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夜襲別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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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月高懸,夜涼如水。

    傷口結痂後便開始發癢,蘇幕被那股癢意折騰的無法安睡。半夢半醒間伸手欲撓,但殘存的意識卻又覺得這樣不好。

    突然,一陣輕度適中的力道騷過他的癢處。蘇幕在心裏長舒一口氣,皺緊的眉頭也散開了。

    舒適中,他恍惚的想:這人可真是體貼,是小武還是小文。應該不是小文,他去書坊看賬了。但也不是小武,那小子每晚睡的跟昏迷一樣。是誰呢……

    月光穿過窗戶,靜謐的臥房內,蘇幕猛然從床榻上坐起。

    看到麵前的黑影他倒抽一口涼氣,飛速轉身去摸床頭的匕首,然後那人卻製住他的手低聲道:“別怕,是我!”

    蘇幕心覺荒謬:是你?你誰啊!

    為什麽總有人喜歡夜襲?這都是什麽毛病!

    難道還是上次那人?

    然而來人打破了他的幻想:“我是夏侯遮。”

    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蘇幕借著月光仔細打量,看著麵前這個鬢若刀裁,眉若墨畫的男子。他十分無語:“漏夜來訪,夏侯將軍這是有何急事?”

    夏侯遮忍住撕裂傷口的疼痛,他不動聲色的放開了蘇幕的手腕。隨後朝床腳那邊後退一點,躊躇了半響後從懷中掏出本書,有些小心的措辭:“你的書,忘在山洞裏了。”

    蘇幕接過來,確認了這正是那天上山時拿在手裏的那本……他都忘了!

    “……將軍可以讓人白天送來。”

    不就是本遊記嗎,至於半夜不睡覺都要親自送過來?要是沒記錯,這位受的傷明明不輕啊?難不成是連腦子都傷到了?

    蘇幕無力吐槽之下隻能委婉道:“十分感謝將軍送還在下的書,但天色已晚,您要是沒其他事就回去休息吧。”

    夏侯遮沉默的坐在床腳,似乎要與夜色融為一體。

    半響後。

    “書上不是這樣寫的。”男人喑啞的嗓音在夜色中有些發悶。

    “啊?”

    夏侯遮抿著薄唇,高挺的鼻梁微微揚起,一雙幽藍的眼睛灼灼盯過來,裏麵似乎有些許茫然。

    蘇幕一時不查被撲頭蓋臉的美色晃悠住了,他連忙清咳一聲:“將軍何意,在下不明白。”

    夏侯遮把手放在繡著暗紋的被麵上,微微朝前俯身:“我素日讀憶華先生的話本,上麵若是有誰被救了,那必是要以身相許的。”

    “……”

    蘇幕偏開頭,手心出汗,胸口猛跳。

    “那都是戲言,話本裏的事怎麽能當真呢?”他有些口不擇言:“話本裏的救,怎麽能是救呢?不過就是筆者的把戲,不能和現實掛鉤的……其實一般的人吧,大都是施恩不圖報的。”

    夏侯遮忽略掉後麵的話,繼續緩緩朝前靠近。就在蘇幕不斷後仰抵到了牆壁時,他壓低嗓音:“可若是,本將當真了呢。”

    當真你個小蘑菇!

    床榻內空間本不算狹小,但隨著床邊人的步步相逼,恍惚間蘇幕隻覺得自己無路可退。眼前的一切太過詭異,可掐在身上的疼痛卻又提示他並非在做夢。陌生的氣息充斥著他私人的領域,某種詭異的曖昧在空中肆意流淌。

    被人逼到牆角,作為一個男人,蘇幕怒了。

    今晚月色清亮,床邊的簾子被拉下一半。大約是因為慣性,垂在兩邊的流蘇晃來晃去。

    不在尬聊中滅亡,就在尬聊中瘋狂。蘇幕直起腰伸手抓住身前人的衣領,用力一拽後兩人鼻息可聞。他盯著夏侯遮俊美的輪廓,嗓子裏溢出幾聲調笑:“都道奴為出來難,教君恣意憐。夏侯將軍,您這是想讓本公子……憐惜你嗎?”

    最後四個字被刻意壓低了語調,吞吐間濕潤的氣息直接撲在夏侯遮的耳垂上。

    一片寂靜中,蘇幕感覺到麵前的身軀在微微顫抖。這是……生氣了?不過想想也是,這位畢竟是年少有為的將軍,估計從來都沒被人這麽打趣過。

    想著想著蘇幕的快意中夾雜了些心虛,要是這人惱羞成怒了怎麽辦?他可打不過啊!

    在蘇幕看不見的角落,夏侯遮握住拳頭死死壓抑住反應。他斜飛的長眉下,原本泛著幽藍的眼眸裏翻滾著劇烈的情緒。然而與這份濃烈相反的,是他微微偏頭,然後小心翼翼的觸碰了幾下身旁人的發絲。

    一觸即分,絲毫不敢停留。

    他可以忍,畢竟,來日方長。

    蘇幕鎮靜自若的鬆開手,還裝模作樣的幫忙理了理衣領,然後順勢拉開距離。

    “不好意思,剛剛是在下唐突了,夏侯將軍切莫在意。”

    夏侯遮猝然偏頭,隻在黑暗中給蘇幕留下一個側臉。過了會,他用沙啞的聲音道:“我姓夏侯,名遮。你可喚我的名字。”

    蘇幕連忙道:“將軍——”

    “喚名字。”

    “夏侯將軍這不太——”

    “名字!”夏侯遮轉過頭,凝視著蘇幕,一字一句道:“喚我的名字。”

    “……”

    蘇幕屈服了:“夏侯。”

    被這麽一打岔,房間裏的氣氛倒是輕鬆了些。秉著來者是客的想法,蘇幕再次問道:“夏侯你今晚來訪,到底所為何事?”

