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又見金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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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惇回到家裏,坐在書桌旁,他要為《白蛇傳》設計一款海報。

    他提起筆的一瞬間,感覺思緒有如行雲一般,筆下仿佛有人推動,他立筆勾勒出一個綽約的身影,淡淡的有如雲煙一般看不清眉目,卻讓人知道她一定是傾國傾城的佳人,她沒有環佩翠髻,也不曾綻放櫻唇榴齒,隻有一襲白衣回風舞雪。遠處是西子黛色長眉一樣的山巒,近處是長橋一座,半隱隱於霧靄之間。橋上的人隻是靜靜地望著,望著水青色綢緞似的江麵,像是在等待一個歸人。

    陳惇收住最後一點湖波,才恍然發現自己不但會畫畫,而且真的畫出了一種神韻,一種難以言說的意境。這是國畫最講究也最難得的東西,陳惇做到了以形寫神,一個看不清臉的身影,卻讓人看到了更多。

    他見到過徐渭作畫,一把草、一捆竹、一片芭蕉就是他畫作的主角,這些草木隨意生長著,精神百倍,那是徐渭的精神,他讓別人看到的草木,沒有任何的雕琢。他羨慕徐渭會畫而且畫得那樣好,但是今日他發現自己也會畫,而且畫出了獨特的東西。

    “好看嗎?”他問尚薇。

    “好看,”小丫頭道:“這是白娘子,這是西湖的斷橋!白娘子在等他的許仙,對不對?”

    “對,”陳惇笑道:“以後再畫一個許仙的單人畫,兩張畫合在一起,就是西湖十景。”

    “我還想聽你講白娘子,”尚薇揪住他的袖子,可憐巴巴道:“你再講一遍嘛。”

    《白蛇傳》已經變成了尚薇的睡前必聽故事,陳惇約莫已經給她講了四五十遍了,但是依然聽不厭煩。

    “換一個?”陳惇扶額道:“今天講一個,嗯,《蔣興哥重會珍珠衫》的故事。”

    “珍珠衫?”陳溫提著點心回來,一聽便道:“今兒還真有一個跟珍珠有關的案子呢。”

    卻聽陳溫道,從曹娥江裏撈上來的女屍在被仵作勘驗的時候,發現了異常,說有一個東西被摸出來卡在了喉管之間,取出來之後發現竟是一顆價值連城的黃珍珠。

    “什麽,”陳惇大吃一驚:“黃珍珠?”

    他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從土地廟裏挖出來的金珠了。

    “你見到那珍珠了嗎?”陳惇追問道:“什麽模樣,有多大?”

    “哎呦,有兩個鴿子蛋大小了吧,”陳溫一比劃,嘖嘖歎道:“顏色跟黃金一樣,我一見之下,還以為真是黃金做的呢。據說這東西原本顏色就是黃的,不是老珍珠,天然黃色,可不是價值連城?”

    陳惇確信他說的那黃珍珠和自己手上的,應該是同樣的東西了。

    他一定神,問道:“女屍有人認領了嗎?”

    “有啊,”陳溫道:“那珍珠一出來,沈府的管家來了縣衙,說是他們府上丟的東西,而那個女屍,正是他們府上的婢女小桃。”

    沈府管家沈長興的說法是,小桃本是服侍沈老爺的小妾王氏的丫鬟,而那一枚黃珍珠,是沈老爺送給王氏的寶貝,卻沒想到被小桃看到,頓起貪心。她偷走了金珠,被王氏發現,沒想到小桃竟然懷揣寶貝連夜而逃,於是沈府派人去追,夜裏把人追丟了。卻不知道她竟然掉進了河裏,屍體到現在才打撈出來。

    “是失足落水嗎?”陳惇道。

    “仵作勘驗,需要個時間,”陳溫道:“不過沈管家說的明白,事情應該就是這樣。”

    “不一定。”陳惇心如螞蟻爬一樣,他很確定小桃不是失足落水,應該是死後拋屍。沈長興的說法暫時沒有什麽問題,因為小桃的確有可能是躲避了沈府的追兵之後,被人殺死的。可是一個丫鬟攜價值連城的寶貝逃跑,沈府找不到她,就不追究了嗎?

    “據說小桃的父母都在本地,”陳溫道:“沈府覺得小桃跑不了多遠,肯定還會回來的。”

    “哦,是這樣嗎。”陳惇陷入了思索中。

    “沈長興說,”陳惇忽然道:“金珠到底有幾顆?”

    “啊,”陳溫想了下,“哦對,說是兩顆。”

    “那還有一顆到哪兒去了?”陳惇道。

    “說是小桃一下偷了兩顆跑了啊,”陳溫道:“還有一顆沒找到,可能是落在水裏麵了吧。”

    “一顆被小桃吞進肚子裏,”陳惇道:“另一顆卻不見了?”

    “有可能是都吞到肚子裏去了,但是滑出來一顆吧。”陳溫不以為意。

    人如果是死前吞咽了東西,那東西一般會積在胃部或者腸道之中。但那一顆金珠是“從喉管中取出來的”,那就說明,這一枚金珠是被人強行塞進屍體裏麵的,這符合陳惇的推斷,因為人死後不會再進行吞咽的動作,碩大的金珠會卡在喉管裏,所以仵作取出來,比較容易。

    小桃的死法太古怪,她被人殺死,拋屍江中。凶手沒有看中金珠,而是將金珠塞進了屍體口中,這是為什麽?而且沈府丟失了兩顆珍珠,一顆在小桃手裏,一顆卻被馬大得到了,這又是怎麽回事?

    陳惇現在手上就有枚金珠,應該就是沈府丟失的金珠。馬大應該知道珍珠的來曆,但問題是,馬大已經被絞死了。而最讓陳惇覺得毛骨悚然的是,那一天他們前腳來,沈長興後腳就匆匆來到了同樣的地方,他究竟是為了十根金條而來的,還是跟金條埋在一起的金珠?

    “哦對了,”陳惇問道:“那兩枚珍珠,是什麽來曆?”

    “從海商手裏買來的。”陳溫感歎道:“東南的海商家資巨萬,海船五百,當初朱紈禁海,斷了這些人的財路,他們手段通天,不就生生逼死了朱紈嗎?據說沈老爺的珍珠就是那幾年禁海的時候買的,珍珠價格漲得最厲害的時候,嘖嘖,那得多少錢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