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光線很暗，門窗關得很嚴，空調溫度很低，沒有聲音。

    美裏麵朝牆壁睡著了。

    突然，美裏睜開眼，發覺身體完全失去控製，沒法動。一陣毛骨悚然的感覺侵襲了她全身。

    麵前的牆壁上，突然有一團黑黑的東西在湧動著，想要鑽出來。

    美裏眼睛睜大到極限，渾身的立毛肌都收縮起來。想要大聲尖叫，卻怎麽也無法叫出聲。想要用手使勁拍打床板，或者蹬腿什麽都好，總之要搞出聲音，然而四肢像被凍住了，完全動不了。

    那團黑黑的東西繼續“生長”，越來越大，美裏死死盯著它，直到冒出的冷汗流入了眼睛，猛地一眨眼。

    再次睜開時，才認出那團東西是個人頭，黑色的是濕漉漉的頭發。美裏還能聞到一股惡心的腥氣。

    人頭突然不動了，然後嗎，猛地抬起來，露出一張血肉模糊的人臉。半邊的麵皮缺失，裸露著紅色的肌肉和白森森的牙床。全黑的沒有眼白的眼睛與美裏四目相對……然後咧開嘴直到耳根，露出一口黑牙陰惻惻地笑著。

    “葛城……你下來陪我吧！”

    這時候，美裏才依稀認出，這是真嗣的頭。她幾乎崩潰了，卻無法尖叫出聲，喉嚨裏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噎得非常難受。

    哢嚓！

    這時候房間的門被打開了，綾波走了進來，坐在美裏床沿上。

    “葛城三佐，你怎麽了？”

    綾波一出聲，美裏才感覺自己能動。她猛地抱住綾波，嗚嗚地叫著：“真嗣……真嗣他來找我了……”說著，伴隨著一陣撕心裂肺的劇咳和嘔吐，美裏伸手從喉嚨裏拉出了一條血肉模糊的東西……竟然是一截燒焦的手掌。

    抬起頭，綾波突然露出一個微笑，裏麵也是滿口的黑牙……

    “啊！”

    不知道什麽時候，美裏突然發出一聲慘叫，從床上彈了起來。她摸索著打開燈，舉目四顧，房間裏空無一人，隻聽見自己心髒劇烈跳動的聲音。

    牆上鏡子裏的自己披頭散發，臉色一片慘白，汗水沾濕了長發，一縷縷黏在臉上，感覺更像恐怖片的女主角。

    “呼~竟然是夢中夢……”

    美裏大鬆了一口氣，終於恢複了清醒。一看時間，已經是淩晨3點半。

    她癱坐在地，剛才的噩夢曆曆在目，感覺無比真實。不由想到真嗣說過一句話：就算我死了，也要變成鬼，每夜站在你床頭。

    “寂寞的話就來找我吧！”美裏朝著那堵牆壁喃喃自語，“但是，下次不能嚇人。”

    現在已經不可能再睡著，美裏起身去浴室將身上黏膩的汗水衝掉，接著下樓驅車而去。

    很快，她又來到了“真嗣”的加護病房。

    隔著玻璃，裏麵的少年還是白天的樣子，沒有什麽起色。

    突然，玻璃的反光出現了一個白色的人影。美裏猛地一轉身，就看到渚薰笑盈盈地看著她。

    “是你！”

    “我們又見麵了，葛城小姐。”

    “這麽晚了，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嗬嗬，這也是我想說的。其實我有夢遊的習慣，你呢？”

    美裏頓了一下，開口道：“我是真嗣的監護人，他受了這麽嚴重的傷我有責任。”

    “哦，既然這樣，我們進去看看吧！”

    “可以嗎？”

    渚薰直接刷卡打開了電子鎖，自顧自走了進去，美裏不由得跟上他的腳步。

    隻見渚薰走到真嗣床邊，靠得非常近，仔細打量著真嗣。

    “果然不是……”渚薰露出一臉遺憾的神色。

    “怎麽了？”美裏有些奇怪。

    渚薰歎了一口氣，拉開了真嗣的被子，又解開他的病服，露出胸口的繃帶。

    “等等，你要做什麽？”

    渚薰一挑眉，“給你看看真相。”說著解開了繃帶，露出下麵的皮膚。

    果然，上麵沒有一絲傷口。

    “這……怎麽……”美裏十分吃驚。

    “沒錯，他根本沒受什麽傷。”

