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九章 蒲侯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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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家商隊來到戎戈客棧的第三天上午,國君蒲侯十世親率百官衛隊,乘坐兩匹犛牛拉著的青銅軺車,前來召見爺爺和蘇叔。
“少主,國王和王侯們又沒衣裳穿了,哈哈!來老爺這兒打點秋風!”
遠看王城的車隊,秦衝在我耳邊嘻嘻的嘀咕道。
等近觀這些百官衛士的衣飾穿著,秦衝所言確實有幾分道理。
和戎戈老丈家的男女一樣,全是牛羊的毛皮染色之後,用皮繩簡單穿湊而成的裘袍。
保暖禦寒還行,但其色澤、舒適和外觀,遠不如漢地野民填充柳絮、草料過冬的麻衣。
初次見之,就如一群茹毛飲血,還未被教化、不知人倫的野民。
車隊在草灘上停了下來,百官衛隊分左右排開,禮官們吹起的宣召的長號。
戎戈老丈慌忙率領全家跪拜於蒲侯的車前,獻上了香熱的奶茶。
爺爺和蘇叔也作為商隊的代表,上前俯首叩見。
王城的內官們已在草地上鋪好了地毯,擺好了王座,兩位宮女吃力的把肥胖的蒲侯攙下了軺車。
“易子,蘇子!別來無恙!哈哈!賜座!”
蒲侯看來和爺爺他們已是老相識了,落座之後,就揮手讓內官在自己的身旁給爺爺他們備下了兩個蒲團。
爺爺和蘇叔又一次躬身拜謝之後,就在蒲侯的身邊盤腿坐了下來。
而古蘭朵第一次派上了用途,全程給我做翻譯,國王的蒲犁官話我還是一句都聽不懂。
“寡人乃華夏族番禺部族第十代傳人,祖先帝舜!哈哈!二位先生來自寡人的祖鄉,他鄉遇故人,不亦樂乎!今夕是何年月?”
後來聽秦衝他們講,蒲犁國沒有曆法,不知四季寒暑,每次和爺爺他們見麵的第一句話,就是問中土的年號。
“回稟蒲侯,大晉太元二十一年,後秦皇初三年!”爺爺拱手答道。
“後秦?寡人的氐秦同宗呢?”蒲侯長期居住高原之故,肌膚紫褐目如銅鈴,很有威儀。
“大王有所不知,氐秦數年前已被羌人姚萇所滅,如今大王的祖鄉有兩大侯國,是姚氏的羌秦和鮮卑拓跋氏的北魏!”蘇叔道。
“哎!羌戎、氐戎,和我蒲戎都是同宗的兄弟,也罷!兩位先生從西土歸來時,本王將排遣使者隨同前往長安,納貢稱臣結為邦交!”
蒲侯接過內官送上的代表王權的銅杖,這是要上車回宮的信號。
剛才的那倆位宮女,和幾位侍衛趕緊上前把蒲侯扶上了軺車。
“大王!小民略備了薄禮,還請蒲侯笑納!”
爺爺揮了揮手,但見秦衝、沙米漢等人抬出了一大摞的五彩綢布,放在了軺車的前邊,足足有百十來匹。
這些中土建康的絲綢綾羅已經隨我們走過千山萬水,每次爺爺出手送人時,我的心裏總是有些舍不得。
“哈哈!易子蘇子客氣啦!呼倫葛!替我收了!”
看到了絲綢,這個蒲侯兩眼放光的大笑道,揮手讓一旁的尉官派了四五個侍衛收下了我們的貢物。
他之所以能夠親自出宮,對爺爺他們禮遇有加,可能就是為了這些絲綢的緣故。
“兩位還有啥要求但提無妨!我蒲犁小國寡民,無特色物產招待貴客,望兩位故友勿要見怪!”
蒲侯還算是一位有自知之明的國君,他在軺車上對著爺爺他們拱手笑問。
“回稟蒲侯,我家商隊在途中行走已近千裏,如今人困馬乏,需要在貴國多盤亙休息幾日再行上路,期間多有叨擾,還請蒲侯見諒!”
蒲犁以行牧立國,蔥嶺山中的冬季牧場就那麽幾處。
如今我家商隊兩百匹駝馬過來短暫的停留,如無蒲侯的恩準隨意放牧,很可能會和當地的草場主人產生糾葛。
“易子過慮啦!我蒲犁國山高地闊,任憑易子的駝馬縱橫馳騁!哈哈!回宮!”
蒲侯沒想到爺爺會提出如此小氣的請求,也沒有給予正式回答,就仰天大笑著率領他的禁軍衛隊回宮去了。
他的尉官呼倫葛則留了下來,把一尊掌心般大小的銅鈕交給了蘇叔。
“這是我們蒲侯的私人符章,見之如見大王,蒲侯讓我轉交給二位!”
