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爾拉，你看得可仔細？”

    這個高大的漢子還是不放心，再次發問……他看著遠處的土堡，眉頭越皺越緊。

    “日渥布，你在懷疑我麽？”

    這個叫瓦爾拉的牧人有些惱了，聲音逐漸高起來，“我們的眼睛不會騙人！他們隻有那麽點人，還不到我們的一半，你怕什麽，為什麽還不進攻他們，搶了他們的東西！”

    原來這個強壯的羌族漢子叫日渥布，當真是人如其名，在羌語中，日渥布就是大山的意思。

    他冷冷的盯著瓦爾拉，一句話也不說，後者的氣勢卻越來越弱，直到最後閉嘴，不再發牢騷。

    見對方被嚇了回去，日渥布這才緩緩開口，“你說，他們下午才到的腳背坡，然後你很自信的叫我們在穀口攔住就是……哼，結果呢，當我們趕到的時候，對方已經過了阿布壩子，隻留下一地灰塵讓你吃個夠。”

    他對地形相當熟悉，一連說了幾個地名，看來，都是石頭他們走過的地方。

    底下的人聽到這話，有將近一半人低下了頭，瓦爾拉更是將臉扭到一邊，顯然，這日渥布一席話，正好掃了眾人的臉麵。

    “日渥布，話不是這麽說，那些蠻子動作很古怪，帶著行李，拚命的幹路，根本不像是商隊！”

    片刻功夫之後。終於有些搭了腔……一個消瘦的漢子從瓦爾拉背後走出來如是說道。

    此人一雙鷹勾眼，高鼻子，眉骨聳起，再配上一張馬臉和瘦瘦的身材，頓時給人一股陰寒的感覺。

    “日達木，他們不是商隊，來到我們羌族的地盤幹什麽？這裏又沒有吸引他們的地方……再說，你們不是說他們帶著幾馬車的東西麽？”

    對於走出來的這個日達木，日渥布的態度客氣得多了，顯然此人與剛剛那個牧人瓦爾拉身份不可同日而語。

    “管他們那麽多幹什麽，殺過去就是……我邀請你來，不是聽你廢話的，照規矩，拿下這些人，財物大夥兒平分……哼，你們部落也缺少過冬的物資了吧。”

    他一句話正好戳中了日渥布的命門，這一次，大夥兒終於不再爭執了。

    獨自嘟囔了兩句，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末了，日渥布一揮手，吩咐已經休息足夠的部下們上馬，一行人悄悄掩殺過來。

    土堡這邊，張力他們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刀客們的觀察力都不差，嚴陣以待後，有不少人就看出來了，遠處的確來了一夥人，因此，早就做好了迎敵的準備。

    石頭跟在張力身邊，將黃樺弓搭上羽箭，箭頭朝著外麵，隨時準備拉滿弦放出去。

    這還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交戰，除了對未知的恐懼，更多的情緒卻是興奮。

    他不覺得自己這邊會輸……因為首領既然能發現他們，就有應付他們的辦法，再說了，他對刀客們的身手很有信心。

    他在意的是，自己能不能幹掉幾個敵人……所有的掠奪者都該死，石頭對他們除了厭惡，還是厭惡。

    這些人靠手中的刀子搶奪別人的東西，隨意殺害別人的生命，這種罪行已經不值得再讓人有任何同情。

    也不知道這些人與洗劫村子的那批人有什麽關係……哼，不管怎麽樣，他們都得付出代價！

    大戰在即，石頭腦海裏卻是浮想聯翩，一會兒想到眼前的敵人，一會兒想到被燃燒的村子，他越來越亢奮，拿著弓箭的手居然逐漸開始劇烈的抖動起來。

    “別亂動……他們過來了！”

    關鍵時刻，一隻手伸過來，壓住了他的胳膊……張力正嚴肅的看著他，目光清澈而明亮。

    石頭怔了一下，輕輕點頭，“我知道了。”

    暗罵自己太分心，石頭重新凝聚起目力，將注意力放在了手中的弓箭上。

    隱隱約約的，他看到不遠處，一夥兒人正悄悄向這邊走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石頭幾乎可以看到一個完整的人影了！

    怎麽首領還不下令？！

    石頭睜眼看著張力，卻發現，對方的神色依舊冷靜，和他一樣拿著弓，弓箭上弦……所不同的是，張力拿著一把鐵胎弓，弓力三石。

    五十步，四十步，三十步……他們越來越近，石頭已經可以聽見對方的馬蹄聲，即便是用布包著，也能清楚的聽見。

    他的心已經快提到嗓子眼了……首領到底是怎麽回事？

    對方在二十多步的地方終於停了下來……這個距離，對於騎馬來說，隻需要十秒鍾就可以衝過來。

    張力還是沒有下令，隻是，他終於將手中的弓拉滿，箭尖直指對方。

    在短暫的停頓後，對方終於動了……不再是緩緩而來，而是徹底的放開了束縛，叫囂著催趕馬力急速奔來。

    一時之間，整個夜色的沉寂被驟然打破！

    “放箭！”

