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人命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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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守一是國舅,但李隆基對外戚早有旨意,為防止外戚幹政大多不得重用,因在太平公主叛亂中有所貢獻被封為史令工,在清風書院領了個閑職,而他膝下隻有一子,名叫王吉。
王吉懦弱無用,也隻是在兵部占了個位子,整日無所事事,不過他最大的缺點就是嗜酒,喜歡飲酒並不可怕,喝醉了找個地方一睡也就罷了,可他偏偏是個酒壯慫人膽的貨色。
幾日前他與同部官員一起飲酒作樂,因口角大打出手,不想竟失手打死了人,逃回府中不敢出門,王守一知道後,先去了姚府,想請姚崇出手相救,可惜對方以兵部並非他管轄範圍推脫,無奈之下他隻好進宮求見皇後,希望皇後娘娘能通過後宮給兵部尚書皇甫青岩帶話,願私下了結此事。
皇後聽後驚慌失措,擔憂的說:“這殺人可是死罪,怎能私下了結?”
王守一起身上前,跪在皇後身旁,乞求道:“不過是失手,吉兒也被打的不輕,而且我聽說那人本來就是體弱多病,說不定根本是他自己舊疾複發,吉兒是被冤枉的。”
見哥哥如此低三下四,又聽他這麽說,皇後心中不免也軟了下來,更何況王吉是王家獨苗,自己貴為皇後卻不能保住他,如何麵對王家祖宗。
王守一看出皇後已經心軟,馬上磕頭求道:“娘娘,為了王家還請娘娘救救吉兒吧。”
王守一離宮後,皇後馬上命人去請德妃,宮人去而複返,回稟道:“回娘娘的話,德妃今日一早身體不適,正在臥床休息,來不了了。”
皇後心中明白,看來隻能自己親自過去一趟,更衣後前往清靈殿。
而另一邊的皇甫裕婉正坐在榻上看宮女們逗李瑤玩耍,案幾上是剛剛送來的新鮮瓜果,司書拿起一個剝去果皮送到她的麵前,“娘娘,就這麽讓人回話,難道不怕皇後娘娘生氣嗎?”
皇甫裕婉毫不在乎的說:“她有事求我,還不願動動,真以為我們兄妹是她的奴仆呀。”
司書點點頭,不解的問:“娘娘,奴婢聽說那個王大人是姚相的人,咱們要幫他嗎?”
皇甫裕婉吃下果子,將裏麵的籽吐到司書的手裏,不屑的說:“那個王守一雖總在姚府走動,可惜一直不入姚相的眼,本以為與他交好,自己的女兒在宮中能榮獲恩寵,誰知道皇後也是個沒用的主,這才成了棄子。”
司書又把果子遞了過去,追問道:“這麽沒用的人,索性咱們也躲著點,省了給自己找麻煩。”
皇甫裕婉打了個哈欠,起身說道:“瑤兒,要不要去睡午覺呀,母妃帶你過去吧?”
司書跟在後麵,吩咐乳母帶三皇子下去午休,見皇甫裕婉哈欠連連,知道她也要午睡,便先一步入了內室,為她安排。
這一日,李隆基下朝後並未到後宮,而是轉道去了弘文館,世家子弟及皇室宗親的子孫都在這裏學習,現在朝局稍穩,他注意力便轉移到下一代的教育上。
此時正是範秦苑教授禮教的時候,李隆基站在窗外駐聽良久,心中稱讚,果然自己的眼光不錯,他是個人才。
“先生,我有一事不明,想請教先生。”一小童起身行禮,看他的著裝不像皇室應該是哪家的世子。
範秦苑合上手中書,見他恭敬得禮便回言道:“請說。”
小童拱手說道:“請教先生禮法一詞如何解釋?”
範秦苑眉頭微皺,心想,如此小童能問出這樣的話實屬不易,他們年紀還小斷不可講的深奧晦澀。“禮與法二者不可失,禮修德,明德則不亂,無亂無禍,則天下太平,所以禮先於法。”
小童低眉沉思複而拱手問道:“先生,我父親曾說過,禮高雅而不實用,天下人品複雜非禮教可蓋之,而法則不同,嚴而不漏方能安定。”
範秦苑並沒有因此話惱火反而好奇,問道:“你父親?禮法自古以來都是各家爭論的話題,崇禮者認為法製低賤粗陋,難登大雅之堂,崇法者則認為禮教繁瑣空虛,不能用於民間。”
小童急切的追問道:“那先生是崇法還是崇禮者?”
範秦苑笑了笑,看著外麵的太陽,突然問道:“日,光之本者,一掃陰暗萬人敬仰。月,雖無光卻能在黑暗中自明,寂夜趕路者的救星,二者可舍其一嗎?”
小童眨了眨眼,顯然他不能理解其中含義,隻是嘟囔著嘴一字一句的重複著,範秦苑見此狀心裏已經明白一二,想來這句話是有人借他的口問出,便笑了笑對在座童子說道:“好了,今日早課就到這裏,休息片刻。”
眾小童起身行禮,嘴中念道:“先生辛苦。”
出了門範秦苑與李隆基對麵而立,他並不急於行禮而是立於簷下恭敬注視。
蘇勝心中奇怪,不免提醒道:“範大人還不見禮?”
