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一些陳年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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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歌大概是十歲那一年沒有母親的,具體他也記不清。
    江晚情是有錢人家的千金,還是北美畢業的高材生。在那個年代,吸引了很多同齡男性的追逐。但她偏偏喜歡許邵城。他們合作公司的一個職員。
    江晚情費勁心血把許邵城介紹到公司,介紹到父親麵前。許邵城也很給力,表現出了過人的商業能力和智謀。和江晚情結婚、接手薑家的產業,擴大產業,逐步吞並同行,逐漸變成一個獨霸一方的集團。
    許邵城將薑氏企業改名許氏集團的時候,誰都知道他在想什麽。但江晚情無所謂。本來她就已經嫁給他為妻,她隻願意在家裏相夫教子就可以了。
    但是許邵城不是。早些年的時候許邵城會偷腥,被她撞見了幾回,她幾度哭訴,許邵城都會求饒,並哄她原諒和不會再犯。
    可是再過幾年,並明目張膽地帶女人回來了。
    再後來,許邵城堅稱自己遇到了愛情,要和江晚情離婚。並表示財產願意給薑家留一份。薑氏的人雖然不甘心,但也知道許邵城的手段,於是所有人都來勸江晚情離婚。她當然不肯。
    江晚情不肯離婚,說好的錢遲遲到不了薑家人的手上,江晚情因此跟親戚都有隔閡。連自己父母也是不滿。
    “要沒有許邵城,我們也就是一個小企業,現在我們拿的錢已經是以前的翻倍了,他也不愛你,離婚,帶著小歌找一個新的,不是更好?”
    所有人都這麽勸江挽情,但是江挽情不願意。她執著點和別人不一樣,別人都是為了錢,她隻能能把那個男人換回來。
    許邵城在外麵有了自己的家後,江挽情開始頻繁地帶著許歌去找他。堵在他家房子外麵,堵在他公司門口。然後許邵城永遠是那副冷峻的麵容,“你愛咋樣咋樣。別耽誤我時間。”
    時間永遠是他強調的概念,轉動手表也是他的頻繁性動作。
    許歌從有記憶起就很少見過父親,所以也不太清楚他這副神情是自然而然,還是專門麵對母親時的不耐煩。
    可是許歌很怕這個,因為每當許邵城開始轉動手表的時候,就證明他要走人了。
    他有很多保鏢,他準備走人時示意一個眼神,旁邊就會上前攔住許歌和母親,然後他就可以迅速坐上車子離開,或者進入公司,進入宅邸裏。
    然後母親就開始歇斯底裏的尖叫,開始自己的頭發,開始隨地撿東西,砸人,砸車,破壞東西,各種胡攪蠻纏。
    最開始的時候,許邵城的保鏢還會吃驚,還會組織她,最後由著她去,沒有人管她。
    許歌就看著母親在原地嘶吼,看上去很心疼但又覺得莫名奇妙。
    *
    為了能挽留許邵城,江挽情做了很多偏激的事情,哭鬧、自殘是常事。那個時候的許歌隻有七八歲,卻經常隔三差五地看見母親麵色慘白,手腕或者臉頰都是鮮血。
    薑家人見狀想要把許歌帶回去,可是薑挽情像發了瘋似的狠狠抱住孩子,不讓他跟別人離開。
    江挽情整天不敢正事,渾渾噩噩,又不讓別人領養許歌。那個時候的許歌,也不能上學,隻能整天呆在媽媽身邊。
    “媽媽,媽媽,你沒事吧。”跟在母親身邊,晃動她的手臂,企圖把她從渾噩的狀態拉過來,是那個年僅十歲的孩子經常在做的事情。
    大部分時間,許歌是喚不醒江挽情的。
    江挽情難得正常的時候,就是許邵城履行監護權,回來看望許歌的時候。
    許邵城回來的時候,江挽情就會打扮得很漂亮,煮好飯菜,像是甜蜜的一家三口一樣。
    但許邵城受不了她這種神經兮兮的樣子,他皺了皺眉頭,“我不愛你了,我希望你知道。”
    “我回來是因為小歌。兩千萬,你就說你賣不賣吧。”
    江挽情聞言一臉不敢置信,“小歌怎麽會是可以交易的商品?他是我們的結晶啊。”
    “我很後悔和你有這樣的結晶。”
    許邵城的話明顯刺激到了江挽情,她突然神色冷冽了起來。
    “你還要我怎樣?那個女人要住大房子,我和小歌搬出來了。那個女人要你的所有財產,放棄財產的承諾書我也簽了!你到底還要怎樣!”
