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體會過那種感覺嗎？

    就是本來心情忐忑地打算去麵對一個可能是壞的結果, 誰知當真的答案出現時, 發現完全不是你自己想象的那樣。

    那種陡然調轉一百八十度方向。

    此刻，這正是顏晗此時的心情。

    顏晗一臉懵逼地望著老頭兒滿臉激動, 真真猶如看見偶爾的小粉絲, 當然活潑可愛跟這老爺子是沒關係。

    顏老爺子握著裴以恒的手掌, 語重心長道：“裴大師你的圍棋, 真的是藝術。”

    “特別是你去年在龍星杯奪冠的第二盤棋，我看了複盤, 你可真的是行雲流水。”

    顏晗聽著老頭兒這一句一句話, 腦海中, 閃過三個字，彩虹屁。

    她實在沒想到，一向挺嚴肅，而且在商場也是個十分說一不二的老爺子，居然有一天會這麽吹捧一個比他孫子還小那麽多的人。

    好吧，或許這就是偶像的力量了。

    “顏顏, 你怎麽回事，也不請裴大師進來坐，怎麽還在門口站著呢。”

    顏晗正出神呢, 顏老爺子突然轉頭，輕聲斥責她。

    嗬，嗬。

    裴以恒被老爺子拉到沙發上坐下, 還吩咐保姆阿姨, 趕緊端茶和切水果上來。

    老爺子笑眯眯地問道：“喜歡喝茶嗎？”

    裴以恒點頭, 神色淡然卻又不失謙卑，“我很喜歡喝茶。”

    顏老爺子一拍大腿，笑道：“我就說嘛，像你這樣的大師，必定是愛喝茶的。畢竟這茶和棋，便如一對兒。”

    “小彭，你把我的大紅袍拿出來，泡一盞茶，好好招待裴大師。”

    此時裴以恒適時說道：“爺爺，你是長輩，隻管叫我以恒就好。”

    顏晗此刻坐在沙發旁邊，看著裴以恒，怎麽說呢，就覺得異樣的陌生。平時跟他在一起，他雖然身上也有沉穩淡然的一麵，可是終究是少年人的氣質占據上風。

    這會兒他端坐在沙發上，不管是說話還是舉止，都有種真正典雅的風骨。

    有點兒老舊似的端莊。

    可是恰恰是這種氣質，讓顏老爺子簡直是看他怎麽都覺得好。

    老爺子朗聲大笑，禁不住說道：“那我便不跟你客氣了，直接叫你以恒。”

    “你的老師江大師，現在身體如何？”

    裴以恒露出些許驚訝，輕聲問：“您跟老師認識？”

    顏老爺子說起這個還挺開心，“我年輕時候就愛下棋，說實話，隻不過那時候條件艱苦，沒有那樣好的條件。之前有幸跟江大師切磋過幾盤，實在是厲害。”

    顏晗在旁邊說道：“我爺爺下棋很厲害的，就是他那個年代環境不好，要不然他也可能是職業棋手呢。”

    當然這話，是純粹拍老爺子馬屁。

    畢竟顏晗打小就聽老爺子感慨，他呀，都是被時代耽誤了。

    裴以恒輕聲說：“難怪顏顏也喜歡下棋，原來是受您的影響。”

    顏晗心底雖然還在嘀咕顏之潤那通電話的事情，不過此時既然老爺子這麽喜歡裴以恒，她順勢說道：“爺爺，你要不要跟阿恒下一盤？”

    “那怎麽能行呢，以恒的棋力肯定遠在我之上。”顏老爺子搖頭，一副不行，我怎麽能跟裴大師下棋呢。

    可是眼底已經藏不住的欣喜。

    顏晗笑道：“沒關係的，我都跟他下過很多次。”

    顏老爺子聽到這話，登時轉頭望向顏晗，衝她瞪了一眼，滿臉都是你簡直就是在暴殄天物。

    當然他估計也覺得眼神殺還不夠，直接說道：“你以後可不能再這麽耽誤以恒。”

    顏晗：“……”跟我下棋，就是耽誤...他？

    “爺爺，不帶您這麽偏心的。你看看清楚，到底誰是親生的。”

    顏晗覺得這老頭還真好玩，怎麽就能這麽快忘記，她是他可愛又乖巧的親孫女呢。

    誰知裴以恒這時候開口說：“要不，我與你手談一局？”

    顏老爺子轉頭看著他，這個驚喜的，一張布滿皺紋的臉，是真真兒開心。

    顏晗這麽瞧著吧，突然有種莫名的傷感，似乎許久，她都沒在爺爺臉上瞧見這樣高興的模樣。

    上一次，還是奶奶在世的時候吧。

    於是顏晗望著老頭兒把裴以恒高高興興地領進他的書房裏頭。

    她本來是準備等著彭阿姨沏好茶，她幫忙端進去的。誰知顏之潤突然從門外進來，他身上穿著一套運動，額頭上布滿細密的汗珠，臉頰微微泛紅，看起來是剛運動回來。

    瞧見他，顏晗登時想起早上那通電話。

    她立即站起來，本來準備找他算賬呢，誰知道顏之潤眼疾手快，竟是鞋子都沒脫，直接竄上了樓。

    顏晗看慣了她哥成熟穩重的模樣，居然也忘記了顏少過去也是有過輝煌經曆。

    於是她立即跟著跑上去，伸手擰他房門的門把，不出意外，果然從裏麵鎖起來。

    “開門，哥哥，你開門。”顏晗沒那麽好打發，直接敲門。

    可是裏頭沒動靜。

    顏晗輕笑著說：“哥，你要是再不開門，我可就下去找錘子了。到時候我自己敲開來，你別怪我。”

