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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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悅希望自己每天傍晚都能煮好了香噴噴的飯菜待孩子回家後一起吃。但人真的不可以逞能,家務能力差,廚藝不精且榕榕還小需要看護的情況下,加上還要上班,於悅根本不可能做得到兩頭兼顧。為了防止自己的煩躁情緒影響到孩子,於悅便時常讓外婆接回去,生活需要調劑,孩子才會更開朗。一段時間後事實證明效果更好。於是,無論孩子傍晚在不在自己家吃飯,晚上都一定到外婆家睡,早上由外婆外公送去讀書。

    孩子讓嶽父嶽母出錢又出力了,錢世元倒很自在,他父母去世翟家幫忙之後,經濟上不用負擔父母又寬裕了一些,人一自由就不自覺,每天餘出來的時間不是多來陪老婆孩子,反而是自顧自瀟灑,故伎重演了。於悅深以為錢世元真該是個累死命,一統就死,一放就亂,他的性格就該給些壓力。

    第一天上班於悅有些緊張又欣喜若狂,她心底一直提醒自己淡定從容,靜兒處之,大而化之。一年沒見,有點陌生感,關懷者噓寒問暖,疑惑者問長問短,於悅雖有些煩躁,但內心是柔軟的,很感激的接受大家關心,也明白肯定會有這個過程,不回避,坦然麵對。日子一長問的人少了,大家也就逐漸忘了這事。於悅回去的時候一頭卷發,無半點病態,隻是與之前不同,不能化妝了,素麵朝天而已,於悅多多少少還有些心裏障礙,還好就四節課,她上完課就回家,極少在辦公室流連,心裏卻越來越確定,生活會從工作開始慢慢正常起來了。回到學校,很放鬆。孩子去讀書了,自己也去上班,生活又回歸正軌。以前不以為意的平淡日子,現在反而由顯珍貴。

    於成上個月到單位報到了。事情往往懷到無處可壞的時候,便有好事發生了。於成大學畢業後一直遊蕩在大城市,典型的“漂”一族。他並不是野心勃勃更不是吃苦耐勞的男孩子,小門小戶工薪階層出來的,少有偉岸之才。從小嬌生慣養,能力一般又吃不得苦,漂蕩了兩年多也沒什麽起色,到後麵便務實起來,拚什麽也不如拚爹。去年於悅的病改變了很多人的想法,人需要留意退路,體製內,一萬個不好,起碼有一點,你不用擔心病了沒人要,老了沒人養。去年正好專業對口,於成很激動去報了名,今年上半年考試,紮實讀了幾天書,筆試過了,麵試就基本沒懸念,於成1.84的個子,又高又帥,本來就顏值驚人跟明星似的,加上口才又好,四個評委,三個都見過,根本不會緊張,所以工作解決的很順利。父母很欣慰,因為於悅的事,低落已久的心情終於有了一絲陽光。

    於成的事一解決,於悅就讓他考慮了一份保險,自己有這個病,家人還是都預防點好。有時候,你覺得失去了,但同時你也在“得到”。世間萬事都有它的法則。

    一日家中失竊,小偷光顧寒舍時,母子二人正酣睡在床,幸睡得深沉無被打擾。念及財去人安樂,便坦然爾。於悅心想,這世上多少事都結束在麻煩出現之前,要是於悅醒了,跟小偷打個照麵,或者為那些失去的錢憤憤不平,糾結不堪,那便是另一種境界了。於悅慶幸自己睡得好,讓小偷輕輕地來輕輕地走,雙方都好。至於那些錢,與其怒氣傷肝平添心結,不如灑脫了事。這人活著,錢是賺的來的。再說,錢賺來不得最終消費出去嘛。她倒是樂觀,家娘卻忍不住日日分析內賊外賊的各種可能性,時不時提醒於悅別大意。於悅知是一片好意,也由著她小區到處說,生活太枯燥了,總要有些談資,要容許這些文盲老太太們充分發揮自己驚人的想象力和分析力。