    雖然隻是禮貌而客套的語氣,但夏侯遮還是心神一蕩。

    腦子裏浮現出幾個說法,但都被一一否定。半響後,他慢吞吞的道:“我……散散步。”

    鳥鳴聲聲清脆,合著細長的風把蘇幕從夢中喚醒。

    最先有知覺的是暴露在外的鼻頭,冰冷的空氣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守在外麵的下人聽見動靜,連忙輕聲問道:“公子,您醒了嗎?”

    蘇幕半坐起來去拿帕子,冷風立刻順著空隙鑽進了被子。

    “咚!”

    一本書從床邊被帶到了地上,看封麵赫然正是《青崖遊記》。看到這本書,他就記起了昨晚的那位不速之客。從內城散步到城郊,不愧是天子腳下,會玩。

    想到夏侯遮那令人摸不到頭腦的行為言語,蘇幕有些頭痛。不管是那裏引來了這位的興趣,他都得想辦法盡快打發了。

    越吸引人的東西,往往就越可怕。

    蘇幕拿了帕子後又躺回被窩,看著床頂青色的布幔,他散漫的想:冬天來了啊。

    等到屋外再次問話,蘇幕才慢悠悠的應了一聲。

    門被推開,有兩個人端著洗漱用品垂頭走了進來。看到走在前麵的人,蘇幕眉頭微皺。

    捧著銅盆的綠衣既雀躍又惶恐,翻滾的白霧後麵,若隱若現著她精心修飾的臉龐。小心把用品放置好,她半跪在床邊柔聲道:“公子,奴婢來伺候您洗漱。”

    看著床上雖然睡眼惺忪,卻依然清俊雅致的公子。綠衣不由得更是心跳加速。她不動聲色的扯低了領口,側傾的身軀讓險峻的風光全暴露在床榻之人眼底。

    然而可惜的是,她並不知道床榻上的是個斷袖。不但不解風情,甚至還很認真的發問:“小武呢?”

    跪在綠衣後麵的姑娘立刻解釋:“小武哥身體不舒服,是敖管事安排奴婢們過來的。”

    說話的姑娘雖姿色不如綠衣,但盈盈水眸,倒也頗有幾分動人之處。看著她們倆,蘇幕心中了然,然後是無奈。本以為離開了姑蘇,就能逃離敖嬤嬤各種塞通房的手段,結果沒想到又冒出了個敖文!

    “我不慣別人伺候,你們出去吧。”

    綠衣聽後笑容一滯,她捏著衣角柔柔道:“公子,天氣冷,就讓奴家伺候您吧。”

    說著,她眼圈微微泛紅,看著蘇幕的眼神全是崇拜和仰慕。站在她身後的那個姑娘雖不如綠衣會表現,但神色也是惶恐不安。

    蘇幕沒有退步,而是加強了語氣,毫不憐香惜玉:“出去。”

    兩個婢女心中一驚,連忙碎步退了出去。

    隨著房門被關上,綠衣的臉色就變了。她氣惱的扯著袖角,眼裏全是不甘。

    跟她一起的那個婢女有些憂心:“怎麽辦,敖管事的吩咐沒做到,我們回去稟報吧。”

    綠衣橫了她一眼:“稟報什麽稟報?這府裏是公子說了算還是敖管事說了算?既然公子說了不用,那咱們就在外麵守著。”

    “不……不好吧,敖總管說了公子不願意就要換人的……”

    看著這個怕事的同伴,綠衣心情很糟糕。怎麽都是群膽小鬼,紅衣遇點挫折就退縮了,寧願在廚房做事也不敢來拚一把不說。就連這個也來拖後腿。

    等到她得了寵,一定要讓這些人再也不敢狗眼看人低!

    想到這她語氣強硬起來:“你要是去稟報了,那就是辦事不利,回頭被敖總管發賣了可別怪別人!”

    兩人小聲交涉,在綠衣連恐帶喝之下,那個婢女總算是被威脅住了。

    過了半響,裏屋的蘇幕打理好了。也沒再傳喚,他自己就推開房門走出來。聽到腳步,兩人默契的閉了嘴。

    外麵空氣清新,沁人心脾,蘇幕心情不錯的活動手腳。

    綠衣碎步靠近:“公子,您在那用膳?”

    蘇幕隨口道:“就前廳吧。”

    等用了早膳,從城中趕回來的敖文便來匯報事務。一直守在旁邊的綠衣始終無法施展,最後隻能含恨退了下去。

    把帶有蘇府標記的信封呈上,敖文臉色不好:“那邊派來了個小管事,說的好聽是蘇老爺舉薦公子您入蘭陵學館進學。但昨日去求他時明明還避而不見,也不知到底有什麽陰謀。”

    蘇幕拆開信封,翻了翻發現這確實是給館長的舉薦信。他彈彈信紙:“管他有什麽陰謀,去了就知道了。”

    敖文不是很讚同:“公子何必以身犯險。”

    蘇幕把信封放在桌上,望向屋外的眼神很幽深:“要是不以身犯險,那怎麽能弄清楚,他們到底想在我身上圖謀什麽呢。”

    敖文十分愧疚:“是我無能,雖然在鄴城經營半載,但還是隻能打聽到粗淺的消息。”

    “不必自責,”蘇幕安撫:“鄴城本就水深,慢慢來,不用著急。”(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