    “我隻要離婚。沒有那個女人,也會有別的女人。”許邵城說著頓了一下,“隨便哪個女人都行,隻要不是你這個瘋子就行。”
    江挽情聽到這話,明顯身子僵硬了一下。
    “我?我為什麽是瘋子?我過得很好啊?每天栽花,每天養草的。你是不是聽別人說什麽我自殘了?那都是別人騙你的。”江挽情邊說邊挽起自己的袖子,露出潔白的手腕,“你看,什麽都沒有啊。”
    許邵城見她這樣,拽過她的手,將袖子挽得更上去,露出了手臂,手臂上滿是新的舊的,愈合的,沒有愈合的刀子割傷的傷口。
    “你看你這是在做什麽?你在做法嗎?沒有人會在乎的!你以為我會在乎嗎?我不會!”許邵城情緒有些激動,一不小心把江挽情推倒在了地上。
    許邵城本來想扶,但又想起了什麽,便整了整自己的衣袖,轉了轉自己手腕的手表,看了一下時間說道:“我也該走了。錢照例每個月會打給你。你愛咋樣咋樣吧。”
    許邵城說著轉身就要走,沒想到江挽情抱住了他的大腿,神色開始慌張。
    “邵城,我錯了。我錯了。你回來我身邊好不好,我什麽都可以不要的。”
    “放開!”
    “我不放!”
    許邵城惱了,起身揚手對著江挽情就是一巴掌。
    這一幕正好被許歌撞見。
    許邵城已經有一年多沒見到這個孩子。
    他扯了扯領帶,拿掉了剛才江挽情給他戴上的手表,並且隨手拋在了地上。
    剛才是想要很好交談的,現在看來,根本沒必要了。
    許邵城扯了扯嘴角,看向許歌。然後說出了那句許歌一輩子也忘不了那句話。
    “不要怪爸不管你,要怪就怪你媽是個神經病吧。”
    ……
    說罷,揚長而去。
    許邵城走了之後,許歌嚐試性地要去接觸自己的母親。江挽情笑著招了招手,示意許歌過去。許歌愣了一下,然後真就過去了。
    然後江挽情給許歌帶上了那個手表,邊帶邊說,“到了那邊,媽媽認不出你的時候,你就跟媽媽晃晃這個手表,這個是媽媽今天新買給爸爸的,可惜他不收……”
    許歌聽不懂江挽情在說什麽,但是他還是乖乖聽話,想要把那個手表弄緊一點。但那畢竟是大人尺寸的手表,怎麽也弄不緊。
    “媽媽,這個……”
    許歌話還沒說完,就看見江挽情突然掐住了許歌的脖子。
    “我們一起到那邊去吧。你不會怪媽媽的對吧。”
    江挽情把許歌撞倒,許歌的腦袋撞在大理石地板上,頭疼得厲害,鮮血流了出來。後腦勺疼的厲害,可是江挽情還掐著他的脖子,讓他沒辦法呼吸……
    後來的事情,許歌就不知道了,他因為失血過多昏了過去。
    *
    許歌居然奇跡般地活了下來,法院判定江挽情沒有撫養能力,便把許歌判給了許邵城。然而許歌在醫院裏呆了兩三年出來,基本不跟別人交流,隻沉浸在遊戲世界裏。
    可是江挽情還是瘋了似地在找他,有一天真被江挽情找到了。
    那時候的江挽情的病情已經穩定了很多。行為很正常,神色也很紅潤。
    她抱著許歌哭著說,自己以後再也不做這種事了。
    還給許歌看了很多她的病例報告單,證明她已經痊愈。
    她說話的時候聲音很溫柔,碰他的時候也小心翼翼的,所以許歌選擇相信了她。
    許歌開始聽她的話,也認真讀書,也好好上課,然後下課偷偷去找她。像任何普通家庭的孩子一樣。
    但是這件事被許邵城發現了。
    許邵城派人威逼利誘,使勁了各種辦法,讓江挽情離開許歌。但江挽情不願意。許歌也不願意。他第一次和父親談判,表示自己要和母親一起過日子。
    然後許邵城冷笑了一句,“你愛咋樣咋樣吧。不要耽誤我時間。”
    說罷,看了眼手表又低頭開始工作。
    許歌真的超級煩躁手表這種東西。那是一個會讓父親變成工作機器,格外冷漠的東西。也是……母親曾經在要殺死他之前給他送上的東西。
    但許歌想,江挽情這次不會了。
    *
    許歌是這麽想的。
    但現實不是。許歌因為煤氣中毒昏厥,醒來時在醫院的時候,許邵城冷笑了一聲,把手機扔給了許歌。
    手機裏顯示的是許邵城沒有打開詳看的短信。
    短信上說,“我要讓你後悔一輩子!”
    許歌覺得自己後腦勺又突然疼得厲害。
    半晌,許歌問,“她呢?”
    “死了。煤氣中毒加失血過多。你得慶幸,她這回舍不得讓你流血。”
    許邵城雲淡風輕地談論著死亡這件事情的時候,許歌突然想哭。
    他不知道他上輩子是做錯了什麽。
    想拖著他一起死的母親,和根本不愛他、隻會冷嘲熱諷的父親。
    他竟然兩個都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