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字條與銀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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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素低頭看著自己腳上沾滿汙泥的布鞋,想起前世裏趙湘蘭那副囂張跋扈精於算計的德行,嘴角上挑露出陣陣冷笑。

    她跟王佑卿那檔子事,一開始安寧村的村民並不知情,全拜她那個好後娘所賜,一遍又一遍在村裏宣揚,這才成了人盡皆知的醜事。

    薛素知道自己做錯了事,但她趙湘蘭又是什麽好東西?

    薛母病榻纏綿尚未去世,她就跟薛父勾搭上了,仗著自己是個寡婦沒有男人約束,和村裏不少漢子都不清不楚。

    在薛母過世後,趙湘蘭嫁給了薛父,依舊死性不改,與村長偷偷摸摸地私會,甚至還為了村長的傻兒子,逼著薛素將蓮生嫁到陳家……

    可惜薛父是個木楞遲鈍的,一直沒有發現她跟村長的汙糟事,後來肚子裏又懷了一個,薛父寶貝的跟眼珠子似的。

    為了那趙湘蘭肚子裏還沒出生的那塊肉,他甚至想要將薛素賣給王佑卿當妾,絲毫不顧長女的死活,這才是最讓人寒心的地方。

    走在村裏的羊腸小道上,經過薛家,薛程正好在外麵玩泥巴。

    餘光掃見薛素,小孩譏笑一聲,抓起碎石直接朝著女人頭臉扔去,口中罵道:

    “你這個賠錢貨,連點銀子都拿不回來,爹娘白養你了!”

    薛程到底隻有八歲,力氣小,那些泥灰石頭也沒落在薛素身上。

    她剛想發火,趙湘蘭就從屋裏走出來了,白淨豐腴的臉上帶著幾分酡紅,將頰邊碎發綰到耳後,假惺惺道:

    “素娘,你弟弟年紀小,不懂事,千萬別跟他計較……”

    說著趙湘蘭拿帕子擦了擦薛程手裏的泥灰,假模假樣斥責幾句,眼神直往薛素身上瞟,罵了半天見她仍緊緊抿嘴,連開口的意思都無,臉色立刻陰沉不少。

    一看到薛家這幫人,薛素就覺得膈應的慌,轉身直接往楚家的方向走去。

    見人走了,趙湘蘭呸了一聲:

    “什麽玩意,隨了她那癆病鬼的老娘,還不如早點死了,越看越覺得礙眼……”

    回了家後,薛素心中怒意翻湧,腦海中浮現出前世種種,壓了許久火氣都沒消散。

    先前劉怡卿給的燕窩還剩下些,正好全都做成綿雨糕與揉按的脂膏。

    也不知是不是薛素心理作用,她總覺得胸口這處的確比先前那副平坦模樣豐盈不少,雖然小山包的規模尚不算大,但有總比沒有強。

    女子最是愛惜自身姿容,原本薛素還憋了一肚子氣,但瞧見自己身段漸好後,心中鬱氣也不由散了幾分。

    她抿著小嘴咯咯直笑,大而圓亮的杏眼微微彎著,聲音清脆好像銀鈴輕搖擺動。

    站在院子裏的楚清河聽到廚房中傳來的動靜,劈柴的動作微微頓了下,抹了把麵上的熱汗,麵容緊繃帶出絲絲不容忽視的怒意來。

    雖看不見薛素的模樣,但隻聽女人的聲音,他腦海中便不由浮現出那日的場景。

    身為妻子,竟然逼著自己的夫君寫休書,像這種不知好歹的婦人楚清河還是頭一回見。

    以往薛素對他多有討好,說話時態度溫柔聲音嬌脆,小嘴兒就跟塗了蜜似的,時時琢磨著要搬進大屋與自己同房,做一對真正的夫妻。

    但自從那日過後,女人帶著誘惑的言行舉止全部消失,若非必要,薛素在麵對他時連半個字都懶得說。

    這般差別待遇讓楚清河心中湧起絲絲鬱燥煩悶之感,男人又是個死要麵子的,心思不肯有分毫外露,內裏甭提有多憋屈了。

    鋒利的斧頭將柴火劈開,發出噶噠噶噠的響聲。

    薛素將綿雨糕蒸好後,便端著香噴噴的糕點往外走。

    剛一進院就看到了鐵杵般脊背挺直的高大男人,似感受到了女子窺視的眼神,楚清河站姿越發僵硬起來。

    捏著軟糯的糕點咬了一口,蜂蜜的甜香讓薛素舒坦的眯了眯眼,快步走進小屋中。

    剛將房門關上,就看到不遠處的窗扇被推開了,邊上放著一張字條。

    薄薄紙張被一支銀釵壓住,薛素放下碟子走到窗前,拿起雕刻梅花的銀釵,一時恨從心起,不由冷笑。

    已經快一月沒見到王佑卿,本以為那人已經斷了心思,沒想到竟然還有膽子摸到楚家,送東西過來。

    字條上隻寫了一句話:天黑後杏花亭相見。

    王佑卿還真是恬不知恥,他真以為秀才的名頭鑲了金,自己會在夜深人靜跑到外麵跟他私會?

