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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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水河波光粼粼,無數盞顏色各異的河燈散落其中。
蘇幕捧著盞藍色蓮花燈,有些無奈的望著身邊人:“明明是你買的河燈,為何要讓我來放。”
夏侯遮垂眼把玩著腰上的玉佩:“我把我的願望讓給你。”
借著溶溶月色,蘇幕頗為好笑的望著他:“所以,我可以許兩個願望嗎?”
出乎意料的夏侯遮搖了搖頭,他宛若碧海的眸子投向水麵,裏麵映出瀲灩的波紋。
“許一個,但算是我們一起許的。”
都怪今天的月色太好,蘇幕這麽在心裏對自己說。小心把手裏的河燈放在地上,然後點燃了中央的紅燭。蘇幕把它端起來輕輕放入水中,再順著水流朝前撩了幾下。
慢悠悠的,那盞蓮花燈越飄越遠,最後匯聚進花燈群中,再也辨認不清了。
木棧上兩人並肩而立,視線全都被花燈吸引著,雖然沒有說話,但靜謐中卻有著奇異的默契。
一陣涼風襲來,蘇幕打了個冷顫。然而這個冷顫還沒打完,他就被一件外衣兜頭罩住了。
“唔!”
棧橋前頭,兩個結伴來放河燈的姑娘看著這邊掩嘴而笑。蘇幕把頭從外衣下扯出來,還沒說什麽呢,就對上她們打趣的眼神。
……為什麽要露出你們什麽都知道的表情,不!你們什麽都不知道!
蘇幕原本穿的衣衫就有些大,雖然因為他通體的氣質,不但不難看出甚至還有幾分別樣的風采,但秋夜的涼風卻是不解風情的。
夏侯遮伸手把外衣裹好,抿緊的嘴唇讓人覺得他似乎在做什麽萬分重要的事情。
那兩個姑娘的笑意更明顯了,甚至還頭碰頭的竊竊私語。
郎朗秋月下,看著低頭為他係衣帶的夏侯遮,蘇幕竟然生出莫名的心虛。
“……走吧。”不等夏侯遮反應,蘇幕便隔著衣物拉住他的手腕掉頭:“秋日多燥,還是一起去喝碗梨子水吧。”
清熱潤燥,最好能順便給他降降火氣。
河邊街道上有些昏暗,蘇幕拉著人急急往前走,夏侯遮從善如流的跟在後麵。就這麽悶頭走了一會,夏侯遮突然反手拉住了他。
“幹什麽?”蘇幕受驚的回頭,同時立刻把手抽了出來。
夏侯遮默了默,剔透的藍眸似乎暗淡了一瞬。他指了指路邊:“到了。”
“酸酸甜甜的荔枝膏,清涼可口的梨子汁嘞~”
清脆的叫賣聲讓蘇幕回神,他看著眼前的糖水鋪,心頭有些窘迫。
“哦。”幹巴巴的應了聲。
“不然,換一家?”
夏侯遮話音剛落,站在糖水鋪前的老板娘不願意了。她圓臉杏目,一對眉毛又濃又密,裹著桃紅對襟褂的胸脯鼓鼓囊囊,插著腰一往前挺,那些圍坐在桌旁的男子眼睛都直了。
“小哥說的話奴不依,奴的糖水要是在鄴城排第二,那就沒人敢第一了。”老板娘說的又急又快,但她的嗓音卻很軟,硬是把生氣變成了打情罵俏:“儂要是換一家,那肯定會後悔的!”
原本正尷尬的蘇幕像是找到了台階,立刻就勢下坡:“既然老板娘都這麽說了,那我們就嚐嚐吧。”
掐著腰的老板娘當場表演了個變臉,她拉下的嘴角一提,指著裏麵的空桌就道:“公子裏麵請~”
這處攤子擺在街角,裏麵簡單放著三張桌子,外麵則是老板娘做甜水的架子。問清他們要的東西後,老板娘便扭著腰去做了。
蘇幕隨意的打量了下周圍,發現隔壁兩張桌子上分別坐了四個男子。這些人桌上沒多少東西,且視線一直黏膩的繞著老板娘。看見那些淫邪的視線,蘇幕心裏有些膈應。
“哎喲!”
“誰打我?”
幾聲慘叫突然響起,旁邊桌的男子紛紛站起身,捂頭的捂頭,捂背的捂背。就在他們破口大罵的時候,蘇幕突然聽見破空聲。
“啊!”
這次眾人看清了,原來襲擊幾人的是從黑暗中射出的石子。那四人的額頭都被打的青紫,略微碰碰便疼的哇哇大叫。
“什麽人?誰敢打你馬大爺!”
“給我滾出來!”
那四人被氣得怒發衝冠,奈何石子是從黑暗中射出來的,他們根本看不清到底是什麽人。
這邊的動靜驚動了老板娘,她裹著圍裙從架子後跑出來:“怎麽了怎麽了?”
