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夙此話一出，雲氏整個人感覺都不好了。她，她怎麽敢說得這麽直白？做采買這差事，不多不少都會有些油水的，還能有那種什麽油水都不撈的人麽？

    “人傻錢多？”賀東風挑眉。敢情他是太過縱容下人？晉王府規矩嚴明，吃他的喝他的，還有人敢中飽私囊？

    “朝雨，去沈側妃那拿賬本。再把采買的人喊來。”

    雲氏一聽，這可如何是好？爺連這些事都要一一過問了，都怪傅氏。她不由瞪千夙一眼。

    千夙隻當沒瞅見。不是她想幹涉采買的事，而是人家不想放過她。反正樹敵已經不少，她不介意再來幾個。

    蓮晴院裏，沈碧姝一聽爺要查看賬本，她的眉蹙起來，卻不敢不把賬本交予朝雨。

    “爺有說讓妾身過去嗎？”

    朝雨說爺沒傳。

    沈碧姝心裏不安，明明讓那雲氏去告狀的，怎麽情況卻不對？想想還是過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何事。

    於是她跟著朝雨一塊過去，卻見不止爺在，雲氏也在，最礙眼的是，那傅千夙也在。不用問了，肯定又是這傅千夙搞出來的事情。

    賀東風接過賬本，翻看了最近一月的支出，倒沒有出錯之處，開銷也控製在限定的範圍。

    那采買的婢子被朝雨帶來，跪在地上。她是第一次被喊到王爺跟前，不免有些緊張。不過見她姨家的表姐雲氏也在，她稍稍放心下來。

    賀東風又讓朝雨把采買的賬本拿來，查看了一番。裏頭每一筆采買都記得清清楚楚，也沒啥過錯。

    他便故意問道：“傅氏今天采買的菜如何？”

    那婢子便回答：“回王爺，傅氏今日買的菜既不新鮮，又不便宜。”

    “也就是說，她做不好采買這差事了？”賀東風嗓音不輕不重，讓人聽不出裏頭是什麽情緒。

    那婢子想了想才擇中回答：“估計是第一次買東西，還不熟練的緣故。”

    她話音才落，千夙就笑出了聲音，在這幾人裏頭尤顯突兀。

    賀東風瞅她一眼：“你笑什麽？”

    “奴婢笑的是，當個熟練的采買若指的是，等著菜市場各家把菜和肉送到後門，畫個圈表示簽收就好，那王府上上下下，誰都可以當采買，輪流值日便是，又何需設專門的采買人。”千夙特別不屑。

    那婢子滿臉通紅，雲氏也大氣不敢喘一下。

    反而是沈碧姝接過了話：“傅氏，你說的固然有理，然而王府上下如此多人，吃的東西豈能隨便？挑選固定的供應商家，食材有保證，吃得也更放心。”

    “對，哪家會沒有指定的送貨商？除了外頭那些百姓才會一一去選，每日貨比三家。”雲氏終於開口。

    千夙定定望著沈碧姝，然後是雲氏。這兩肯定是吃了回扣銀子的，才能這麽說話。就連那婢子，都不知撈了多少銀子進口袋。

    她不慌不忙問道：“奴婢敢問沈側妃，有沒有親自去後門看過肉菜送來的場景？哪怕一次也好。”

    沈碧姝愣了愣，想說有吧，又怕這裏麵有什麽陷阱。說沒有吧，爺會不會覺得她當不好這個家？

    千夙笑了：“側妃這麽忙，想必沒有去過罷。那姨娘肯定也沒去過了。奴婢要說的是，那些菜和肉送到王府，除了采買的婢子簽收，誰來保證這菜和肉都沒有問題？再說這些食材送到了廚房，新不新鮮，肉嫩不嫩，也就隻有廚房的人知道，他們敢說食材不好麽？豈不是要唯他們是問？”

    沈碧姝麵色不好看，雲氏也呆了，那婢子就更是害怕了。

    賀東風深深瞧著這幾個人，心裏自是明白，這套操作想必早就存在了，沒想到啊，王府裏的聰明人不少。

    “王爺若有時間，可以帶側妃姨娘們出去走走，體察一下民情，也好看看這大雁京的繁華。既是繁華之地，自是蔬果品種豐富繁多，不存在物以稀為貴的情況，然晉王府吃的菜，與民間百姓一樣，價格卻多半倍有餘，豬肉更是多一倍有餘。”

    千夙又補一句：“奴婢想，興許這豬不是養在圈裏，而是在山莊裏頭放養，冬暖夏涼，勞逸結合，所以肉質鮮美才價格上盛。”

    賀東風冷不防笑出聲來，嚇壞了在場的幾個人。笑完了他才說：“王府後頭還有空地兒，你若能養出這樣的豬，本王倒是可以給你撥款建個養豬山莊。”

    千夙覺得額邊有一群烏鴉飛過，這笑話好冷，一點都不好笑。拜托，她是穿過來做生意的，不是種田養豬的。

    賀東風將采買的賬本砸到那婢子身上：“你有何話說？”

    那婢子渾身發顫：“奴婢該死，奴婢再也不敢了。”