    閑暇的日子除了琢磨廚藝便是讀書追劇,自從結婚以來,心被俗事煩擾,根本靜不下來閱讀,於悅不是一個容易淡定的人,別看她表麵上波瀾不驚,更多的是麵對惡意的自我保護,裝過頭了就是麻木不仁。人要學會釋放,但不是像祥林嫂似的見人訴苦,抓一個是一個。內心強大不是停留在嘴巴上,也不是看幾篇勵誌書就可以實現的,是經曆了挫折與痛苦後還能溫柔的麵對世界,繼續奮發前行。誰也沒有義務為誰做什麽,父母也一樣,養到十八歲,義務就盡了。所以,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好,是愛心。反之就是毫不相幹的兩個人。既然對方不仁在前,那麽誰也不要糾結誰的不義,自此,於悅從內心隔絕了世元的家人,有的隻是表麵上的客氣和禮節性的應答。千宗易說,隻有學會接受,你才會比對手更強大。於悅早已接受重病的折磨,而要繼續接納人世間的一切不義,才能看到人性中真心開出的花朵。她相信,一個體麵的人,即便深處絕境,也依然是體麵的。

    閑來無事,於悅逛到了世元qq空間裏,世元一首打油詩赫然在目,“人生有半,何止一半,半又伴,今日重生,君亦攜娘子長長久久,相知長安,相擁長樂,相望長生。”揪心往事似在一瞬間蕩然無存。女人就是那麽容易感動,缺愛的女人猶是。於悅明知父母給予的所有愛護不可能在丈夫這裏得到完全體現,她的要求一再降低幾乎是無處安放了,最後她明白,世元才是真正的缺愛,他需要女人去教會他怎麽去愛,怎麽去關懷。世元那樣的原生家庭給不了他太多的關注和愛護,他是個放養長大的孩子,已經習慣了什麽都獨來獨往,自作主張。而自己則是個圈養的娃,從小到大無論走到哪裏都有父母的愛護跟隨左右,考試考不好,父母會跟老師聯係拜訪,甚至交什麽朋友,到哪裏去玩也是在父母的密切關注下進行,不自由的環境下至少能夠充分享受陪伴,但也因此形成了容易壓抑自己的習慣。壞就壞從小大人們都時刻警醒自己要做的盡善盡美,無私無欲,要與人為善,通情達理,到頭來,越追求的和諧美滿反而越是一塌糊塗,不懂得為自己想,為自己謀。更糟糕的是,爹媽太溺愛,什麽都無私奉獻,任勞任怨,不利回報,以至於到現在這種狀態會百般不適應!於悅明白一切問題背後的根源,隻是,童年成長的環境對一個人的影響實在太大了,要改變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絕逼是個潛移默化的堅持才行。

