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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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點頭:“七爺放心,我搓了個泥丸喂他吃下去,誆他是九毒噬心散,一年不吃解藥便會全身潰爛而亡,要想要解藥就得守口如瓶。那小子怕死得要命,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多言一句。”
“好。”
見高琅久久不再開口,長安猶豫一瞬,出言問道:“小樓姑娘怎麽會將七爺賣到這裏來,這要是傳出去,七爺你……”
“我怎麽?”高琅眼一挑,無端端的一看,那氣勢就叫人腿發軟。
長安肅立,垂下頭:“長安隻是唯恐這裏汙了七爺的眼睛。”
“是我提起要到這裏來的。”高琅緩緩到,“既能解決小樓的燃眉之急,又能隱藏行跡,誰能想到我會住在小倌館裏?隻怕那些野狗也夠得找的。”
高琅接著道:“眼下烏黎江邊打得正凶,我們要抓住機會,在這裏更好辦事。你和之前一樣,把戰場上拔尖的人提溜出來,納為己用,不過這次得趕在老五前頭。必要時可以把人帶到這裏來,讓我見見。”
“是。”長安頷首。
也隻有這裏,他帶男子前來與七爺見麵,還不會引人懷疑,七爺可真是英明,長安心下對七爺的佩服之情又多了幾分。
……
金小樓拿了銀子立馬往響水街上趕,見那告示還好端端的貼在二層小樓前,這才放下心來。
遂上去揭下了告示,告示下端寫著張家住址:煙斜街鹿兒巷以西第三家。
金小樓將告示往衣袖裏一揣,轉身便向街旁賣糖葫蘆的老大爺打聽路,一邊走一邊尋,沒一會兒功夫,便到了鹿兒巷。
鹿兒巷緊臨邑城河,河邊皆是倒柳,一排十數戶人家挨著河邊而住。
金小樓一眼看去,第三家土牆灰瓦,沒有院子,一扇青木大門外用三塊石板砌了幾節石階,石階下一株柳樹,枝條倒垂到了河水裏,隨著起伏的波濤一蕩一蕩。
本是一派愜意溫馨的小戶人家,隻是此刻,那青木門前一邊掛了一個紙糊的白燈籠,木門洞開,裏邊一眼望到了底,是個靈堂。
靈堂中間卻沒有棺木,兩邊擺著兩條長凳,一個身材幹瘦的女人穿一身縞素獨自坐在其中一條長凳上,背對著門外,一動不動。
這女人定然便是張家媳婦了。
還好今日穿的素淨,金小樓搓了搓手,門雖然開著,她仍是走到門邊去輕輕敲了門。
裏邊的女人回過頭來,一張臉上滿是淚痕,看了一眼來人,哽咽著道:“姑娘請先回吧,吊唁還未開始……”
話音未落,人已泣不成聲。
金小樓有些無措,她不善於安撫情緒悲傷的人。
隻得往前走了兩步,遞出一塊帕子給她,開口道:“請節哀,那個,我不是來吊唁的,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張家媳婦擦了擦眼淚,抬起頭來看金小樓,認真辨認片刻,確定自己並不認識她後,問到,“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金小樓從衣袖的內袋裏取出告示來:“我想要買你的鋪子。”
張家媳婦神色頓時寬慰起來,老張已經死了三日了,遲遲沒有吊唁是因為家裏已出不起棺材錢,老張現如今還停放在隔壁的臥房裏。
張家本是有些家底的,兒子在軍營裏謀職,一月也有些糧錢,老張是買賣人,近來生意越做越大,小走攤換成了店鋪,剛剛又花大價錢盤下一處熱絡的商鋪,正出錢修葺,哪知便碰上兒子出戰墜河而亡。
替兒子治喪已花了大筆錢,老張因傷心過度又一病不起,病重這些日子幾乎花光了家裏所有的錢。
張家媳婦名叫況如月,是老張的續弦,今年不過剛剛二十五歲,那墜河的兒子也是老張和前一個媳婦生的,她嫁過來才滿兩年。
況如月年紀輕,哪裏經過這些事,一時間慌了手腳,隻得低價將鋪子賣出去,好籌錢來下葬老張。
不過有多少人能一下拿出三百兩來,急賣可不好出手,這麽多日等下來,一直也沒有人來買自己的鋪子,況如月暗自裏打算著,若再等上一日,還賣不出去,便隻能將老張拉到亂葬崗裏埋了。
她為他守上一輩子的寡,每年清明和祭日多燒一點紙錢下去,況如月也算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那真是太好了。”況如月深吸口氣,“三百兩?”
金小樓點頭,將剛剛鶴娘給她的五百兩銀票拿了出來:“這裏是五百兩,你若同意了,我立馬便去兌了銀子給你三百兩。”
“願意,我當然願意,老張總算能體體麵麵的走了。”況如月起身便要去裏屋裏拿商鋪的契約,走了一半,忽然頓住了腳步,轉過身來,忐忑的問道:“姑娘,你叫什麽名字?”
