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虎落平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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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迎賓禮樂和譜曲的事情,範秦苑深得聖心,一個月的時間他一人負責,譜曲,練習,排演均都出色完成,在清風書院也算是打響名號,為此李隆基特賞錦緞以作嘉獎,還準許他進入皇宮中的百戲園,參與宮廷舞樂的編排。

    範秦苑自然是高興,這一日新官上任,正從內廷司備案領腰牌出來,遇見了司書,他雖從未見過,倒是聽皇甫青岩提起過,聞得有人喚其名便上前行禮道:“敢問姑娘可是婉貴嬪貼身侍女司書?”

    司書停下腳步回話道:“正是,不知大人有何要事吩咐?”

    “不敢不敢,在下範秦苑,與皇甫大人交好,初入宮中想著應該前去拜會,隻是外臣不能入內宮,隻能作罷,幸而在此遇見姐姐,望帶在下感謝婉貴嬪提攜之恩。”範秦苑所說正是迎賓禮樂由他負責之事,他以為薛林淩嫉妒他的才華想要隱而不說,可最終自己仍然被任命負責,全因皇甫青岩曾答應幫助他,而後皇甫青岩又回話說婉貴嬪已經在陛下麵前提過此事,想來定是娘娘之勞。

    司書不明其中之意稍作停頓,而後想起婉貴嬪曾說過兄長為個樂師也至於如此費心,自己可沒那個閑工夫為他費口舌,“大人言重了,娘娘與皇甫大人一樣都是惜才愛才之人,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司書久在皇甫裕婉身邊,早已學會察言觀色,顛倒是非,說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可惜範秦苑還一個勁的作揖感謝。

    回到清靈殿司書把所遇之事全都告知皇甫裕婉,對方也不做理會,隻專心準備午膳等候聖駕。

    李隆基今日氣色不錯,因大食國使團覲見更是欣喜,午膳也不免多用了幾碗,皇甫裕婉在一旁笑著說道:“陛下今日有什麽好事嗎?說出來也讓我們高興高興。”

    李隆基眉開眼笑的說道:“大食國送上國書,與大唐修好,願年年供奉,朕自然高興。”

    皇甫裕婉將酒杯倒滿,自己則舉起茶杯說道:“臣妾恭祝大唐四海升平,祝陛下開創盛世。”

    李隆基一口飲下,點頭說道:“政務繁雜多虧了姚相,他做事雷厲風行,幫了朕不少忙呀。”

    皇甫裕婉晦澀一笑,讚同道:“姚相的確能幹,朝臣們對他也是俯首稱臣。”

    “俯首稱臣?”李隆基臉色一沉,這個詞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

    皇甫裕婉連忙跪下,請罪道:“陛下恕罪,是臣妾用詞不當,百官對陛下才是俯首稱臣。”

    李隆基冷笑了一聲,讓蘇盛扶她起來,安慰道:“朕知道,你兄長與姚相有些誤會,朕也問過其他人,姚相因為幾件大事籠絡了不少人心,有時也有護短嫌疑,不過同朝為官,都是為了社稷,那些小事也不要過多計較。”

    皇甫裕婉點頭回道:“那是自然,哥哥對姚相一向尊敬。”

    用完膳後,皇甫裕婉準備伺候李隆基午休,“陛下,臣妾因有身孕,不宜侍奉,特請了白才人前來,伺候聖駕。”

    李隆基回絕道:“朕就在你這小睡一會,稍後還有要事。”

    皇甫裕婉心想:白珍就在殿外,這要是白來一趟豈不是掉了我的麵子,要想個法子說過去才好。

    正想著,突然一陣樂曲聲斷斷續續的傳了過來,李隆基豎耳傾聽似乎很是熟悉,便讓蘇盛出去問問是怎麽回事。

    “回陛下,聲音是鹿鳴殿那邊傳過來的,奴才這就派人去傳話,免得打擾陛下午休。”話雖這麽說,可是蘇盛卻一動不動。

    李隆基起身駐足,思索片刻說道:“不必了,朕去看看。”

    李隆基的離開對皇甫裕婉來說不算一件壞事,至少她可以告訴白珍,不能侍寢全都是因為惠妃的琴聲。

    當李隆基姍姍而來的時候,鹿鳴殿中的樂曲越來越悲傷,真是聞者傷心。他站在院中,看到殿門大開,卻不見竹簾,院中並無人伺候,良久清蓮才送姚婕妤緩步出來,二人都唉聲歎氣。

    “別送了,快回去照顧你家娘娘吧。”姚玉是這幾個月裏唯一常來看望武落蘅的人,此次前來也是為她送些日常所需。

    低頭抹淚的姚玉行至門口發現李隆基的時候甚是驚訝,請安行禮道:“陛下萬安。”

    李隆基聽此樂曲不免心痛,低聲問道:“她可還好?”

    姚玉是見過他倆恩愛的人,此時再見李隆基立而不入,滿眼心疼,不免有些唏噓,淡淡的回道:“陛下既然關心,為何不進去看看,她的不好豈是臣妾三言兩語說的清楚。”

    李隆基當然想進去,可是他不想看到她怨恨的眼神,不想看到她萎靡的神態,不想聽她說那些抱怨的蠢話,而這些不想是因為自己把她帶進了皇宮這個牢籠。

    姚玉見他一動不動,心中不免為武落蘅不值,她在裏麵以淚洗麵,用盡力氣思念兒女,思念愛郎,可這個聲稱愛她的男人卻猶豫不前,“陛下如果不是來看她的,何必站在門口駐足?”