    表姐說,有哪幾對夫妻剛開始的時候感情好的,都是吵架吵過來的,時間久了就明白了?。可吵架這種事,吵到後麵會吵到絕望。世元糾結不堪的性格不斷的刺激著於悅的神經,他把父母請到了世翟家裏,原本是理所當然的,兩個兒子,老人家去誰那邊都是應該的。但到了世元這兒,好像一切就理屈詞窮了。他覺得父親病了本該照顧,自己是長子,又是讀書人,可為著實際情況,卻在這時候把父親請上去了,在外人看來,這確實不是人子所為,因此,一些不知內情或是妄加揣測的好事之徒便趁機施壓,世元不可能在於悅麵前訴說自己親戚的不解,更不會說自己家人的無理,於是他的無名之火時常爆發。於悅皺眉之餘,心裏反而增強了對他父母的惡感。話語難聽之時於悅也會爆發,她的頂嘴通常是一針見血,不說則已,一語中的,能把本質問題都給你揭露出來,不客氣的時候連對方內心的想法都一一分析,冷靜地像個無關緊要的一個路人甲。那些話讓世元暴跳如雷,而她那一副態度更是麵鏡子,把世元照得無地自容。世元在於悅麵前簡直就是赤裸裸,心虛才會變本加厲,窮追猛打。別看世元平時話很多,聲音又大,真要他講正事,以理服人的時候,屁都應不出一句來。究根到底就是跟潑婦一樣胡攪蠻纏。世元不肯收斂,到最後就是“不忘階級苦”的自責訴苦大會,什麽“我爸媽累了一輩子好不容易買了房子給我,結果連自己都沒地方呆……我父母哪裏對不起你了,不就是沒給你錢嗎?你都住了人家的房子!農村人就是好欺負,看人家沒退休金沒社保就嫌棄人家!“,那樣子簡直是一把鼻涕一把淚,於悅一臉的鄙夷。“哼,我是大錯特錯了,什麽農村人厚道,淳樸?那隻是因為他們沒見過錢,經濟不活躍,物質匱乏……一旦商品經濟侵入,由於素質差,思想準備不足,骨子裏自私狹隘以及勢利虛偽的本質就會暴露,像潘多拉盒子,完全肆無忌憚。比長期浸潤在市場經濟大潮中的城市人不知恐怖幾百倍。你不是說你父母傳統?傳統的人會怎麽樣,傳統的人就該有起碼的忠孝節義,禮義廉恥,就該有起碼的慈悲心,傳統的人視媳婦為自己人,結果呢,我一病就是“外人”了,忙不迭的趕我回娘家,我那時候多希望你父母傳統啊?都是一群佛口蛇心的人,有本事做惡人惡到底,而不是到處去說對我有多好,也好意思?顛倒是非的話怎麽說得出口?簡直是影帝影後,可以去領獎了!現在病好了還裝病,天天說頭暈,被我親戚幾次都見到他騎摩托車在街上閑逛?在河濱路上散步,每天早起在公園鍛煉。早上我媽送榕榕去讀書,碰到你爹騎個摩托迎麵而來,他直接把臉朝開。我媽也很生氣,有心胸如此狹隘的男人?至少也該問一下孫子吧?你不嘮叨我就算了,懶得跟你講這些,既然你看不開我就告訴你,現在是我媽媽在累,他是翹腿享受。你爹根本不會怎麽樣,你媽卻在世翟那裏專心帶人,他們有想過要來看孫子嗎?”於悅說完就後悔了,除了發泄情緒,沒半點好處。果不其然世元又說,“你媽才心胸狹隘,世翟他們意見很大,說街上碰到你媽都不跟他們打招呼。他們又沒得罪你媽,犯不著一家人都恨他們吧?你爸媽就是心眼小,才培養了一個你這樣記仇的。”於悅本來不想再搭理了,一聽這話直接就笑出來了。“拜托你下次說話之前先過一遍腦子,你有沒有長幼尊卑的概念?你沒時髦到那個不懂人事的地步吧?先不說我媽近視又老花看沒看到他們的問題,什麽叫做我媽不跟他們打招呼?這事兒該有個先後秩序吧?他們如果先叫了長輩,人家就算沒看到難道會裝沒聽到嗎?再往深一步說,他們這樣欺負人,我媽理所當然該生意見,連怨恨都沒有就妄做一世人了。換成沒素質點的,當街都會罵起來。你看他們做的多低級的事,我爸媽要是跟他們計較立馬就降格了!”世元隻能摔門出去,該糾結還在糾結,心結難開。

    上幾代人,別說自由戀愛結婚了,麵都沒見過幾次卻要過一輩子,靠什麽?靠忍讓,靠圓滑處世息事寧人。可這兩個人典型的80後,就是寧願“二”,也不願裝;寧願冷漠,也不願假熱情。當兩人之間愛意開始減少時,自然而然就會去爭理了。世元的個性實在太容易被人利用,隻會一味的用強。於悅又尖刻,要麽忍,要麽就是毫無餘地。針尖對麥芒,誰也不服誰。家娘算比較有人情味,偶爾還會打個電話問榕榕,有時候找準了時間在家裏等榕榕放學。於悅再不喜歡她,也會記她這個好。說起來,圓滑的人還是比較討喜的,婉轉意味著某種厚道,但於悅肯定會跟她保持距離,她身上那種過於圓滑的氣息令人不安,無懈可擊的感覺讓人敬而遠之。未經世故的女人習於順境,易苛以待人;而飽經世故的深諳逆境,反而寬以處世。於悅上半生充滿了順利感,已經習慣了生活中灑滿陽光,她的性格棱角分明。如果不是對著世元的家人,她斷不會有此挫敗感,更不會因此而變得尖酸刻薄。但其實,所有的羸弱與不安全感,全都已經被自己通過尖酸刻薄的言語投射給了外部世界,世界再原封不動的回饋給自己,故事的最後,自己還是受了傷。年輕的人們,都是不顧一切的爭強好勝,到最後,傷了別人也傷了自己。世元和於悅,都是如此。一個女人脾氣好是因為無需憂愁生活;當她變得煩躁不堪之時,必定為生活所賜。於悅非常不喜歡現在的樣子,她需要自愈係。

