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將軍可曾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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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馬去又返的李驚瀾不曾看到,一道白虹自更為西北的方向劃過,重新換過馬夫角色的閆宇平心知肚明卻低頭不語。
雲海之上,兩位絕色女子衣袂飄飄。
“那個少年是誰?你弟弟?為什麽不下去見他一麵?”看起來更為嬌弱的綠衣女子問道。
“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白衣女劍仙惜字如金,也不知是說她多嘴,還是說那個少年的行事多此一舉。
劍光其實飛行不遠,確定掠過包圍圈之後就降了下來,看不出心情好壞,但看得出表情一直是冷冰冰的劍仙姐姐撂下一句:“自求多福!”便駕著劍光離去,葉輕塵懊惱的跺了跺腳,一路光顧了天上地下的風光,也沒有問清楚恩人的姓名,此去長安還有一百多裏,身無分文的她卻一點也不愁,受了別人的恩惠卻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報恩,卻讓她很發愁,愁死了!
燕無雙臨死之前傳音給司馬劍主,才有了李驚弦漢中之行,等與兩人匯合,卻並未繼續做那雲中神仙,而是步行往北。
“師妹,聽說那燕國女子極為嬌媚,燕妃入京之時長安空巷,雖然沒能見到世間十大美女排名第二的絕色,可據說光是陪嫁的二十個侍女都把京城燕子樓的頭牌比了下去,燕國的小公主可是這位的親侄女,據說也是沉魚落雁?師妹給說說唄!”薑子凡蹭在李驚弦身邊。
“往西八十裏,自便!”女子劍仙麵色不變。
“師妹,你就將她一人放在路邊?萬一有什麽變故,可不是讓師祖失信?這可是大大的不妥!”
“那你還不快去?如此女子必定不缺護花使者,去的晚了,怕是連跟屁蟲都排不上!”驚弦輕哼一聲。
“哪能呢,俗話說得好,花開兩朵,各‘抱’一枝麽?咱不貪心……”“嘭”話音未落,饒是他早有準備仍被劍鞘擊中腹部倒撞出幾丈遠。
司馬劍主這才輕咳兩聲“咳咳,驚弦,可是見到那小子了?”
“回稟師祖,遠遠瞧了一眼。被閆叔叔發現了!”
“哦,那就是恰到好處。好好,欲速而不達,此次回莊,把這場機緣煉化,你也能幫得上忙,風雨欲來,長安居不易啊!”
李驚弦目光冷冽,一身氣勢漸漸攀高,發髻玉釵蠢蠢欲動,似要離體飛出。
司馬老劍主不由的長歎一聲:“唉!就不能提這個臭小子?”
好巧不巧,這一路驚喜連連,京師之外居然碰上調職回京的吳庸吳大將軍,一個是卸下重擔一身輕,另一個是心有一團亂麻,卻不知該從哪裏解起,與軍中截然相反。李驚瀾如今已非懵懂少年,而老將卻顯出頑童心性,一手一個拎著倆孩子胡吹海侃不說,抽冷子悄悄把李驚瀾拉到一邊兒,眉毛胡子在猥瑣的笑容下亂抖:“驚瀾啊!豔福不淺哪!這姑娘不錯,心性不說,那身段兒,嘖嘖,有眼光!都不用你娘把關,一看就是好生養的!有福有福!”
李驚瀾偷眼往不遠處的元曉菲瞧去,哭笑不得:“吳大帥,那位可是指玄境界,麻煩您老下次說這些不著調的話的時候,能走遠一點行不?”
吳庸急忙回身,元曉菲輕輕將兩腮緋紅的臉轉了過去,老頭眉飛色舞的扭頭說道:“郎情妾意啊!”