    李隆基似乎聽出其中的怨氣,微怒道:“朕當然是來看她的,不過朕也說過除了她朕還有江山,還有百姓,不能總圍在她的身邊。”

    姚玉冷笑道:“陛下還有大皇子,三皇子,還有皇後,麗妃,武貴嬪,可憐惠妃姐姐,隻有自己。”

    李隆基怒視姚玉,將心中的惱火全部發泄在她的身上,吼道:“放肆,朕是帝王,怎能與他人相提並論。”

    姚玉想起武落蘅的一句話,眼含淚光的說道:“可是愛情麵前哪有帝王乞丐之分?”

    李隆基抬手一巴掌,重重的打在姚玉的臉上,他怒不可及看著跪在地上的姚玉竟然說不出話來,這一問他無法回答。

    殿內的武落蘅依舊彈奏著那把古琴,她陷入回憶中無法自拔,曾經的海誓山盟,曾經的歡聲笑語,都是她無法擺脫的痛。

    第二日不速之客便不請自來,花眠正在院中澆水,白珍帶著宮女力士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怎麽也沒人通報一聲嗎?”

    她的尖銳聲音引起花眠的注意,隻好放下手中木桶做了個萬福說道:“請白才人稍後,待我回稟惠妃娘娘。”

    白珍哼了一聲,偏過腦袋,一眼就看到院中的月季花開的正盛,這些月季花是李隆基特命人移植過來的,不隻品種繁多,就是每一株也是花朵蕾蕾,豔麗無比。

    “內廷司送來的花瓣可比這些差多了,你們給我摘幾朵好的。”說完白珍帶著其他人走進了正殿。

    這裏陽光照射充足,不過家具上卻落有灰塵,隻常坐臥的地方還算幹淨,屋裏陳設看上去沒什麽變化,隻是稍顯死氣罷了。

    武落蘅從內室走出來,一身白紗衣,麵無血色,頭發披在身後,頭頂隨意盤起一些,沒有發飾隻有一根木簪。

    待她坐好後,白珍胡亂做了個萬福說道:“惠妃娘娘大安,聽聞娘娘有一把古琴,是上好的沉香木製成,三皇子的周歲宴馬上就要到了,樂師譜了新曲子正好缺一把古琴,臣妾來向您借用一下。”

    “這是什麽話,百戲園什麽古琴沒有,居然要向我家娘娘來借用?”武落蘅還未說什麽,花眠先不樂意,這些日子來找事的人太多,不過這麽大膽的還是第一個。

    白珍怎麽說也是個才人更何況此次來,身後是有靠山的,見花眠如此頂撞,隻一個眼神身邊人便已明白,立刻一擁而上把花眠和其他二人隔開,兩個人拉住她的手,另一個左右開弓開始掌嘴。

    “你們幹什麽?”清蓮大吼道,可是自己身單力薄一邊要護著武落蘅一邊還要和其他人拉扯。

    白珍冷笑道:“一個奴才也敢跟我這麽說話,給我好好的教訓一下。”

    武落蘅驚恐的看著她們,厲聲喊道:“花眠再有不對也是我的人,自有我來管教,還輪不到你們。”說著話她便起來想要把花眠拉到身後,奈何幾個月深思憂傷,她的身體也清瘦不少,力氣也不如從前,被小宮女一推,腳下拌蒜倒在一旁,煙波和清蓮趕緊上前攙扶。

    任憑她們如何喊叫,白珍依舊不喊停,直打的花眠嘴角開始滲血才住了手,“惠妃姐姐,古琴我就先拿走了,婉貴嬪讓我給您帶句話,您剛剛喪子不久,身上怕還有病氣,三皇子的周歲宴就不勞煩您來參加了。”

    一句喪子戳中了武落蘅的痛楚,看著她們得意的離開,清蓮扶著花眠,煙波陪著武落蘅,四個人悲涼的坐在廳中。

    武落蘅讓煙波去準備外敷的藥,自己則給花眠輕輕沾水清理傷口,“忍著點。”

    為了消毒武落蘅在水裏放了些鹽,花眠忍著刺痛含著淚水,這個樣子更讓武落蘅心疼,正擦著隻見煙波把清蓮叫到一旁,輕聲說道:“外敷的藥咱們日常沒備著,勞你去禦醫院拿點來吧。”

    清蓮點頭出去,一路小跑來到禦醫院,好在自己父親今日當差,她要了些祛瘀消腫的藥,又備了些散熱藥。

    剛出了門又折返回來,不解的問:“爹,這散熱藥可給我對了?”

    陳禦醫看了看她手中的藥方,詫異的問:“沒問題呀,有什麽不妥嗎?”

    清蓮心中記掛著花眠也沒說什麽,便轉頭離開了。

    果然花眠的臉頰一點點腫起來,額頭的溫度也一點點升了上去,熬藥敷藥,人手本來就不夠,武落蘅也跟著一起忙著照顧。

    終於讓她服了藥,慢慢睡下後,武落蘅見其他兩人甚是疲憊便主動到廚房準備為她們弄些吃的,誰知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這幾個月苛扣宮例的情況是越來越嚴重,連禦膳房送來的吃的也是半生不熟,要不是姚婕妤時常照拂,恐怕也瞞不了這麽長時間。

    武落蘅一個人站在屋內啜泣不止,今時今日究竟是為何會落此下場,自己從未做過任何損人利己之事,為何會如此?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記住: 手機版閱讀網址:(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