    既然讀不進書,那就追劇,入世不行就遁世吧。看電視不用思考,跟著編劇的感覺走,然後在找到自己的感覺就可以了。於悅喜歡曆史劇,她喜歡自己的專業並非一時心血來潮。這源於家庭環境的影響,爸爸文學素養不行,他是典型的工科生,屬於默默做事的那種,但與生俱來的使命感讓他對國家民族的命運是十分關注的,他心底有一個千秋家國夢,於悅小時候總能聽到爸爸在飯桌上發表各種高見,有時憤世嫉俗,有時恨鐵不成鋼,他口才不好,表達不清的時候急的麵紅耳赤,就這樣,父母的言行影響著孩子,於悅就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一日三餐都是一邊吃飯一邊看新聞,積累下來自然而然的知識麵就廣了,初中的時候於悅老是遲到,原因之一就是看電視,有時候看到精彩處忍不住多停留一會兒,這事於悅自己都記不得了,還好閨蜜美美從小跟於悅一塊兒大,有時候一起睡,知道她們家的生活習慣。隨著於悅的成長,父親的學識開始跟不上孩子了,情況便反了過來,基本上是於悅說,一家人恭恭敬敬的聽。家學是有遺傳的,於悅的曾祖父是第一代共產黨員,本是師範生,在校期間秘密入黨,之後就開始帶領群眾暴動,一家五兄弟,五個黨員,四兄弟和一個媳婦,但不幸都死於黨內鬥爭。有這樣的家風,於悅的祖父母和父母都積極入黨,一脈相傳的政治細胞,但到了於悅這裏,一切戛然而止,廟堂中人傳承為文人雅士。爸爸對於悅的“不積極”很失望,他曾希望於悅考公務員或者選調生,但鑒於社會風氣的糜爛失序,他也很快想通,於悅一個女孩子往政壇上送,還真怕羊入虎口!總體來說父親對她當個中學教師這個職業還是很滿意的。如今上下階層固化現象加劇,貪汙腐化風氣和不公平的社會製度衝擊著正義者的信心,紅三代到此為止,於悅和於成都遠離政治。這個家庭唯一的紅四代是個女婿,錢世元。他一直都積極入黨,家裏上幾十代都是貧農,好容易出了秀才,能不卯著勁兒的往上爬?因此,錢世元總千方百計向政治靠攏以期改變命運,就連偶爾被領導讚賞一下都得能意洋洋半天,於悅不置可否,有時還打趣他,但對世元的努力默默關注。俗話說有人辭官歸故裏,有人星夜趕科場,人各有誌嘛。

    但成長環境對人的限製還是很大的,剛戀愛那會子,於悅說,”阿姨們給我介紹男朋友大多數都介紹公務員哦“,本來是打趣一下世元,結果世元一頭霧水,”大家都是公務員,你以為在縣委縣政府就了不起啦,我以後有機會也可以調過去。”於悅一愣,才明白世元還不懂這個區別。“你以為吃皇糧都是公務員?我們隻是事業單位,體製內都分了三六九等呢。”世元頓了半天,一撇嘴,“縣委很多領導原來都是老師,想改行還不簡單。”於悅白了一眼,“想得容易,過去是製度不健全,現在哪能這麽簡單,就是去了行政部門也隻能打工,你還是事業編製,轉公務員多難,得遴選,還不得上邊有人。”說到這個世元立馬矮了半截。於悅怕他當真,馬上改口說,“我就覺得兩個老師挺好的,寒假暑假還能一起玩呢。”