在看見那四人頭上的傷後,她吃了一驚,然後眼裏閃過驚慌。
“怎麽了?老子也想知道怎麽了!特麽的到底是誰在尋晦氣!”一個臉上有疤的大漢朝地下吐了口唾沫,他眼珠子骨碌碌亂轉,在看見坐在旁邊淡定的蘇幕兩人後突然眼中一動。
“說!是不是你們幹的!”大漢抄起桌上的筷筒就摔過去,吊梢眼中全是凶狠:“敢暗算大爺,膽子不小啊!”
其他三人得了指示,臉上掛著獰笑圍過去。
滿頭霧水的老板娘看著蘇幕兩人,眼中幾經變換,最後一咬牙媚笑著上前:“哎喲,這肯定是誤會!馬爺,您就當給奴家個麵子,這倆小哥白嫩嫩的那能傷到各位爺呢?”
刀疤臉大漢冷笑:“看在你麵子,你是我什麽人啊你?難道說,你是終於想通了,願意從了馬爺啊?”
杜三娘臉色一僵,她微微回身朝蘇幕兩人做眼色,示意他們快走。
“奴家蒲柳之姿,那裏敢高攀馬爺您呢?而且,奴家已經有相公了。”
刀疤臉冷哼:“敬酒不吃吃罰酒,告訴你,馬爺一直忍著你那是情趣。今兒不想忍了,你最好給我識相點!”
其他三人也調笑道:“就是,天天說自己有男人,也沒見男人在那?”
“估計是個烏龜王八,縮在殼裏不敢出頭吧~”
“哈哈哈!”
杜三娘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她手指微微蜷縮,似乎在盡力忍著什麽。
那幾人越說越下流,蘇幕忍不住要站起來。他一動,夏侯遮就壓住了他,薄唇裏吐出兩個字:“我來。”
翩若驚鴻,宛如遊龍。
這是單方麵的毆打,不過片刻,剛剛還不可一世的四人全都躺到在地。這次,他們甚至連呻吟都沒發出來。
“太吵。”
蘇幕晃過神,連忙站起來:“他們沒死吧?”
這些人雖然可惡,但也罪不至死,至少不能死在夏侯遮的手上。
被驚呆的杜三娘也唬了一跳,她連忙撲過來:“他們是白虎幫的人,被打死了白虎幫肯定不會罷休,你們快走!”
夏侯遮攔住蘇幕,有些嫌棄的看著地上那幾人:“沒死,暈了而已。”
蘇幕鬆了口氣:“那就好,這怎麽善後。”
蹲下去查看的杜三娘也發現了,這幾人雖然看著淒慘,但確實還有呼吸。她抬起頭,眉眼間之前的媚態都消失不見,隻剩下感激與歉意:“那會想著多點人他們就不敢直接動手,所以才……是我連累了兩位,強龍不壓地頭蛇,二位先走,剩下的事交給我吧。”
蘇幕溫聲道:“人是我們打的,那有就此罷手的道理。”
夏侯遮朝前一步擋在蘇幕麵前,抬起右手做了個手勢。幾乎是立刻,兩個黑衣人從夜色裏奔了過來。
“送到衙門去。”
“喏。”
沒有多言,那兩人十分利落的一手一個,如來時那樣迅速消失。
蘇幕看著麵前的背影,心裏默默冷哼。什麽走丟了,感情這些人全都藏著呢!
杜三娘有些恍惚的癱坐在地上,她抓緊圍裙,不敢相信一直困擾著她的心頭大患就這麽被解決了。
蘇幕從夏侯遮身後繞出來,看見她後有些憐惜:“老板娘不必擔憂,若是那些人素日就作惡多端,此次衙門定會秉公處置的。”
杜三娘抬起頭,臉上神色似哭似笑。她撐著地站起身,用了抹抹臉後恢複了鎮定。杜三娘朝著兩人深深行禮:“多謝二位恩公,民婦無以為報,隻能來世結草銜環……”
夏侯遮又想故技重施,蘇幕眼疾手快的拽住了他。一邊用力,他一邊打斷了杜三娘的話:“不用不用,老板娘你不是說你家鄴城第一嗎?那不如就送我們兩碗梨子水吧。”
“噗嗤。”杜三娘忍不住笑道:“小公子真會開玩笑,兩晚梨子水值得什麽,您若是喜歡,那民婦便把方子抄給您。”
這麽一展顏,蘇幕忍不住歎道:“世道不易,懷璧其罪。老板娘既有相公,那晚上還是讓他陪著你一起擺攤吧。”
正在不屑掙紮的夏侯遮突然安靜了,他拉著蘇幕重新坐了回去。
留在原地的杜三娘眼中浮現幾許悵然,她猶豫了一會後突然跪倒在地。
蘇幕一驚,立刻就站起來側過身去:“這是何意?”
杜三娘狠狠在地上磕了幾個頭,不過眨眼,她鬆鬆挽著的頭發便垂了幾縷下來,額頭上也冒出血絲。
“二位公子是貴人,也是好人。民婦鬥膽……民婦不要臉想求二位一件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杜三娘和她相公之間很簡單,與這世上千千萬萬人一樣,都是家裏長輩做了決定,之後過了禮便成了親。
然而成親三日,她相公便進京趕考,從此,音訊全無。(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