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屍魂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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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捂住嘴,才壓住快要衝出喉嚨的嘔吐聲,眼睜睜看著“怪物”化為風情萬種的美婦。
長長尖利的指甲一寸寸回收,變為塗了鮮嫩丹蔻的斑斕指尖,手上難看如灰牆的皮膚也變得嫩白起來,臉上的光澤越來越瑩潤,佝僂的身形也挺拔起來,簡直皓腕如月,膚若凝脂,比原先初見還年輕幾分。
??身上的衣服沾滿了血跡和灰塵,她嫌惡地皺了皺眉,一邊扔垃圾一樣脫下,一邊走向屋角的雕花楠木衣櫃。
換了一身雪白,裙裾繡了一朵波斯菊的旗袍,裙角開地極高,露出白到發光,骨肉均亭的大腿,襯得她整個人越發美豔無雙。
與之形成對比的是臥房正中間那具殘破不堪的女婢屍體,及牆角堆在一起的幾具屍體,清一色的年方二八,青春少女,清一色的眼眶幹枯,胸膛敞開,沒有心髒,全身的血色都被吸幹。
凝霜聞著空氣裏的血腥味,有些陶醉地呼吸起來,然後從打開的衣櫃裏拿出一批新裁的旗袍,五顏六色地擺在床上。
然後,她盯著滿屋子裏的屍體橫陳,詭異地笑了笑,伸出手,在虛空裏五指以一種詭異的方式交疊並攏,尾指輕顫。
片刻裏屍體像是油蠟在空氣裏融化起來,各自化為一灘看不清顏色的渾濁液體,而屍體裏未來得及脫身的魂魄也困在了牢籠一樣的液體裏,被她的指尖牽引著,往她鋪在床上的旗袍上遊。
等到遊到旗袍上方,液體已經凝固成一顆顆粒,像是種子一樣大小,然後她嫩白的手一揮,好幾顆“魂種”都各自掉在了每件旗袍的裙裾處。
幾乎是掉落的瞬間,“魂種”就再次化為液體,不同的是,有了豔麗的顏色,並順著裙裾蛇一樣蜿蜒曲折地遊走,漸漸化為一朵花,繡紋一樣繡在上麵。
有大紅牡丹,暖黃月季,純黑墨菊……一朵朵都美極了,把原本不起眼的旗袍都襯得更加奪目妖嬈起來。
原先白芷還在心裏讚過凝霜的旗袍漂亮,特別是有那一朵色澤鮮亮的花紋修飾,簡直美地獨具一格,隻是如今知道了這些花紋都是屍體魂魄繡成的,她就膈應極了,也憤怒極了,就為了衣物之美,凝霜吃了別人的心,剮了別人的眼,吸了別人的血還不夠,竟還喪心病狂地把死者的遺體魂魄製成供人觀賞的花紋!
簡直徒披人皮,真真比怪物還不如。
受此情緒所染,白芷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聲息,呼吸微微粗重了一點,在燭光下欣賞旗袍上“新繡花紋”的凝霜就抬眼,往門口看來。
白芷驚了一驚,進退不得,而凝霜已經神色嚴肅地起身,往這裏走來,“誰在哪裏?”
她扭頭正準備跑,就撞上了一堵牆,牆還開口說了人話,聲音還挺好聽,“是我,來看看你怎麽樣了。”
白芷昏頭昏腦地抬眼細瞧,原來“牆”是過於結實的胸膛,而胸膛的主人是麵色冷峻的穆博衍,他一邊不動聲色地把她推進了另一間半掩的房,並且關緊了門,一邊抬步迎向了剛剛一隻腳邁出房門的凝霜,“真好,你又這麽漂亮了。”
凝霜原本神色狐疑往那扇剛剛關緊的房門瞧,一聽穆博衍如此說,嘴角一彎,卻佯裝生氣地嬌嗔,“你的意思是說,我那樣的時候,很難看了。”
“怎麽會?”穆博衍摟住了她的腰,把她往原來的房間裏拉,“你什麽樣,在我眼裏都是我喜歡的模樣。是你一直在哭自己那時的樣子醜,我心疼你頂著那副容顏的淚,卻從沒嫌過你難看。”
“你知道的,”他一字一頓,認真極了,“隻要你願意一直和我在一起,無論什麽樣,我都求之不得。”
“油嘴滑舌。”這樣說著,凝霜的眼眶卻紅了,並且踮起腳尖,主動吻上了他的唇,一觸即分,卻極撩人。
穆博衍舔舔嘴角,壞壞地笑了,然後在凝霜的驚呼聲中,抱起她,扔到了床上,並後抬起腳,帶上了門,然後壓了上去。
在那張凝霜生食過不知多少如花少女的床上,翻雲覆雨。
而白芷膽戰心驚地躲在那間房裏,直到聽到隔音不太好的隔壁傳來男歡女愛的交好聲,突地惡心地差點吐出來。
也在低頭的瞬間,注意到地上全是布料破敗,一看就是年代極久的舊旗袍,一件件堆在地上,唯有那些花紋依舊鮮豔,卻被遺棄在這間陳灰已久的小屋。
這是凝霜吃了多少人,害了多少少女死地無聲無息,一點痕跡都未留在人世,經年累月做的孽啊,然後衣料一舊,就毫不吝惜地扔在了這間儲物房。
她忍了許久的惡心,就著隔壁更惡心的聲音,狠狠地吐了出來。