    曆史老師看曆史劇,總是百般挑剔,於悅算是相當寬容了。她的理念比較活泛,也是鑒於看了一些國外史學界的研究,她的思維沒有那麽固定式,她不僅接受rb史學界京都學派的分期論,也接受東京學派的疑古主義,甚至連陳舜臣,井上靖那樣的推理式曆史小說寫法也很推崇。對國際漢學界的觀點和論證她都很願意去了解,把握一切機會拓寬視野,跳出思維框架。文獻和考古資料,外加合理的想象和推斷,搞不好是小說家們或編劇們複原了真實的曆史片段呢!於悅欣賞那種穿越式學習曆史的態度,這該建立在大量閱讀資料的基礎上,遠不僅是正史,更包括了浩瀚的古人筆記散文實錄等等一係列“野史”。於悅認為大陸的曆史劇在不斷的進步,這跟編劇的文史哲水平的提高有關。曆史本就不是個沉重的話題,它並非隻有概念上的曆史事件,它是無數精致的生活細節集聚在一起的生動畫麵,於悅自知水平不夠,能力有限,很難在專業上有什麽大的突破,但她心底始終有個清晰的理念,就是希望通過曆史劇的精致讓觀眾充分呼吸領會充滿生活氣息的古代世界。她對編劇們,民俗顧問或是舞美師的某些錯誤很寬容,“要原諒每個人都有局限性,畢竟,曆史都是過去了的,能做到的隻是猜測的盡可能合理些,再合理些罷了”,她這麽教育學生。學生愛聽於悅的課更多的因為她豐富的知識內涵,寬容學術氣息,大氣的研究觀點。一個老師的人格魅力不僅僅是抓重難點,比考試成績,更主要的在於引導學生往更深更廣的人生體驗中走去。於悅的課從來沒有定式,遇上什麽日子上課前一定會簡單講述一下,譬如九一八,上到相關內容時除了引經據典,也會跟學生推薦好書好電影好文章好作者,曾有個畢業的學生回頭來感激於悅老師的時候就說,“坦白說,於老師,一年多的曆史我課文內容根本就不知道有什麽了,唯獨你給我們推薦了一大堆的書和電影,還有曆史上的今天這一類的文史常識我都記下了,整整一本筆記本哪,我呢,就帶去大學按你的推薦慢慢看咯。”這便是有心人了,為師者有心,為學者有意,於是,教育的效果就真正出來了。老師其實教不了學生太多知識,他該起一個拋磚引玉的作用,該是個快樂學習的領路人。

    閱讀和學習讓於悅的生活充實起來,重拾過去的美好,沒有那麽難,曆一劫,長一智。不帶孩子的時候她就追劇,人家追劇看劇情,這曆史老師追劇看整體。放在一個廣闊的背景下,天下的道理就這麽一點點,勝利者都是應運而生的,隻有在逆境中才能體會一世為人的快樂,別無選擇的時候,堅守是唯一的選擇。於悅在大學時代就是係裏男生們背地裏喊的“大才女”,才女往往太過清醒,因為清醒而容易陷入悲觀,命運差點讓她紅顏薄命了,如今的境遇真是人生最低穀了。於悅常自勉,“今後就什麽也不怕了,經曆了最慘的,才有資格享受最好的,人生在世,所有的苦都不會白受,所有的福都不會白得,上帝這麽安排肯定是有原因的”。寧靜方能致遠,心靜下來,外界也就難幹擾到你了,漸漸的,於悅又拿起了書,閱讀時光,歲月靜好。

