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外、心外等外科會診醫生也都在這裏，查體之後，普外的醫生歎氣道：“請哪個科室醫生手術都不是問題，實在不行我們還可以聯合手術。問題在於這個病人一旦離開搶救藥，心電圖就會成為一條直線。”

    說到底，傷情太嚴重了，壓根就不是手術就可以搶救回來的。

    羅琰文點點頭，“病人的雙手都被砍了，砍下來的殘肢呢？”

    被羅琰文這麽一提醒，顧欣才反應過來病人雙手是被砍了，哪裏都是血，又被被子遮了小半，她開始沒有看出來。

    急診科醫生指了指旁邊的箱子，“在這裏保存著。”

    幾個外科醫生都對這個病人的傷情十分頭痛，病人現在全靠機器和藥物吊著命，能不能進手術室還另說。

    外科醫生們圍在一起商量對策，顧欣和其他科室幾個實習生一般好奇，湊過去看病人情況。

    細細打量，這是一個中年婦女，體態臃腫，衣服布料也很一般，勉強分得清顏色的地方，可以看到衣服上還沾著油煙，應該是一個很普通的家庭主婦，不知道為何就造此橫禍，肢體殘缺、渾身是傷的躺在這裏。

    “這得多大仇才能將人砍成這樣啊。”一個外科的男實習生感歎道。

    顧欣點頭，的確是有點太嚇人了。

    這時，心電監護儀又開始報警了，還在商量的醫生們回過頭來，急診科醫生臉色一變，大聲道：“快，腎上腺素！”

    護士連忙從搶救車裏找出一支藥來，核對後給病人注射進去。

    但是對於患者情況沒有絲毫改善，心電監護儀仍然在報警，病人的心跳依舊微弱，心電圖漸漸成一條直線。

    外科醫生不住觀察病人情況，一邊調節氧流量，一邊搖頭道：“不行，病人胸骨損傷，壓迫了內髒，不能做心肺複蘇，咱們這麽一壓下去，直接就會讓人肺葉被刺穿，死得更快。”

    “對，就算直接做急診手術，也不行，病人致命傷太多，動了這裏，哪裏也致命。”和其他醫生一樣在旁邊幫手的羅琰文沉聲道。

    顧欣從沒有這麽直觀的感受到醫生的無奈，他們需要時間、需要方法，可是病人已經是強弩之末，壓根就沒有給任何時間讓他們搶救。

    急診搶救藥物原本見效很快，但是對病人來說已經沒有任何作用了。

    病人雙手被砍，全身刀傷，失血過多，哪怕進院後就在給患者輸血補血，也無濟於事。

    心電監護儀上的心電圖最終呈現一條直線，嘟嘟聲再不間斷。

    病人死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瞬。

    急診科醫生歎了口氣，走向搶救室大門，門打開，外麵的人一窩蜂的擁上來，在一陣詢問聲裏，急診科醫生語氣沉重，“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這句話不能彌補家屬的傷痛，在這種時候從醫生嘴裏說出來，也同樣讓醫生覺得蒼白無力。

    先前鬧得最凶的女人推搡著醫生，操著大嗓門嚷嚷道：“你說什麽呢，我媳婦進醫院時可還喘氣的，怎麽現在就死了，我告訴你，別欺負我們農村人不懂法律，這件事你們醫院要負責的。”

    “我能理解家屬覺得悲痛的心情。”急診科醫生盡量安撫著家屬，解釋道：“病人傷情實在是太嚴重了，失血過多引起了休克，何況還有幾處致命傷傷及了內髒。”

    “我沒有文化，不懂這些，我隻知道我媳婦死在了你們醫院，你們就要負責。”那個女人依舊道。

    急診科醫生覺得頭痛，衣領都被這女人揪歪了，可是這人上了年紀，他也不好用蠻力，最重要的是急診科的醫生都有反偵察能力，如果他一用力，這女人就幹脆躺地上了可怎麽辦？

    急診科醫生攤開手，控製著自己的脾氣，“這樣，阿姨，我知道您有不滿，咱們直接去醫務科談好嗎？”