    雲氏咬著唇，她要是不趟這渾水就好了，至少這事沒被捅出來，她也不用這麽害怕。

    沈碧姝裝模作樣地說：“爺，這婢子實在是懶，換人後妾身定要親自看著采買這塊。”

    哪知賀東風似笑非笑地說：“懶還不至死，最該死的是，她真把本王當人傻錢多。趕出去，永不再用，另須賠王府一百兩銀子，由傅氏收了充當采買費。”

    這麽好？天上終於掉下餡餅了。千夙當然不拒絕：“是，奴婢一定當好這采買的差事，為王府省銀子。”

    那婢子愣愣地看著雲氏，這一百兩她一個人怎麽賠得起，要賠也該雲氏和她一塊賠，沈側妃也須賠上一部分。

    然那兩人看都不看她一眼，冷薄得很。

    沈碧姝原以為能用這事兒挫挫傅千夙的銳氣，沒成想，偷雞不成蝕把米。然而，這還是小事，梨花將信送出去不久後，傅嫣就給她回了信。用不了多久，就有傅千夙受的，她拭目以待。

    千夙解決了這事兒，自然就惦記著那個鋪子了。那鋪子門麵寬，深度淺，最適合開小食店。一側圍起來，做灶台料理台；另一側沿著牆做邊桌，能擺上十個凳子，還可以擺一個小圓桌，這麽一來店雖小卻能坐上十來個人，很不錯了。

    雁京的小食品類多，味道好，她要把這小食店做起來，就必須靠東西好吃，價格適中，而且吃的還是外頭都沒有的東西。

    千夙眼睛溜溜的轉，一下便列出一串吃的東西來。新店開張，廣告要打響，人氣要上去，她有好多事情要忙呢。

    賀東風見這女人一下眉頭緊蹙，一下又笑逐顏開，不知道在想什麽事情。

    輕咳兩聲，他提醒她，他還在她跟前的。

    千夙這才抽空瞄賀渣渣一眼：“王爺，奴婢去采買了。”

    “等下再去不遲。本王問你，你上次說的話，什麽吐了再吃，戒掉喜歡吃的東西，是不是暗指你與本王？”賀東風一直記著這茬。

    喲，開竅了？

    “王爺英明。”

    賀東風不悅了，正要發怒之際，輕塵回來了。他隻好壓下傅千夙的事，和輕塵回主院去。

    千夙將銀票連同那張憑證揣上，她已經等不及明天去找田漢子交易了，今天就把事情給定下來。

    到了那個鋪子，她繞到後麵去，同樣是虛掩的門，她敲兩下便問：“田漢子在嗎？”

    門開，田漢子見她來了，神情有些不自然：“姑娘你來了。我原以為明日才能見著你，如此也好，這事早些解決。”

    “我好不容易才湊齊了銀子。走吧，我們找見證人去，這就把手續給辦了。”千夙一高興就沒注意到田漢子的不自在。

    然而那田漢子將憑證與二百兩銀票拿出來，滿臉歉意：“姑娘，我田漢子對不住你啊。這些都還予你罷。我本想等你明日來交易，可你那日前腳剛走，文家的公子後腳就來了，他拿六千兩買我這鋪子，所以……”

    千夙一聽，整個人都懵了。哪個殺千刀的，竟然截她的糊。

    “田漢子，就算他出六千兩買你這鋪子，你也不能答應啊。什麽叫江湖道義，難道你做了這麽多年買賣也不清楚嗎？”

    田漢子那張黝黑的臉紅了紅，隻得告訴千夙：“姑娘，我就實話告訴你罷。你是外地來的不知道，那文公子不是普通人，他們文家在雁京經商幾十年，背景了得，雖不是雁國首富，也相去不遠了。那文公子出手六千兩買我這鋪子，我也跟他說了這鋪已經有人定下，他卻告訴我，若我不賣予他，這鋪子恐怕永遠都賣不出去，我也別想在這兒混下去。”

    什麽？她是跟街頭霸王給撞上了麽？

    “姑娘，我看你也是老實人家出來的，何必為了這鋪子跟那文公子硬杠上？劃不來的。鋪子沒有賣予你，我多還你一百兩訂金。我勸姑娘也盡早尋別處罷。”田漢子說完就去拎包袱，看得出來他是個有道義的，至少還在這裏等著她，給她賠了一百兩。

    千夙那個心疼啊。眼見就可以發家致富了啊，這下全泡湯了。

    看著那個鋪子，她幽幽歎氣。老天怎麽這樣，都讓她看到了，又得不到。她這全盤的計劃全落空了哎。

    想得入神時，突然有輛馬車過來，差點撞上她。

    “找死啊？！”車夫拉緊了韁繩，瞪她一眼。

    他娘的，凶什麽凶，敢情這整條街都是他們家的？

    一白衣少年郎從馬車下來，走進了鋪子裏。那車夫頓時換了張臉似的，堆著討好的笑過去：“文公子，小的兄弟會幹這修葺活兒，價錢公道，手工細致，隻要文公子說怎麽幹，他就能給你幹出來。”

    這就那個街頭霸王文公子？

    恰這時，那文公子轉過身來，千夙定睛一瞧，不由倒抽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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