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六章:最後一次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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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和殿。
純太妃靜靜地躺在榻上,整個人仿佛被抽走了靈魂一般,透著餘下極其微弱的一縷氣息,仿佛一陣風襲來便能將她徹底拂滅一般。
她至今都不敢相信,亦不能接受,衣上雲竟真的就這樣匆匆離開了人世。
雖然在得知璟帝極可能便就是太後狸貓換太子之作後,自己亦極力地在想辦法,如何將衣上雲與軒轅翰拆散。
可她怎麽都沒想到,自己尚還什麽都沒做,事情轉眼變成了這個樣子!
這幾十年裏,為了西秦,為了自己的兒子,她每日吃齋念佛,想要守護自己僅剩下不多,想要守護的一切。
可到最後,怎的就如此結局了?
回憶往昔,純太妃的臉龐有淚水滑落。
早知今天,她就該對她更好一點。
遂心裏默默的對其致歉道:“雲兒,你是個好孩子。對不起,對不起,母妃真的沒想到觻縣一行,竟會奪了你的性命!”
這時,張嬤嬤進門來。
看見她此時黯然神傷,如此這般憂鬱失落的樣子,站在門口重重地歎了口氣。
亦發出一陣低聲喃喃道:“王妃是多好的一個姑娘啊,與殿下又相知相守,那麽般配,真是天妒紅顏,怎就如此薄命,唉……”
說完,無奈極了地搖了搖頭。
繼續邁步上前,將手裏捧著的一盅自己早起親手剛剛熬好的參湯,端到了純太妃的榻前。
擔心其溫度不知會不會燙傷主子,張嬤嬤一邊用勺子輕輕攪拌,一邊勸慰她說:“娘娘您好歹也要吃點兒東西才行啊!如今事情已然至此,娘娘這般放不下亦是為難自己。王妃娘娘最是孝順乖巧,想必如果王妃娘娘在世,她亦不想看到您現在這個樣子。”
豈料盡管自己亦已說了這麽多,可純太妃的臉上卻依舊絲毫不見任何波瀾起伏的變化。
就在張嬤嬤似再也不知所措時,純太妃忽然弱弱地看著她的臉,問了句:“殿下呢,殿下怎麽樣了?”
提起軒轅翰,張嬤嬤的臉上忽然現出一絲猶豫。
純太妃看見,忽然變得緊張了起來,再次追問:“怎麽了,可是殿下出了什麽事?”
純太妃想著,竟然掙紮著要起身來。
張嬤嬤看到,緊忙伸手過去一把將她按了下去,對其解釋道:“娘娘不要著急,殿下他沒事。隻是……”
“隻是什麽?你還不快說,你是想急死我嗎?”純太妃始終著急地道。
張嬤嬤想了想,趕忙解釋:“衣上坤昨夜來王府報喪的時候,帶來了王妃素日裏貼身佩戴的一隻手鐲。可聽說,那隻手鐲,昨夜忽然就不翼而飛了。”
“這是怎麽回事?”純太妃不解地問。
張嬤嬤搖了搖頭,似是也不是很清楚其中緣由。
於是隻說:“夜裏程將軍親自帶人搜遍了整個王府的每個角角落落,還有每個人。可最後,卻並未找到!”
至此,純太妃似是陷入了某種思考之中。
張嬤嬤忽然想起來什麽,於是便開口說。
“對了,娘娘。陸賢帶著他那對兒女也來了,昨兒夜裏到的,因為時間太晚,所以沒有過來打擾您休息。這會兒,想必應是快要來給您請安了。”
“陸賢和他的兒女……”純太妃聽聞後,心裏微微頓了一下,默默地重複了一句。
隨之一個念頭,忽然悄悄升起。
繼而趕忙吩咐張嬤嬤說:“扶本宮起來,給本宮梳妝吧!”
但聞陸賢親自前來府裏探望,她還是讓張嬤嬤給她梳妝,扶著她下榻來,端坐在了殿內的一張梨花木案前。
大殿之上,一陣陣香煙嫋嫋升起。
屆時,眾人跨過門檻一進門,便上前一同朝其紛紛行禮。
“兒臣給母妃請安!”
“陸賢拜見太妃娘娘!”
“天麟拜見太妃娘娘!”
“天驕拜見太妃娘娘!”
“都起來吧,你們都有心了。”
純太妃努力強撐起一絲力氣,轉而對陸賢說:“這西秦學院距離皇城千裏迢迢的,又逢那麽大的暴雨,你怎麽也來了?”
陸賢不卑不亢地回話:“太妃娘娘莫要擔心,這並不妨事兒,眼下幾日恰逢正好在皇城裏遊學,忽聞王妃噩耗,我等便就趕來了!還望太妃娘娘保重身體,節哀。”
“唉!”滿腹心事,終無從說起,亦得不到排解,純太妃遂隻能重重地歎了口氣。
就在這時,她的餘光突然瞥見了躲在角落裏,正鬼鬼祟祟地窺探四處的陸天驕。
於是再次開口感慨頗深地說:“時間過得真快,天麟與天驕,這兩個孩子轉眼亦都已經長大成人了!”