這位尉官交付完畢,也不理會爺爺他們的致謝,翻身上馬追趕蒲侯的馬隊去了。
蒲侯真是一位仁義的國君,有了他的這方符章,我們在蒲犁國呆上多久都可無憂矣!
氣短胸悶的毛病還沒有恢複,而且全隊的夥計基本都有這樣的症狀。
因此在戎戈客棧這幾日,所有人說話轉身的動作都比以前慢上了兩拍。
生怕稍不留神的劇烈動作,狂跳的心肝就會從胸口處跳將出來。
那樣的話,就算是華佗神醫在世也無法起死回生了。
蘇叔和爺爺這幾天不是躺在炕上靜心的休息,就是在石頭房子的外邊和戎戈老丈慢悠悠的拉著家常。
白天一日三餐的飯食全部由客棧戎戈老丈的兒媳、女兒們代為準備,也省卻了夥計們埋鍋造飯的麻煩。
當然,夥食也是千篇一律的奶茶、牛羊肉外加酸奶酪,唯一的調味品隻有岩鹽。
這樣的飯食幾天吃下來,每個人的嘴裏都長滿了水泡,恨不能如啃食青草的駝馬那般,抓一把滿地的草料放到嘴裏。
機敏的古蘭朵在河邊稀疏的林中盡然找到了幾棵粗大的杏樹,由於當地人沒有采食蔬果的習慣,再加之氣候幹旱無雨。
去年夏季結下的杏兒,早已變成了滿樹橙黃酸甜的果脯,掛在光禿禿的枝頭之上。
這個意外的發現把大夥都高興壞了,除了放牧的夥計之外全體出動,半天下來采摘了幾大皮囊的果脯,足足有幾百斤之多。
十幾個果脯下肚,當天晚間嘴裏脹痛欲裂的皰疹自然消失,讓人倍感驚喜。
今日輪到我和古蘭朵、秦衝、沙米漢、劉真兒幾人放牧,另外還有赫斯魯爾和蘭頓大叔
高附城之後,我們七人人將要結伴前去羅馬,所以這些天裏大夥有事沒事總會聚集在一塊以增進彼此之間的感情。
兩位大叔還是和以前一樣,不苟言笑任勞任怨,不願和我們這幾位少年有太多的交流。
結果又是我們這幾個死黨玩在了一塊,外加一個假小子古蘭朵。
自從新婚之後,沙米漢“花癡”之症自然痊愈。
我的身邊一直就沒斷過女人,就剩秦衝和劉真兒這兩位少年還在為情而狂了。
可就算如此,在這高原侯國,不論男女都暴曬的如同昆侖奴一般,激不起任何的興致。
這幾日大夥寧願沒事睡覺,也沒人提起前去王城中喝酒耍樂,我也樂得清閑。
萬裏無雲的日子裏,四周難得一見的冰峰在豔陽的照射下晶瑩剔透,神秘而孤絕幻美。
也許是這南方的春天已經到來的緣故,放眼望去原本灰黃色的山野高地,也露出了一片片的青綠之色。
這個原本單調無趣的西域小國,在眾人的眼中一下子變得生動了起來。
“少主,你猜猜這個蒲侯會派使臣帶啥樣的貢品去長安?”
一日在河邊洗漱時,秦衝盡然笑眯眯的問了一個我很難回答的問題。
“什麽貢物?不會是犛牛山羊吧?此地盛產青銅,或者是啥別樣的銅器?”我連蒙帶猜道。
“少主,你一樣也沒猜著!哈哈!”劉真兒嘿嘿哈哈笑了起來。
“少主,給你個提醒,五年前蒲侯把他的妹妹送到了長安,後來據說成了苻堅天王長子的寵妃!”沙米漢向我透露了一點情報。
“蒲侯的妹妹!哈哈哈!難道比我們古蘭朵公主還要美貌?”
想起了蒲侯的模樣,我驚訝的狂笑了起來。
“哥!我有那麽醜嗎?”
正在我身邊梳洗秀發的小妹氣憤的直起身來,衝我大聲的吼道,露出了少有的嬌羞之態,轉頭去了赫斯魯爾他們那兒。
古蘭朵知道,我們這幾個家夥又要開始胡說八道了。
“少主你還別說,自從下了蔥嶺,這位蒲犁公主一天比一天美貌,等我們的商隊到了長安,她已經變成世間絕色的佳人了!”秦衝神秘道。
“還有這樣的怪事?”我將信將疑道。
“秦衝說的句句屬實,當年我們都親眼見過。蒲犁國使節隨我們經疏勒、烏孫、龜茲、玉門、河西,直到長安的廚門,我們全在一塊!”沙米漢和劉真兒從旁證實道。
如此說來真是一件奇事,難道該國女子也如眼前的冰山神峰一樣,有著萬般的變化?(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