    電視要看,書也要讀,但不能沉湎於別人的故事中而忘記自己的存在。要學會獨處,厚待自己。

    於悅的保險營銷生活繼續著,人要學會利用自己的長處去經營生活嘛。所以一有空就去聽課,她現在是一邊在學校傳授知識一邊在公司吸取知識。別說,隔行如隔山,真正想了解一門行業還是不容易的。這一行在中國經營的相當艱難,這跟國人習慣性的盲目樂觀主義生活觀念有關,這是典型的鴕鳥心態,以為不去說不去管,事情自然就會避免了。事實上,人都會死的,無非是意外死還是病死兩種,於悅聽過不少人大大咧咧的說,“會死就會死,又不是買了保險就不會死了。”於悅有時候開玩笑,“死都會死,就怕死唄沒死成,還得連累家人扛債!自己預先劃算,平平安安最好,就當存錢,真要有點什麽,最起碼還減輕家人負擔,你要知道,人怎麽樣是不會影響到單位,更不會影響到別人的,能受影響的就是最親的家人。”於悅差不多等於現身說法,聽的人都信服,但於悅擔心的是後續問題,譬如保險公司在解釋條款方麵的不正當性。這樣的事情時有發生,弄到最後就是保險經紀人兩頭不是人。於悅覺得國家在保險營銷和推廣方麵真該好好整頓一下,譬如,很多人根本不喜歡這種分期交款的方式,有些人喜歡躉交,免得忘記。這大半年坐下來業績還不錯,賺了些錢於悅更自信了。人生在世,各有各的活法,但千萬別強加到別人頭上,關係再好,有兩件事都不能勸,一是別勸人離婚,因為當別人需要愛與溫暖的時候,除非你能給她;二是勸人別買保險,因為當別人需要健康或救命時,你幫不上任何忙。懂得為自己考慮,才是對家人真正的負責。

    榕榕一到秋天就容易受涼,去年這個時候上吐下瀉,今年又是這個時候。做外公外婆的夠細心了,難道真是季節性的,泄還好解決,吐就麻煩了,吃不下去藥就隻能打針掛瓶,榕榕第二次入院。家娘白天會到醫院來幫忙,絮絮叨叨。於悅一聽就煩,可人家好歹懂得生病時要出現,也算盡一份心。孩子打完藥了便帶回自己家,孩子生病了做母親的要是還往外婆家送就不厚道了,孩子需要母親在這時候的體貼和愛護。家娘醫院裏一個口氣,滿口感謝對著於悅父母,說是累他們帶孩子了,一回家又是另一副麵孔,喋喋不休,“不知道孩子吃了什麽不該吃的,怎麽會到這麽嚴重的地步!晚上睡覺不懂是不是踢被子了沒注意到……榕榕體質不好,更要仔細。”於悅知道她又在話中有話了,心裏頭不舒服,便說,“孩子生病是很正常的事情,哪個孩子不生病,季節轉換更容易,又不是金剛鐵骨,幼兒園裏也容易互相傳染。”家娘馬上住了口,她就是這麽個人,總是喜歡探人家口風,要是沒反應她就會以為你傻,可以繼續指桑罵槐,要是人家反駁了馬上就會附和迎合,“是是是,幼兒園裏吃的不好,小孩子在一起也不講究衛生,老師哪裏能這麽仔細。”這一次折騰了將近一周,比上次好,畢竟孩子大一點懂得配合,上次還****了,這次隻是打掛針,稍好一點就拿藥出院。同個病房的還有一個出生兩個多月的小孩,剛開始以為來人是孩子奶奶,結果看到那個老阿姨撩起衣服喂奶才驚呆了。這五年來,社會風氣變化很大,超計劃生育的數不勝數,農村人口流動性太強,抓也抓不到,後期基本就完全失控了,嬰兒的母親已經45歲,前一個大兒子20多了,正準備結婚,這母子兩競賽呢。