然後看著一件被自己嘔吐物沾上花紋的旗袍,無聲地慟哭起來,不為懼,不為愧,僅僅可惜這些花朵破敗地這樣慘烈,這樣無聲,這樣無辜地窮盡一生。
可此時終究不是她感傷難過的時候,深深吐出一口濁氣,再把未盡的淚意逼回去,神色重新堅毅起來。
抬手準備擦去眼角的淚,觸之才發現她雖哭地難看,但尚算體麵沒有涕淚橫流的狼狽,於是彎腰,將花紋上自己的嘔吐物擦幹,畢恭畢敬地對著滿室的旗袍花紋鞠了一躬,她鄭重其事地在心底發誓,“終有一天,我會為你們討回公道,讓你們幹幹淨淨地重見天日。”
一躬畢,她輕手輕腳扭動門把手,出門,鎖門,確信隔壁的一男一女此時沒心思注意到自己,才匆匆下了樓,徹底離開了這座恐怖的三層閣樓。
等她回到自己的住處,澡也沒洗,就跳到床上,抱著棉被,對著窗戶,睜眼到天亮。
“咯咯咯……”院外,一串清脆的公雞打鳴聲響起,天明終止,晨光躍過窗柩,傾灑在白芷的臉上。
她周身冰冷,神情恍惚,順著陽光無神地看到窗外,然後眼前一亮,那一簇簇豔豔的白牡丹,生機勃勃地向世人綻放它的美,它的驕傲,它的存在,哪怕凋謝時慘烈無比。
???而垂在心口的雞血石,發出暖暖的熱氣,鑽進她的心髒,順著心髒回流血液的軌跡,流進她的四肢末端,溫暖她冰冷的身心。
於是,一夜之間失眠的倦怠,身心透涼的疲憊,苦思冥想的不解都幹淨地消失了,她瞬間就精神起來,並且有了膽氣,要重整旗鼓去抖抖凝霜那個老怪物!
想那麽多幹嘛,她本來就不是什麽才思敏捷的選手,一路走來,靠的是什麽都不怕的膽氣和孤注一擲的堅毅,從來就沒退縮過,這次,哪怕對方真得是鬼,她也要去撞撞,不怕頭破血流,就怕對方先慫。
這樣想,她先去用熱水洗了個晨澡,換了一身幹淨利落的黑色運動服,就帶著那塊長方形的錦盒,再次去了三層小閣樓。
這次趕得巧,照舊一身帶花紋旗袍的凝霜,端著個小水壺,正在給滿天星澆水,腰肢輕擺,神情愉悅,幾乎喜形於色。
白芷一看到她身上的花紋,就覺得刺眼,一時倒也忘了怕,“凝霜,我有東西要給你,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凝霜冷冷看她一眼,一副“老娘不找你算賬,你個小賤人還敢送上門來找死”的模樣,明明是恨不得光天化日之下,殺了她的,可卻破天荒地把她當成了透明人,理也不理她,就重新給滿院子一夜之間枯萎許多的滿天星澆水。
她這樣,低頭認真澆水的模樣,無端讓白芷想起了她之前低頭趴在女婢身上啃的樣子,就有些怵,“是,是穆夫人讓我送來的東西,你真連看都不看一眼?”
凝霜不屑地從鼻子裏哼出來一聲,果真看也不看一眼。
白芷拿著那個錦盒甩了甩,凝霜卻連一個眼角餘光都懶得施舍,讓白芷頓時感覺自己像個傻子。
於是,她果斷轉移了話題,準備從側麵入手,先把人注意力吸引過來再說,“上次,你抓著我的手腕,是想殺了我吧?可最後,你反而造到反噬,殺我不成,自己還受了傷,就不想知道是為什麽?”
一提起這個,凝霜就氣極,“用得著你個一無所知的白癡告訴我?”她不屑又憤怒,“當時是我一時眼瞎,連你是個……”
“霜兒,”剛剛從閣樓走出的穆博衍打斷了她的話,“這件事,你答應過我,不會再提的。”
“否則,冗餘知道了,又少不得要暫時要回身體的控製權,我就不能日夜伴著你,而且會變得諸事不便。”
凝霜果然不再提,隻是狠狠瞪了白芷一眼,扔了水壺,就跑到穆博衍的懷裏,和他親親我我地進了閣樓。
白芷站在原地,有點震驚,難道凝霜早就知道自己有了這塊雞血石,可聽她的口氣,至多不屑,沒有穆夫人說得那樣在意啊。
對於穆博衍口中的冗餘,她隻當他是戲謔之言,反而沒有細想,一門心思鑽在凝霜可能並不在意雞血石,就是說她不懼雞血石的威力,但這可是自己的殺手鐧,保命王牌,要是凝霜不怕,那自己拿什麽本事,在她手中活命?
通靈術嗎?
嗬,真是個冷笑話。
要不,拿上次贏得的任務點去換一個保命的手段?
白芷皺著眉,可敗類說過她每次贏得的任務點總是一次性用光,太大手大腳也太浪費,而且其他契約者都是存著用這些珍貴的任務點,不到萬不得已,不會用,不像自己一點也不會過日子。
敗類更是嚴令她這次隻能用一個任務點,她也打包票,自己能做到,難道現在就半途而廢了?
不行,她甩著自己手中的錦盒,往回走去,準備好好問問那個穆夫人到底知道些什麽,再從長計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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