    與對手的怪叫大喊聲不同，張力隻是輕輕的吐出幾個字，聲音不大，卻剛好夠埋伏著的弟兄聽到。

    緊接著，石頭隻聽到“嗖嗖嗖”幾聲劃破空氣的聲響，眼前十數道“白光”一閃而過……這其中，就有他的一隻。

    一場接觸戰終於正式打響。

    幾乎是同一時間，對方的慘呼聲立刻響起，戰馬帶著騎手摔倒的聲音接踵而來，石頭待在哨崗上，感到地麵都震動了一下。

    他還沒有回過神來，對方的呼喝聲已經響起……是羌族話，他能簡單的聽懂一點。

    對方在喊……向前衝！

    “上麵的繼續射，底下的換刀！”

    張力絲毫沒有被亂哄哄的場麵所幹擾，盡管黑夜裏什麽都看不見，但是，他卻像是對整個局麵了如指掌一樣，冷靜的做出了下一道命令。

    三四秒鍾後，另一波羽箭又飛逝而去。

    “全部換刀，衝出去！……石頭，你待在上麵射箭。”

    沒等對方的慘叫聲響起，張力將手中的鐵胎弓一扔，從地上抓起一把長刀，大喊一聲，直接從哨崗處跳了下去。

    弟兄們見首領一馬當先的帶頭，紛紛大叫起來，拿著手中的家夥，緊隨其後。

    土堡的牆壁隻有一米多高，根本擋不住戰馬跳過來，但是，好在它地勢處於上風，對方要攻過來，必須先縱馬上一個懶坡。

    向下衝，無疑占了大便宜……

    羌族人被一撥從天而降的羽箭射懵了，他們壓根沒想到對方居然有所防備。

    才將馬力加起來，就被硬生生的截住了。

    “突擊！向前突擊！”

    日渥布同樣是大吃一驚，但是，他恢複得最快，不過是頓了一下，立刻大聲的呼喊起來，親自上前，狼牙棒在空中亂舞，試圖將飛來的羽箭撥落。

    他大聲的命令著，冒著第二波箭雨，將胯下馬力催動起來，直接向前猛衝！

    現在一定不能後退……對方也有馬，後退的下場隻能是被追上後屠殺。

    自己這邊雖然折傷了十幾個兄弟，但是人數上依然占優勢，隻要能衝上這個懶坡，那土堡的圍牆不足為據。

    他一馬當先，在前麵帶路，剩下的羌族人紛紛從驚慌中回過神來，駕馭住胯下亂動的戰馬，跟在他後麵往上衝。

    二十步，不過幾秒鍾的距離，雙方幾乎同時衝鋒，隻是眨眼的功夫，兩撥人立刻撞上！

    “給我下來！”

    張力提著長刀，隻感到一股勁風迎麵而來，定眼一看，一個高壯的漢子騎著快馬正向著自己這邊靠近，他大吼一聲，手中長刀劃過一道筆直的長線，直接向著馬頭次去。

    他手中的長刀是安西軍中步兵專門用來對付騎手的武器……陌刀。

    這陌刀上八九尺，重二十來斤，刀尖有雙刃，鋒利無比，用來對付騎兵，效果極佳，高宗皇帝時，用此刀對付突厥狼騎，殺得對方心驚膽寒。

    日渥布正要衝上懶坡，猛然感到一股寒光閃電般的刺向自己，對方來的如此之快，以至於他連頓馬避讓的機會都沒有，隻能借著前衝的勢頭，向上一躍，堪堪避開這威猛的一擊，至於胯下戰馬如何，那就隻能聽天由命了。

    “撲哧”，一聲刺破皮膚的響聲，張力手中的陌刀直接刺入了對方戰馬脖頸，借著衝力，整個刀刃都捅了進去。

    他看著馬上的騎手跳起來，從自己旁邊躍過，冷哼一聲，將陌刀向左一擺，刀尖劃破馬脖子，將整個馬頭都切了下來。

    他收刀很快，對手來的也不慢，那個下馬的漢子在地上滾了一滾，站起來的時候，手中的狼牙棒已經向著自己砸了過來。

    這狼牙棒威力巨大，戰場又這麽窄，張力知道身後都是自家兄弟，要是自己避讓開的話，沒準這一棒會打在他們身上。

    深吸一口氣，張力將刀尖一揮，對著迎來而來的狼牙棒削了過去。

    礑!一聲脆響，兩個交手的人齊齊後退了一步，張力隻感到手臂都被震得麻木了，心中暗自一驚。

    這人好大的力氣！

    他心裏吃驚，日渥布更是如此，在族中，他狼牙棒一揮之下，很少有人能全身而退，沒想到對方居然隻是後退了一步就硬接了下來。

    兩人身形一頓，緊接著，又不約而同的繼續進攻。

    戰場上，沒有猶豫的時間，不是敵人死，就是自己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