李驚瀾知道這老貨私下裏極其不著調,也不跟他繼續掰扯,便岔開話題,和他聊起朝中的局勢。吳庸現在的狀況倒是和太子類似,除了牢牢地抱著皇帝的大腿,沒有別的念想,也不隱瞞把自己的想法兜了個底,基本上一進那個城門,兩人也就各奔東西,就是再見了麵也形同陌路了,這個不是老將軍絕情,而是對誰都沒有好處,李雲道已經說的清清楚楚,所以李驚瀾也是趁這個機會,把該問的都問了。
朝堂上的事情,他本來就插不上手,但是有些事師兄拿不準主意要與他商議的時候,也不能臨時抱佛腳,在這團亂麻裏抽絲剝繭,雖然老將多年遠離政治權力中心,可作為參與籌劃當年奪嫡的王府老人,光在信息分揀上就不知道比他高明多少,李驚瀾甚至掏出紙筆,把一些貌似不相幹,卻可能有大用的東西摹寫出來,待回到書院慢慢琢磨。
一老一少都感到時間緊迫,有時候竟秉燭夜談,兩日兩夜,李驚瀾受益匪淺。
眼看著快到京城,李驚瀾擱下紙筆,和老將軍走出車外,攀上附近的一座小山,抬目遠望長安雄城已經隱隱綽綽,老將軍心潮澎湃,李驚瀾卻心頭沉重。
“我一直想知道一個名字,父親,母親不肯說,師兄也不肯說,可他們越不說,我心裏越難受,這種難受如刀削斧鑿,錐心刺骨,吳伯伯,小侄李驚瀾跪請!”
李驚瀾雙膝跪地,抱拳恭請。
半生戎馬,槍林箭雨中不曾畏懼的老將,臉色蒼白,身形頓時顯得佝僂起來,半晌才說出一句話來:“你這又是何苦?如果能討個公道,還輪得到你?”
“如芒在背,刻骨銘心!不得不問!”少年麵容似鐵,眼角撐裂,目不轉睛的盯著老將。
吳庸還是搖了搖頭,順著小道蹣跚而去,李驚瀾筆直的跪姿,在青天白雲之下,卻顯得無比悲涼。
世間有不平,不願說,不可說,不能說,少年有浩然,可裂石,可開山,可直上雲霄。
“我有一拳,問天,問地,問鬼神!問天下不平!”少年一拳擊地,山體瞬間撕開五十丈。眉間紅痣光華流轉,如寶石般熠熠生輝。
物有不平則鳴,滿腔怒火的少年,借一身悲憤,悍然升境,一入指玄,便悟“問天”。
站在露出一絲微笑的閆宇平身邊的吳庸望著這這憤然一拳的異象,一張老臉愁苦,唉聲連連,“這是要做什麽?這是要做什麽?”
“吳將軍,可知道世間雖有人因畏懼苟且偷生,雖有人因無奈而避走山水,雖有人因絕望而自甘墮落;這都無可厚非,但如果沒有了守規矩,講道理,分黑白,斷是非,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明知高峰遠偏要肯登攀,幹挑千斤擔,不問艱難,隻問不平之人,那這個世間該多無趣?”
“吳將軍,你可曾年輕過?”閆宇平言語鏗鏘。
吳庸遙望不遠處一拳落地,卻久久不願起身的少年背影,那雙原本如死水微瀾的眼眸中居然泛起一絲神采。老將輕輕合上眼睛,再睜開時,已恢複到頃刻之前,背負雙手自行前去。閆宇平微微搖了搖頭:“老狐狸難道都是這樣煉成的?”
四年前,曾經有一雙黑手,攪動風雲,擺在台前的皇帝,皇後,乃至淮南王府的那些蠢貨都牽涉其中,但無論明麵兒上得利的皇帝,還是暗地裏指手畫腳的皇後,和傻乎乎的把腦袋湊在李雲道刀下的淮南王府,都隻是一條線,那條線始終有人在幕後操控,暗合皇帝心意,借助漢中後黨的觸角,用一場血流成河的戰爭掩蓋事實的真相。
所有的苦難,李驚瀾都可以不去計較,但那一夜不行,他從不肯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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