“金小樓。”
金小樓話音剛落,況如月的臉色便暗了下來,眼神驟然失去光彩,整個人頹然起來。
“怎麽了?”金小樓見況如月慢慢的走回了堂前坐下,奇怪的問。
“小樓姑娘,你走吧,這商鋪,我不能賣給你。”況如月有氣無力的說出這句話,然後別過臉,再不理金小樓。
“這是為什麽?”金小樓真是越聽越糊塗,剛剛明明還說得好好的,怎麽一下子便不賣了?
“是價錢不合適?”金小樓見況如月不說話,追問到。
那鋪子三百兩確實是賤賣了,若是反悔要加價,金小樓也可以接受的。
可那況如月卻是搖了搖頭,眼一眨,滾下一連串的淚來。
好半天才艱難開口:“小樓姑娘,你走吧,這店鋪我賣給誰都行,就是不能賣給你。”
“這是什麽道理?”金小樓懵了,“張嬸,你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明明缺錢,卻不賣,還說什麽隻是不賣給自己這種話,金小樓心中有些揣測。
幹脆坐到了況如月身邊,輕言輕語道:“你有什麽難處可以給我講,我是誠心誠意想要接那間鋪子的,有什麽問題,我們都可以一起解決。”
況如月含了一肚子的苦,聽金小樓這樣柔聲寬解,當即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小樓姑娘,你得罪錯了人。”
此話一出,金小樓立馬便知道,這事或多或少與金家有關係。
以金家那些人的手段,又能在信寧裏給自己使絆子,不是金香,便是金小桃。
果不其然,況如月接著道:“前些日子,也就不過兩日前,知縣老爺府上的少夫人特意找上了我。”
邊說著邊擦了擦眼淚:“你不知道,老張病重這些日子,家裏沒了收入,我好不容易才在知縣府的小廚房裏找了個活做,我若將鋪子賣給你,少夫人立馬會將我趕出府,沒了小廚房裏的活,我……我根本不知道往後該怎麽辦……”
一聽是這個原因,金小樓立馬便笑了。
“如果是因為這樣,那你放心,往後我雇你。”金小樓信誓旦旦的衝況如月到,“我開鋪子便是要做生意的,可得招不少的人。”
見況如月止住了淚,眼珠轉動著似乎是在猶豫。
金小樓接著道:“而且我不會在信寧長待的,這鋪子可以算你租給我的,我一次付你三百兩的租金,待你渡過這段日子,我走之後,這鋪子你是留著還是再賣出去,都隨你,你總歸有個倚傍。”
“租……租我的……真的?”況如月怎麽也沒有想到,金小樓竟是如此慷慨直爽的人。
“真的,我們立馬便可立個字據。”金小樓笑笑,借了紙筆出來,當下便將契子寫好了。
和況如月兩人簽了字,金小樓又道:“我從今日便開始雇你,這五百兩抵在你這裏,你自己留三百兩,剩下的替我修葺商鋪,有剩餘的再交還給我。”
金小樓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這個年紀輕輕的張家媳婦是個值得信賴的人。
況如月不再推辭,她不傻,在知縣府裏做活是能撐一段時間,可這麽大一筆錢將這鋪子租出去才是最好的出路,她感激能遇到金小樓。
這也是金小桃沒有想到的,她自以為用一個活計便可輕易拿捏住況如月,讓金小樓買不下來這商鋪,卻怎麽也沒有想到,金小樓願意用這筆錢來租鋪子,更願意留下況如月在自己店鋪裏幫忙。
“小樓姑娘,我叫況如月,比你也大不了幾歲,你叫我如月就好了,千萬別再叫張嬸了。”
“如月姐。”金小樓想了想,並沒有直接叫她的名字,“眼下你先好好替老張下葬,鋪子修葺的具體事宜,我來日再和你細說。”
金小樓看了看天色,她還得趕回家去,晚了可就沒有馬車了。
這二層小樓的裝修方案她早有了打算,需得另抽時間慢慢給況如月說。
況如月忽的叫住了金小樓:“對了,你剛剛說不會在信寧久待,你要到哪裏去?”
“去更大的地方。”
對於金小樓而言,信寧隻是一個跳板,她從未想過久待。
金小樓說完,再不停留,離開了張家。
在村口下了馬車,金小樓並沒有急著回家,反而是往小溪邊走。
秋季河鮮最肥美,麟兒近來已經開始添加輔食,除了蛋黃外,最常吃的便是魚糜。
家裏的魚已經吃得差不多了,她得再去捉兩條回去。
走著走著,卻察覺身後似乎總有人跟著自己,金小樓走走停停,臨到溪邊的青石邊上時,忽然一個回頭,正對上身後那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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