李隆基擺擺手,整了整衣袖說道:“此處有聖人像,先生為尊,不必行禮了,朕想與先生訴話可願移步。”
二人同步來到內室,本應君在上臣在下,而李隆基向來尊師自己也不擺九五之尊的架勢,與範秦苑對麵而坐,幾輪交談下來,李隆基更覺得此人學富五車,涉獵廣泛,不止通曉音律更懂禮法,對詩詞也頗有研究,兩人相談甚歡,不知不覺已過午時。
“先生隻做史官未免埋沒才華呀,蘇盛傳旨任範秦苑為中書省言禦官,從四品。”李隆基剛一說完,範秦苑便起身拒絕道:“且慢,臣多謝陛下賞識,隻是臣不敢領旨,自古以來能人居要職,臣一沒有政績,二無實戰經驗,冒然晉封隻讓賢能之士心寒,讓天下學子以為入仕可尋他路,實在百害而無一利。”
李隆基心中感歎:沒想到他竟能如此,也罷既然他是匹千裏馬,出來跑跑也是好的,遂笑說:“難得先生恪守禮製,如此甚好。”
說著話一位小力士慌裏慌張的跑了進來,俯在蘇盛耳邊匆匆幾句,便使他大驚失色,李隆基知道蘇盛一向穩重必定有什麽大事。
從弘文館出來後沒走幾步路蘇盛就上前說道:“稟陛下,魯國公求見,好像是國舅爺的公子把魯國公的孫子失手致死,現在又逃匿在府一事。”
“什麽?失手致死?”李隆基先是一驚,而後問道:“十六衛在幹什麽,這種事也讓鬧到朕麵前?”
“十六衛的左大人也一同求見。”蘇盛連忙補充道。
李隆基看了他一眼,心知定不會隻有他二人,果然到了貞觀殿後看到下立四人,左右各兩人,較近的是事件當事人代表,魯國公,王守一;較遠的是十六衛右衛左桓禮和大理寺卿張說。
“陛下,請陛下為臣討回公道。”魯國公一見李隆基立刻下跪哭喊,那一頭白發隨之晃動,顯然稀疏的已經別不住發冠。
魯國公是當年跟隨高宗的重臣,雖然現在家族中已無要職人員,不過祖上的福澤還在,多少也算的上是有頭有臉的世家,而現在一位年邁老人顫顫巍巍的跪在下麵,李隆基看到著實不忍,連忙抬手說道:“魯國公不必行禮,快快請坐。”
小力士們抬來隱幾和坐墊,請他入座,李隆基看了一眼王守一,轉頭問道:“究竟所謂何事?要鬧到貞觀殿來?”
左桓禮上前一步回話道:“啟奏陛下,十六衛於六月二十三日接報,有人在城西醉紅樓鬥毆遂前去查證,十六衛趕到時,隻有魯國公之孫魏亮重傷昏迷,倒地不起,向店家及圍觀者詢問後方得知,同在兵部任職的王吉有重大嫌疑,二人發生口角後大打出手,魏亮倒地後,王吉便逃跑不見蹤影。”
“國舅公,可有此事?”李隆基凝眉矚目,王守一立刻跪下哭喊道:“啟稟陛下,小兒冤枉,六月二十三日小兒一早出府,至今未歸,臣實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至今未歸?”李隆基甚是奇怪,還不等他詳問,魯國公急眼跳腳道:“胡說,王吉定是殺人後逃回府中,是你將他藏匿起來。”
王守一委屈的攤攤手,略帶哭腔的說:“陛下,小兒一直沒有音訊,臣甚是擔憂,也許他已經身遭不測也未可知呀。”說著說著王守一獨自抹淚起來。
李隆基瞬間被弄得一頭霧水,惱火的問左桓禮:“事情發生至今已有幾日,十六衛都查到了什麽?”
左桓禮顯然有難言之隱,拱手說道:“啟稟陛下,命案發生後臣等搜查都城未見王吉蹤影,因涉及宗室府邸,十六衛不敢冒進,便將此案轉交大理寺。”
一聽提到大理寺,張說立刻上前接話道:“啟稟陛下,大理寺接案後已到現場勘察,因事發地奈經營場所,所有痕跡已被破壞,並無其他有利證據證明疑犯身份,而當場人證雖都看到王吉與魏亮同進醉紅樓不過因二人所處為私密廂房,所以並無人證看到王吉行凶……”
剛說到這裏,魯國公猛的站起,大罵道:“分明就是王吉殺人,畏罪潛逃,你們這群廢物都收了他的好處,幫著他說話。”而後又仰天大呼道,“高宗陛下,我魏雄跟隨您一生現在竟連自己孫子被人打死都討不到公道,我活著還有什麽意義呀。”他如此哭喊擾的李隆基心情煩躁,事情本應該簡單處理,可偏偏被拖得無法查證,現在連嫌疑犯都不知所蹤,究竟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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