    美裏想了想，上前拉開真嗣的衣服，露出背部的皮膚……也是一片光滑。

    她深深記得，前晚這裏可是被她抓得血肉模糊的。

    就算恢複力再強，也不可能了無痕跡。

    美裏神色驚疑，後退了幾步。

    渚薰搖搖頭，走出了病房，“這隻是一個軀殼罷了……人心啊，真可怕。”

    看來那家夥好像知道了什麽，美裏深深看了一眼渚薰的背影，最後還是失魂落魄地離開，遊走在破破爛爛的街道上。

    因為之前的戰鬥，市中心幾乎被夷為平地，到處都是殘垣斷壁。

    無數市民避難歸來，看著一片廢墟的家園，欲哭無淚。隻能暫時被安置在市郊的帳篷區裏。

    同時，為了杜絕疫病的傳播，還有防止饑餓的狗群傷害市民，無數流浪狗紛紛被捕殺。

    除了真嗣的老朋友——一條名叫“過來”黑狗。

    過來是一條十分機靈的狗，每當使徒來襲，它就一溜煙跑到城外的一個隱蔽的山洞裏躲起來，所以每每都能幸免於難。

    雖然狗生艱難，它還是在這個多災多難的城市頑強生存了下來。最後甚至混成了狗王，過著今天日博美，明天睡泰迪的沒好日子。

    不過，幸福的日子總是短暫的。力天使一戰，過來的大部分狗兄弟都死了，幸存下來的三兩隻也被搜狗隊清理了，連它也過著東躲西藏的日子，饑一頓飽一頓。

    淩晨的時候，它忍不住饑餓在垃圾堆裏刨食的時候，還是被人發現了，開車追了一路。

    最後，快被抓住的時候，它終於衝到湖邊，毫不猶豫地一躍，直接跳進血紅色的水裏。

    由於是汙染區，追趕的人不敢靠近，隻能悻悻離去。

    過來卻擔心還有人在岸上守著，隻好用狗刨的姿勢遊遠一些。

    突然，水裏漂起一塊紅通通的事物，聞起來像生肉，它下意識叼在嘴裏。

    好不容易遊上岸，過來將嘴裏的東西放下，感覺味道實在不怎麽樣。又仔細聞了聞，好像有熟悉的味道。

    它支起耳朵想了想，還是叼起肉塊，朝一個方向跑了過去。

    過來簡單的邏輯認為，隻要把這個東西還給它的主人，就有很大的可能得到好吃的。上次它就是發現一個錢包，根據氣味找到了一個女高中生，就收獲了一大包美味的醬牛肉。

    天剛蒙蒙亮，美裏在失魂落魄中回了公寓。

    在樓下的入口，美裏找鑰匙的時候，突然發現不遠處有一團黑黑的東西朝她跑來，不由有些心跳加速。

    近了一看，原來是一條黑狗。體型中等，毛發濕漉漉的。

    黑狗在美裏腳邊停下來，開始拚命地搖尾巴，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睛充滿了祈求的意味。

    “原來是你啊，你叫……過來，是吧？”美裏認出了這條流浪狗。

    過來放下了嘴裏叼著的東西，嗚嗚地回應著，它不敢叫出聲。不過這個美女它認得，還跟自己要找的人一起喂過自己，是個好人。

    “這是……”美裏蹲了下來，看著地上那團粉紅色的東西。

    天色昏暗，美裏看不太清楚，就直接撿起來仔細端詳。

    這塊東西像長了粉毛的琥珀，半透明的晶體內固定著一個白色的小東西，彎彎的好像一條蝦，有著長尾巴和大眼睛。體內還有一團深色的東西，好像還在緩緩跳動著。

    “好像是某種胚胎？”美裏大為驚奇，生物學專業的她很快就認了出來。

    突然，美裏感覺手裏一麻。隻見那些粉紅色的肉須突然紮入她的皮膚，像螞蟥一樣繼續深入。

    “啊！怎麽回事！”美裏大驚失色，拚命甩著右手，卻發現那東西像沾了強力膠水般，死活弄不下來。

    半透明的晶體緩緩融化，逐漸與手掌中的皮肉融合在一起。

    美裏忍著心中的恐懼，死死捏住手腕直衝上公寓的廚房裏，將右手按在砧板上，接著抽出一把廚刀……

    “什麽？”

    看著空無一物的手掌，上麵隻留著一點濕痕，美裏陷入了迷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