    榕榕病好以後家娘就去世翟那裏了,生活如常。於悅看著孩子時總是無限的心疼,她好想把他帶到一個更好的家庭環境裏,而不是生活在動輒就吵架謾罵的氛圍中,生活充滿了硝煙味,兩個大人都是怨氣衝天,孩子不受影響是不可能的。榕榕有些自卑和膽小,由於動作發育落後,手腳協調能力較差,經常被嘲笑,惡性循環下,社交能力也不行,總是自己玩自己的,從不敢主動找小朋友玩,麵對老師阿姨時明顯的冷漠和抗拒。於悅啥都無所謂,麵對孩子的時候她總是會焦慮,心裏充滿了負疚感。每次世元發火或是囉嗦糾結的時候她都很煩躁,實在很難控製自己不搭理,特別是世元惡意攻擊,肆意造謠的時候。世元總是否定於悅,千方百計的壓抑她,於悅明知道這些行為的背後來自世元敏感的自尊心,但那些話聽起來還是無法入耳的。不知道境界該高到怎樣程度的人才可能聽而不聞,於悅總是壓抑自己的憤怒也不是辦法,如果能有個眼不見為淨是最好的了,所謂,“眼不見,火不生”。無論丈夫怎麽樣,於悅想過了,哪怕一個人住出去也行,這就需要錢,有了這個目標,她做保險就更加積極了。可惜是個文科老師,不然於悅就可以補課賺點外塊,雖然補課是個傷腦筋的活計,但畢竟不需要本錢,真正的知識經濟哪。對主科和理科老師隻有羨慕的份兒了,文科難賺錢,都說是務虛的科目。

    於悅回歸到正常的生活軌道也有點難堪,思想上的轉變,有時候對病人而言很容易,更難的是周圍人的目光。於悅很清楚現在自己的處境,曾經有的優勢現在蕩然無存,唯有一顆自尊而敏感的心還在屹立著。人嘛,有時候隱忍和藏拙都是順其自然的,應勢而為罷了。別隻看到人家的光鮮之處,要知道人家背後的努力才是一切的根本。什麽都別說,做好自己的工作,低調再低調,你已經不是曾經那個“校花級”的美女老師了,別老是和過去做對比,一切需要從頭再來,找回自己的人生方向。每逢上班時間,於悅都是滿麵春風的騎車進門,一下課馬上就情緒低落了,一走出校門就開始愁雲慘淡萬裏凝,太分裂了。她多麽想做個工作狂?但是,還有孩子。這樣就不得不接觸那些不愉快的人事,於悅相信這一切都隻是短暫的過程,會有新生活在向自己招手,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賺錢,存錢,帶娃,等一個合適的機會買房,過真正屬於自己的生活。

    天氣越來越冷了,身體上的創傷又開始明顯作痛。例假前夕最為明顯,一陣一陣的抽搐,手臂血液流動差了以後淋巴水腫開始有點明顯了,於悅塗了點藥膏,天天祈禱沒事。希羅達一年服藥的期限快到了,於悅的腳底早已皴裂的斑斑駁駁,像個幹農活人的腳。元旦前,兩個人去廣州複檢,情況很好,等藥吃完就可以正常生活了,三個月一次的複檢還是要繼續,三陰乳腺癌,前三年是很重要的。

    年關將至,於悅又開始無可奈何的焦慮,一家三口這半年辛苦瑣碎但又平靜安詳的幸福生活。年關將至,不知幸福還能持續多久?家娘時不時按時說過完年要來,無論她怎麽明說,如何暗示,於悅都不去正麵回應,且聽而已,知道她在芳芳那裏呆不住,於悅穩住嘴,堅決不肯主動開口要她下來。“她自己的家她愛怎麽樣我也沒辦法,又不是我的房子,我也犯不著求她來或者趕她走,當然最好是別來,來了忙不上什麽,還得讓我多多費心,兩口子吵架的次數會多起來。”於悅無奈地說,美美隻是歎氣,“沒辦法,你選擇了她兒子就沒辦法撇開她,他們要來,你老公能說不?獅子座的人,自以為強大,希望大家都依靠他,他就這點虛榮心。”於悅辯解道,“我又不是叫他不要父母親,隻是煩躁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到頭?沒完沒了了。”美美勸慰說,“沒有辦法啊,你自己身體不爭氣,女主人淪為孩子媽,讓人家有機可乘。你別糾結了,想了也沒用,她就是他媽,她要跟著兒子,你有什麽辦法,中國傳統思想就是這樣了,你要破例太難了,又不是在大城市,他們要按照自己的方式來,你一個人的力量根本不夠,就像我老公,簡直就是個奶寶男,什麽都不懂,天天就玩遊戲,哪裏像個孩子爹,他比孩子更讓我費心。加上我那個婆婆又溺愛又****,什麽都要她說了算,我洗澡忘拿毛巾讓老公幫拿一下都能被婆婆罵好幾天,哎,我嫁人簡直就是自虐,自己給自己罪受。你啊,要先讓自己越來越好,才會有主動性,到時候想搬出去就搬出去,他們也不好說什麽,最重要是要有錢”。於悅想想也是,說了又怎麽樣,除了發泄情緒,心裏頭舒服一點之外,於事無補啊。於悅無意於孤立自己,到今天這樣的局麵是因為自己太人也受傷,麵對所有人的強勢她不得不改變自己,潑辣不來就冷漠以對。米蘭·昆德拉說,生活該怎麽樣還得照常。永遠不要認為我們可以逃避,我們的每一步都決定著最後的結局,我們的腳正在走向我們自己選定的終點。