    裏麵本來正在脫衣服，準備洗澡的顏之潤，突然頓住了。

    因為他覺得這事兒，顏晗還真的能做出來。

    於是他認命地把衣服又穿上，走過來給顏晗開門。

    誰知他剛打開門，顏晗聞著他身上的汗味，當然，不算太難聞，但是她還是下意識地昂後退了一步。

    顏之潤挑眉，竟是直接往前又走了一步。

    顏晗目瞪口呆，“幼稚。”

    可是剛說完，顏之潤伸出手指在她腦門上輕輕扣了一下。這一下打得還真不輕，氣得顏晗抬頭瞪他。

    “好了，哥哥揉揉。”

    顏之潤大概也覺得自己下手重了，伸手在她腦門上輕輕揉了幾下。

    顏晗問道：“你怎麽回事？”

    “嗯？”顏之潤好笑地看著她。

    顏晗立即說：“你知不知道，你早上那通電話，差點兒把我嚇死了。”

    她是真被嚇著了，顏之潤說爺爺特別生氣的時候，她腦子裏一下想到了她父母的事情。當初爺爺奶奶就是不同意她爸爸媽媽在一起。

    以至於爸爸帶著媽媽離開很久。

    雖然這跟爸爸去世沒有直接關係，可是顏晗知道媽媽隻怕到去世都很遺憾，爺爺奶奶並沒有認可她這個兒媳婦。

    顏之潤低頭看著她的臉，低聲問：“真被嚇著了？”

    顏晗點頭。

    “好了，好了。是哥哥不好。哥哥跟你道歉。”顏之潤伸手捧著她的臉頰，手指故意拉了下她的眼角，還順勢把她的臉搓揉成不同形狀。

    顏晗麵無表情地看著他，這是在道歉嗎？

    顏之潤逗完她之後，輕聲說：“真不是我故意要這麽說的，是爺爺怕你不把裴以恒帶回家，指使我這麽說的。”

    顏晗：“……”

    都說薑是老的辣，這心機，別說她了，就連裴以恒那樣的都被糊弄了。來之前，他還一直安慰她別怕。

    這老頭兒，對她這個孫女，真的是心狠手辣了。

    *

    此刻書房裏，老爺子正聚精會神地盯著棋盤。這喜歡下棋的人，是真的有癮，而且能跟高手下棋，也是當真過癮。

    好在他們...下棋，不是比賽，所有沒有計時那玩意。

    老爺子年歲有些大，每落下一子，都要考慮不短的時間。當然了，裴以恒也不著急，隻管耐心地等著老爺子落子。

    沒一會，彭阿姨把茶水端了進來。

    清冽的茶香，沒一會沁入鼻尖。裴以恒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他老師也是個愛茶的，甚至愛到自己去學炒茶。

    老爺子喝了一口，終於幽幽開口問道：“你跟顏顏，是怎麽認識的？”

    裴以恒自然知道，老爺子把他叫進來，可是絕對不是下棋那麽簡單。他點頭，輕聲說：“去年我進入a大讀書，顏顏是大三幫忙帶大一新生班的學姐。”

    “你們還是姐弟戀？”老爺子挺時髦，連這個都知道。

    裴以恒以為老爺子是介意，立即說：“我高中畢業之後，並沒有立刻進入大學，隻是入學晚，實際上，我比顏顏大幾個月。”

    “對，對，你是職業棋手，應該專注在圍棋。”

    老爺子還挺理解的，他笑道：“要是以圍棋來論，就是給你頒發一個教授證書，你也是配得上的。”

    沒一會兒，老爺子終於說：“你知道顏顏的家庭嗎？”

    裴以恒微怔，有點兒不明白她的意思。

    他抬頭，很認真地說：“爺爺您是指哪方麵？”

    顏老爺子在心底點頭，說實話，裴以恒太成熟了，還不是那種少年裝老成。也許是他自小學習圍棋，又過早地進入成年人的世界。以至於養成他這樣的性格，他沒聽懂老爺子問的話，可是他不會故作聰明去猜測，也不會不懂裝懂。

    他就是實實在在地詢問，您指地是哪方麵，您說，我一定認真回答。

    老爺子實在是喜歡跟這樣聰慧的人打交道，他說：“顏顏的父母。”

    既然都已經說開了，他直接說：“顏顏父母去世的事情你知道嗎？”

    裴以恒點頭，“她跟我說過。”

    “她爸爸很早就走了，也隻留下這麽一個小女孩。所以我很疼愛她，也會照顧好她的生活。隻是父母雙亡這件事，到底是遺憾。如今談戀愛還好，要是以後真的談婚論嫁什麽的，你父母可會介意？”

    不怪老爺子想的遠，而是作為長輩，總喜歡自家孩子的路走得更順坦些。

    他是覺得要是人家父母介意這點兒，那麽趁早說清楚，長痛不如短痛，別讓顏晗因為這個受傷。

    “不會。”裴以恒斬釘截鐵地說。

    他望著老爺子，聲音格外堅定：“您盡管放心，不僅是我，我的父母也不會介意。這是她人生遺憾的一部分，我很替她難過。但是你請放心，我會盡全力照顧她。我明白，誰都無法代替她父親的角色那樣愛護她。”

    顏晗站在門口，望著露著的門縫裏，他的側影。

    “但是往後餘生，我會成為保護她的那個男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