“是啊!我們都已經太多年未見了。”陸賢亦是歎聲道。
純太妃淡淡地笑了笑,首先對陸賢說:“這些年,本宮知道你既當爹,又當娘,實屬不易!”
陸賢道:“為人父者,這是我該做的。”
而接著,純太妃暗自決定,今日要好好教育一番其這對子女。
於是便先看向陸天麟,對其說:“既然已經長大成人,所謂男子漢,立足於世間當頂天立地。便就要知道,做人切不可背信棄義。兒時我們便就常誦,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可如果是給你生命之人,又該當如何呢?”
陸天麟聽著,心裏隻覺無比震撼。
正當他思考時,純太妃反問說:“麵對給你生命之人,難道是毀人名節,恩將仇報嗎?”
陸天麟當然知道純太妃在說什麽,此刻隻得誠懇接受:“太妃娘娘教訓的是,天麟知道錯了。”
此番話一出,偌大的殿內,頓時陷入一片鴉雀無聲。
接著,純太妃又望向此刻縮在角落裏的陸天驕,正有意無意間,總在一直躲躲閃閃著的眼神。
緩緩再次開口說:“這天驕嘛……”
聞此,自知此女做下許多錯事的陸賢頓急忙插話說:“驕兒從小在西秦學院裏,被師兄弟們給慣壞了。這都是我的錯,我自知她做下不少錯事,日後一定對她嚴加管教!”
純太妃聽了,笑了笑,自顧自繼續說:“這天驕嘛……也算得上是在本宮的身邊呆過段時日的。”
回憶過往,她親自教小時候的陸天驕的時候,便發現她的確頗有幾分小聰明。
學什麽都比別人快。
同樣的題目,別人腦袋裏繞了半天的彎,她卻三下五除二便就有了答案。
可不成想,聰明反被聰明誤,她終是聰明過頭了,沒有將聰明用在正道上。
過去的許多事,不提也罷。
純太妃隻對其說:“世人皆說,女子無才便是德。當然,這句話,在本宮這裏並不認可。女子有才亦有德,理當更勝一籌。隻是,本宮覺得女子當更貴在安分守己,貴在一顆待人真誠的赤子之心,而不該毫無底線地追逐或者覬覦命裏本就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切莫到最後,殘花紅顏淚,一場空悲切。”
聞此,陸天驕心中甚覺五味雜陳。
直到陸賢悄悄對其使了個顏色,她方才回過神來說:“多謝太妃娘娘教導,天驕定會謹記於心!”
純太妃當然知道,從小到大,陸天驕如今心中所積聚的傲氣與仇恨,哪兒會這般輕易便就被自己三言兩語所化解。
今日這一切,她隻不過是當著陸賢的麵,最後一次警告他們而已。
遂又對陸賢說:“陸賢你亦莫要生氣,本宮之所以今日說這些,是因為本宮尚且還將他們當做以前小時候一樣,視為自己親近的人。如若他們與本宮形同街上的路人,本宮自是犯不著管他們。”
陸賢道:“陸賢明白,多謝太妃娘娘教導麟兒與驕兒,這是他們的福氣。”
看到純太妃已然麵露出疲憊之色,軒轅翰開口關切地說:“母妃身子尚還欠安,兒臣就先帶陸賢他們退下了。”
純太妃舒了口氣,說:“好了,本宮亦真的有些累了,你們都自便吧!”
至此,眾人終於起身離去。
純太妃亦似是已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氣喘籲籲地想要起身來,卻是嚐試了好幾遍都做不到。
張嬤嬤心疼地上前一邊將她扶起,一邊說:“樂太醫讓娘娘務必臥床好好休息,娘娘若是再如此不聽話,老奴便隻能將殿下請來了!”
在張嬤嬤的攙扶下,純太妃一邊朝榻邊回去,一邊說:“本宮的身體,本宮自己心裏清楚。這個時候,隻怕皇兒心裏比本宮還要難過,你把他叫來,末不是要我母子倆一起抱頭痛不欲生嗎?!”
“老奴……”張嬤嬤欲言又止。
轉而開口擔心地問:“太妃娘娘與陸院長多年不見,如今剛見麵,便就將他那雙兒女訓責了一頓,這樣……真的好嗎?”
純太妃道:“子不教,父之過。這個道理陸賢還是懂的。本宮的確是在替他教育他們,可亦是告訴他們,如果有一日,他們觸碰了秦王府的底線,本宮亦是不能饒恕他們的。有些話,皇兒不好說。可本宮一婦人,又有何懼?頂多也就是落個婦人之見,陸賢不會放在心上的。”
張嬤嬤想了想往日裏那對姐弟所做下的惡事,又問:“那今日娘娘所說的話,陸公子和陸小姐,他們會聽嗎?”
純太妃一邊上榻,一邊說:“那個陸天麟,如今整日跟在陸賢左右,應是耳濡目染了不少,想來不會太差……”
可到了陸天驕的時候,純太妃卻遲疑了:“可這陸天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