遠……”
    程良聽了,頓明白了過來:“一定是這個張致在撒謊!”
    未等軒轅翰把話說完,便急急先行離開。
    傍晚時分。
    軒轅翰一回府,便就徑直來到了雲水閣裏。
    緩緩移步,輕輕柔柔地撫摸著這裏的一切,周圍似是就連她的氣息尚都還存留著。
    天有多長,地又有多久。
    往事一幕幕,浮現在眼前。
    曾經的山盟海誓,依稀還在耳邊不停地回蕩著,卻是蝕骨紅顏已然化作了一堆白骨。
    除了再也看不到她的人,這裏其餘什麽都未曾改變。
    如此這般真真切切的感覺,叫他如何接受這個事實。
    “雲兒……”
    “雲兒……”
    一聲聲發自肺腑的呼喚,卻又顯得那般地蒼白無力。
    “你答應了?”
    就在這時,忽然傳出一陣聲音。
    原來是得知今日軒轅翰進宮再次被賜婚,純太妃強撐著虛弱極了的身子,被張嬤嬤扶到了雲水閣裏,想要問個究竟?
    聞聲,軒轅翰倏地轉身。
    卻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拍在了他的臉上。
    母子倆四目相對,軒轅翰沒有說話,便就是默認了此事。
    純太妃氣道:“你不是很愛雲兒嗎?為何如今就連她的喪禮都還沒結束,便就如此迫不及待地答應了那個毒婦納陸天驕進門。”
    這時,一路隱忍至今的軒轅翰似乎終於被這一巴掌打醒,漸漸鬆懈了下來。
    似是深邃的眼眸裏,還有淚花在閃爍:“這場暴雨,不止帶走了雲兒,亦還有我的第二個孩兒,還差點兒毀了整個西秦,更差點兒毀了兒臣,可是……”
    此時就連聲音都已變得有些哽咽,頓了頓,繼續說:“可是兒臣自己也不知道,我為何還要活著,如此煎熬地活著,沒有了她,兒臣的餘生還有何意義?”
    聽了這段話,純太妃詫異不已。
    “你說什麽?”
    “什麽第二個孩兒?”
    “你是說雲兒她又……”
    “老天爺啊,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你要一次次這般懲罰我嗎?”
    待到慢慢反應過來,純太妃似再也站立不住,張嬤嬤趕忙將其扶著坐下。
    “太妃娘娘不要激動。”
    一室寂靜。
    母子倆俱都沉默了一會兒。
    純太妃再次開了口:“可你知道,與你而言,陸天驕並未佳偶良配。她心術不正,與雲兒相比,何止雲泥之別……太後此舉,實在不知打得什麽主意?”
    這時,軒轅翰說:“母妃亦覺得太後在打什麽主意?”
    聞聲,純太妃直覺自己無心的一句話,竟然會是真的。
    此時似是忽然明白了過來:“莫非,皇兒你是為了……”
    軒轅翰暗暗下定決心,咬牙切齒地道:“從此以後,兒臣再也沒有軟肋了,是時候該結束這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