    進入年假,家娘開始慢慢往麗都轉移,既不是媳婦請來的,也不是兒子請來的,世元每日忙緊忙去,除了給錢家裏的事情一概不管。而於悅也僅僅是漠然的看著她每天帶一點行李來,不多說一句,家娘也很無趣。為了重新融回世元的家庭,家娘表現的很積極,很自主,似乎要刻意的模糊界限。榕榕外婆為孩子洗衣煮飯,料理生活,苦累從不掛在嘴上,好像一切都順其自然,於悅不小心就會忽略母親的感受,有時候想起來問媽媽,她也是輕描淡寫。秋秋說,“阿姨這就是修養。”相反,婆婆每做一件事都會從頭到尾敘述詳細,講得輾轉曲折,披荊斬棘,驚心動魄,結果是,於悅隻記得了婆婆做的,而對媽媽做的全忽略了,於悅意識到,這就是人的本性,會哭的孩子有奶喝。做母親的永遠是為了孩子,媽媽愛護榕榕,完全是出於減輕自己女兒的負擔,幫助她。而婆婆卻希望你會記恩,以便一點一點算回來。傳統觀念早就顛倒了,隻是傳統的惡習還在。家娘太多精明,於悅什麽都看得懂,也明白她這樣的出身會有什麽樣的心理特征,隻是要她跟家娘整天勾心鬥角,卻絕非她的誌向,於悅本也是外向型的人,誌不在家長裏短,倒什麽都不計較。當地有句諺語,母親從小跟於悅說的,“精與傲,平平過。”意思是,無論精靈剔透的人,還是木訥厚道的,在老天爺的天平杠上都是一樣的,絕不會因為你精明就多給點福氣,木訥就活該倒黴。人生對任何人而言都是起起伏伏,有得有失的。於悅每次情緒低落的時候都會以這個話來安慰自己,有時候也會受些閑氣,自問,“我是不是每次都給人一種特好說話,特好欺負,特好糊弄的感覺?難道我前世是浮橋轉世,總是給人利用完了就過河拆?”不過現在自己對人也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倒也清淨起來。過得好又怎麽樣,過得不好又怎麽樣,沒有人那麽有空關心你,你也無需過多關注別人的生活,就那樣活著挺好。

    年前,世元央著於悅幫忙他的表妹擔保買房,於悅去簽了字,哎,人活著就得對人有點利用價值,擔保買房沒什麽風險,出問題了就自己買下來,無所謂。值錢的不是我本人,而是我的身份。在這樣的體製下,有單位意味著――“總能對人有用”。自我教育很重要,這是一個重塑自我,覺悟自我的過程。活明白你自己,這是經營好自己經營好家庭的前提。如果我們自己都活得糊裏糊塗的,沒有一顆清晰的頭腦,那麽我們的小孩會受我們的影響。如果我們的情況與此相反,我們的小孩會從中受益。活明白自己,帶好上帝的小孩!於悅深深地感謝這場重病帶來的災難,她再也不會是那種一點委屈都受不得,有事沒事都在爸媽身邊耍賴皮的小姑娘了。這個過程充滿煎熬,可無比振奮,她看到越來越強大的自己,越來越強大的內心!(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