    這個女人並不明白什麽叫醫務科，流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急診科醫生連忙解釋：“醫務科的都是我們領導，就算是談賠償，也是和他們談。”

    女人聽了解釋倒是鬆了力道，急診科醫生趁這關頭連忙將衣服搶救回來，“來，待會兒我請同事帶你們去醫務科。”

    在搶救室裏聽了全程的外科醫生：“……”估計醫務科同事知道了要罵娘。

    半晌後，羅琰文咳嗽一聲，“咱們也會診完了……走吧？”

    外科同行們如夢初醒，連忙附和，“……對對，該回科室了。”

    還有人默默嘟囔了一句，“原來急診科還有這種套路，甩鍋都是一把好手啊，我又get到新技能了。”

    其餘人：“……”

    眾人剛走出搶救室，便被前方一大夥警察給吸引了目光，有人奇怪道：“怎麽這麽多警察？”

    “不奇怪，搶救室那個女人渾身刀傷，肯定是刑事案件。”羅琰文低聲道。

    但是讓眾人疑惑的是警察直接往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那裏走，也不知道說了什麽，那男孩輕蔑的笑了笑，然後便準備和他們走。

    準備去醫務科的女人停住腳步，連忙將小男孩搶了回來，戒備的看著警察，吼道：“你們幹什麽？不準帶走我孫子。”

    為首的警察眉心一皺，和同事對視一眼，猶豫了一下道：“大媽，我們查了你們家街道附近的監控視頻，現在懷疑是您孫子才是對您媳婦行凶的人，所以需要帶他回警局問一下情況。”

    “放屁，我都跟你說了是我媳婦不守婦道，趁著我兒子在外麵打工，與野男人通奸，因為她又不肯離婚，那奸夫不高興了，才動手殺人。”女人凶狠的看著這些警察，死死的護著小男孩，決不讓警察靠近一步。

    說話的警察麵上閃過一抹厭煩，更大聲音的吼了一句：“你才是放屁！”

    “你幹什麽？凶什麽凶？還想打我不成？”女人不畏不懼的吼了回去，“反正警察打百姓的事多了，這裏正好是醫院，你要是打了我，正好可以在這裏搶救。”

    這種人，真是將自己‘弱者’的身份發揮到了極致，而偏偏讓人無可奈何。

    一個看上去更沉穩的警察拍了拍剛說話的同事的肩膀，示意他冷靜，然後才對女人溫聲道：“大媽，您說您媳婦有奸夫，可是我們已經查看了你們家附近的道路監控，也問了你們家附近的鄰居，大家都說你媳婦自懷了二胎回老家，生了孩子也沒有出去打工過，都是在家照顧孩子，唯一的缺點就是喜歡打麻將。排除掉所有的可能，您孫子的嫌疑最大。”

    急診科本就是人滿為患，但是因為這個女人的大嗓門和不講理的態度，已經吸引了很多看客。又有警察堵著，幾個外科醫生都沒能突破包圍圈，被迫在這裏聽了全程。

    待聽完，所有人都驚恐的望著那個小男孩。

    眾人目光下，小男孩依舊很漠然，一臉無所謂。

    差點和女人吵起來的警察被同事推到一旁，見到穿白大褂的醫生，便問道：“請問今天送到急診的傷者現在情況如何了？”

    被問的正好是顧欣，顧欣愣了一下，才艱澀道：“……病人已經去世了。”

    警察臉色更加難看，羅琰文上前將顧欣不動聲色擋在後麵，對警察解釋道：“剛才急診科的醫生已經和病人家屬說過了，病人失血過多、且內髒有致命傷，搶救無效。”

    那個警察聽了之後再也忍不住了，推開幾個擋著自己的同事，指著那女人的鼻子罵道：“你媳婦都已經死了！你還在這裏阻撓我們辦案，你有沒有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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