    杏花亭離村口不遠,是前朝修建的亭子,雖曆經百十年,但保存的卻十分完好。

    少了些繭子的指腹摩挲著銀釵上的花紋,薛素突然想到了什麽,杏眼中燒著的火焰轉為點點笑意,映在白生生的小臉兒上,倒是透出了幾分嬌美。

    又吃了塊綿雨糕,小腹略有些飽脹,薛素將字條跟銀釵都放進懷中,推門直接往薛家的方向走去。

    聽到女子漸漸走遠,楚清河甕聲甕氣問:

    “你去哪兒?”

    薛素扶了扶鬢角的絹花,哼了一聲道:

    “我回娘家瞧一眼,去去便回……”

    話落她伸手推開木門,不緊不慢的往前走。

    夏日裏雨水多,鄉間土路被水打濕,又黏又膩將鞋邊蹭的烏黑,薛素嫌棄的皺了皺眉,暗自將王佑卿那個混帳罵了好幾回。

    天底下的男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王秀才麵上看著斯斯文文,似端方君子一般,但先前跟她私會時,總是動手動腳恨不得占了她的身子。

    陷入愛情的女子最是癡傻蠢笨,輕易就能被人糊弄過去,當初薛素也沒想想,像這種考上功名的秀才,怎麽可能對她這種有夫之婦負責?

    薛家住在村頭,而楚家在村尾,走了兩刻鍾功夫,這才到了娘家門口。

    正在院子裏挑黃豆的老婦抬起頭,掃見薛素站在院外,立刻便咧嘴笑開,甭提有多高興了。

    “素娘快進屋,奶奶好些日子都沒看見你了,我這孫女倒是越長越俊……”

    粗糙刺人的手掌拉住薛素的手,她跟在薛奶奶身後,直接進了屋。

    “祖母,您最近過的怎麽樣?”

    薛母在薛素七歲那年就沒了,趙湘蘭嫁到薛家後,看便宜女兒就沒有順眼的時候,隻讓她吃最少的糧食,幹些累人的粗重活兒。

    要不是薛奶奶心疼孫女,經常攔著,薛素怕是早就被趙湘蘭折磨死了。

    “還能怎樣?你爹都四十多了,還得讓我這老婆子操心,你二叔倒是個本事的,每月拿回來的銀錢不少,貼補家用,隻是底下幾個小的不懂事……”

    邊說著,薛奶奶邊從懷裏摸出了幾枚銅板,塞進薛素手心裏,小聲嘀咕:

    “楚瞎子雖然眼睛不好使,但他早年當過兵,也是個踏實人,嫁過去了咱們就好好過日子,可不能欺負人家性子好……”

    聽到這話,薛素都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

    楚清河表麵看著踏實,實際上城府深,否則也不會暗暗叮囑蓮生,讓小姑娘離自己遠點兒。

    自己夫君都存著這種提防的心思,日子肯定過不下去,薛素現在就想跟那人和離,偏楚清河以“成親三年內不休妻”這樣的胡話來敷衍她,當真不是什麽好東西!

    薛素哪裏好意思收薛奶奶的銀錢?

    她眨了眨眼,小聲說:

    “您自己攢些私房錢就是,楚瞎子前日獵了匹野狼回來,足足賣了十多兩銀子,夠用著呢!”

    借著要去廚房找碗水喝的由頭,薛素躡手躡腳往薛月房外走去,她將懷裏的字條跟銀釵掏出來,如法炮製放在開了條細縫的窗邊。

    薛月從小就是個好攀比的性子,什麽事都做的出來。

    要是她拿到了這張字條,說不定會直接在杏花亭裏將身子給了王佑卿,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薛月又是個雲英未嫁的姑娘家,說不定還能結一樁婚事嘞。

    倒也不是薛素心狠,算計自家姐妹,要怪隻能怪薛月前世裏做了孽。

    在薛素懷著王佑卿的孩子時,薛月嫉恨的紅了眼,直接端著裝滿滾燙開水的木盆,就要將水潑在她身上。

    要不是薛素見勢不妙閃避的快,怕是連性命都保不住。

    即便如此,她右邊胳膊也被熱水燙出了一片水泡,衣裳緊緊貼在肉上,大夫將布料撕開後,胳膊上血淋淋的,下身似來了月事,一刻不停的湧血,孩子險些沒掉了。

    她受了這麽大的折磨,二叔薛忠愧疚的將薛月毒打一頓,但薛父卻是個大度的,說她皮糙肉厚,肯定不會有事。

    曾經經曆過的痛苦浮現在眼前,薛素恨得渾身發抖,眼珠子裏爬滿血絲。

    這輩子有了重頭再來的機會,還是得讓薛月盡快實現心願,趕緊跟王佑卿湊成一對。

    反正這二人都不是什麽好貨,要是他們成親了,王佑卿也不會繼續糾纏自己,倒也少了些麻煩。

    將東西放好後,薛素回了大屋,陪著薛奶奶坐了許久,期間趙湘蘭進來了兩趟,薛奶奶隻當沒看見這個兒媳,拉著薛素的手自顧自說話。

    當著繼女的麵丟了臉,趙湘蘭氣的麵色發青,偏偏薛奶奶是長輩,她這當人媳婦的也不好失了孝道,頂撞於她,隻能咽下這口惡氣。(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