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白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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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李誌強和林子舒聊著天,林子佼坐在炕邊上,手裏捧著本語文書,有一搭沒一搭地翻看著,耳朵卻是豎得高高地聽著兩人的對話。

    “……衛國那家夥啊,我是真佩服他,不光我,大家夥兒都服他!別說別的,就連那些老牧民也都一個勁兒地誇他!”李誌強笑著對林子舒豎起大拇指:“你和衛國有一個算一個,都有兩下子!”

    林子佼有點納悶,衛國又是誰啊?

    李誌強迎上小姑娘的目光,忽然覺得這目光裏似乎有什麽意思。

    他會錯了意,以為小姑娘嫌自己沒誇她呢,急忙對林子佼也安撫幾句:“子矜也是好樣的!將來不比你哥姐差。”

    林子舒笑著接話:“快別誇她,小孩子家知道個甚,強子哥,我哥沒跟著回來啊?子矜病了我還給他寫信來。”

    李誌強皺起眉頭:“你給衛國寫信了?他肯定沒收到,前段時間那不是下雪了嘛,路被封了,人出不去,信也進不來,我也是因為我哥元旦結婚,硬是跟著第一趟運糧車出來的,你哥知道我要回來,還特意托我給你們帶了吃的,要知道子矜病了,他肯定回來。”

    林子舒這才釋然,起身將他帶來的紙包打開,裏麵是些酸酪蛋子(牧民自己做的奶酪)奶皮奶豆腐之類的奶產品,除此之外竟然還有幾根硬梆梆的牛肉幹。

    她將紙包裏的吃食揀了兩樣遞給林子佼道:“吃吧,哥給你帶的。”

    林子佼看看奶酪,牧民自己做的奶酪酸得厲害,她嘴裏泛出一股酸水,默不作聲地拈起一塊放進嘴裏,繼續聽那兩人說話。

    從兩人的說話中,林子佼才明白,這個所謂的衛國,就是她的哥哥林子路,似乎是哥哥嫌子路這個名字跟曆史上某個名人的弟子重名,是以很是嫌棄地棄之不用,改名為林衛國。

    林衛國同學高中畢業之後,放棄了父親給他安排的工作,響應國家號召,一心一意要下鄉當知青。

    他所在的n省已經是偏遠邊疆地區,本著到最艱苦的地方去的原則,林衛國同學便申請去了離家幾百公裏,條件比較差的一個牧區。

    林家明夫婦也拿這個狂熱而倔強的兒子沒辦法,等他們知道時,兒子已經報了名,連行李都捆好了,最終也隻得由著他去了。

    李誌強則比林衛國要晚兩年去,他是被街道上動員去的,積極性和林衛國自然不能相比。

    “……可不是我說哩,衛國可給咱爭了光,根正苗紅思想積極,勞動上事事帶頭,生活上又善於照顧人,他現在就是我們金沙蘇木知青的頭兒,就連那些大城市來的知青都服他!

    咱們礦上去烏林旗的知青都跟他沾了光,隻要一說起金海市東方紅煤礦的,就沒人敢小瞧……”

    林衛國給家裏的信從來都是簡單幾句,報喜不報憂,在交通書信都不方便的時代,有李誌強這麽一位信使是很難得的。

    林子舒和李誌強兩人絮絮叨叨地說著話。

    雖然知道哥哥已經去了五年,一切都很穩定,可林子舒還是仔細地問著哥哥的衣食住行,勞動生活,身體是不是健康,有沒有想家,能不能適應牧區的生活等各方麵的事兒。

    李誌強則問著林家大小的情況,準備回去給林衛國報告。

    李誌強說著話,臉上笑嗬嗬的,其實心裏有點猶豫,林衛國不讓他告訴他家裏人,可是,看子舒這著急關心的樣子,是不是應該告訴他們呢?

    在這種打不定主意的狀態下,兩人不知不覺地聊了一個多小時。

    林子佼出去往爐子裏添了一次煤,再次回來時就聽見林子舒失聲喊:“真的?我哥沒事吧?傷得怎麽樣?你怎麽不早說?”

    林子佼心頭一緊,看向李誌強。

    李誌強有點窘迫:“你哥不讓我告訴你們,我這不是看你關心他,尋思著這還有一個月就過年了,你和你爸媽商量下,不如索性借著這個由頭把他提前接回來過年。”

    他說著,大臉上又有點懊惱:“你可不能說是我告訴你的,不然衛國肯定要生我氣,我可是答應了他不跟你們說的。”

    “行!”林子舒答應得爽快利落,對於剛才自己的失態也感覺不好意思:“強子哥我剛才不是怪你,就是一時著急……”

    李誌強笑嗬嗬一擺手:“沒事!別說你著急害怕,我們當時也嚇得夠嗆,剛抬回來的時候,衛國都快凍硬了,連路都不會走,還是寶音大爺親自出手,給他用雪搓身子慢慢搓回來的。

    後來蘇木來了車,把他接到衛生院,另一個嚴重的,索性被送到旗醫院,聽說還切掉了半隻腳掌。”

    林子佼聽得心急,真想插嘴問一問,她隻添了一鍬煤的功夫,就錯過什麽大事了嗎?

    “強子哥,你跟我們說說,當時的詳細情況是咋回事兒?”林子舒平靜了些,問道。

    林子佼心下一鬆,看來李誌強隻報告了消息,還沒來得及說詳細情況。

    “哎呀當時那白毛風,那是刮得呼呼的啊……”

    說起這事,李誌強也又是唏噓又是後怕。

    前段時間烏林旗下了一場白毛大雪,雪把草原蓋得嚴嚴實實的,算得上是一場中等規模的白災(雪災)了。

    下雪不凍化雪凍,雪後的天氣冷得要命,那真是能凍掉人的耳朵和腳趾的。不論牧民還是知青們,除了有生產任務的,都窩在氈房裏輕易不願意出去。

    好在這場雪災與往常不同,往年雪災肯定伴著旱災,今年春夏卻是雨水豐沛,牧草喜獲豐收,貯存的草料相對比較充足,還算減輕了白災的危害。

    雖說草原上冬天也需要放牧,但那也是要看天氣,像這種厚雪蓋住草棵子一半高度的情況就不能出去放牧。

    牲畜根本扒拉不開上麵的厚雪,要是放牲畜出去的話,別說讓牲畜吃幹草了,萬一有的地方雪層結了冰殼子,還會劃破羊馬的蹄腕,讓牲畜受傷。

    是以大雪覆蓋的頭幾天,嘎查方麵就下了通知,隻需要給牲畜喂些貯存的幹草和飲水,不用放牧,牲畜們都被圈在棚裏。(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