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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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佩斯行事確實雷厲風行,符合他警司的身份。不過二日,他已是安排妥當一切,將那一船價值連城的貨物一並擱淺隱蔽的叢林旁,隻待擇時啟航。

    徐凱打開窗子,海風颯颯撲麵而來,陣陣涼意直沁入身上每一處細胞,他放眼眺望窗外,心頭靜的一如那一波恬靜若處子的海麵。該結束了,這一趟走的沒有多少驚險,反倒收獲是意外的豐盛。

    徐凱眯起眸子,信手拿起尚存餘溫的望遠鏡,這一次,他沒有再打量那叢林。透過鏡頭的沙灘上,男男女女一個不落的盡收眼底,連女孩子飄逸的長發以及腳下粒粒兒細沙都是分毫的清晰。隨著鏡頭不停歇的變幻,他看到了洛佩斯,還有偎依若連體的林珺。這些日子以來,洛佩斯對林珺下的功夫是有目共睹,萬般嗬護的隻恨不得捧在手心片刻不離,有人曾暗自笑說,這以後若是有了千金公子的可是怎樣的偏護法兒?這會子,不也是嗎,卻見林珺被裙擺給絆了腳,洛佩斯早已是有先見的一把攏住了美人腰,一邊是側頭吃吃笑著不知又是吐著什麽哄人的甜言蜜語。做女人,莫過於有一知心知意的男人陪於側旁,而洛佩斯,儼然就是這樣的典範。話雖如此,那一個不止幾次浮現的直覺複上心頭,他直覺的感到洛佩斯脈脈柔情的背後還蟄伏了另一張沒有示人的麵孔,而且,那陰暗裏的麵孔才是他真正所向。每當這個念頭呼之欲出時,徐凱卻是不可言狀的湧起惶恐。兩種同源一體的直覺明明暗暗,交相輝映,如同難兄難弟般親密不可拆艱。

    人總是情隨事遷的,徐凱很明白他這種直覺是曆經了顛沛流離、親情缺失而被動培育出來的畸|形產物,他抗拒過這讓他痛苦的直覺,他寧願粗暴簡單,也不願活在這另類細膩的世界裏,他的直覺與事實幾乎沒有偏差過。這一次?徐凱思緒遊離的胡亂,不知不覺又回到了起點洛佩斯。若說洛佩斯是虛情假意,那他待林珺這般圖謀在何方?陳其賓?似乎能牽扯一絲一縷,卻終究不是根源。

    徐凱的手緩緩垂下,腦袋裏的汪洋混沌蓋過斷斷續續的清明,然那閃電般劃過的清明卻是狠厲的將他的心擊打的四分五裂,好似風雨飄搖中行在海上的輕舟,根本經不起摧殘。林珺,正是那一瞬清明所在,他是在乎她的,洛佩斯是在圖謀不軌,他的對象是林珺,沒錯,是林珺,徐凱越來越清楚的意識到,那份攝人心魄的恐懼竟是源於此。

    洛佩斯,這一偷天換日的陰謀如今想來他居然是居心多時。先拖陳其賓下水,而後,順其自然的引了各揣心思的一眾過來,這其中,自然是少不得林珺。他是揣摩了各人立場各人心思。正所謂是,每個人在人生當中不能停下他所處的位置他所處的角色。他是利用了人心,威逼利誘著導演參演了這一出精妙絕倫的好戲。甚或警司這個職位,也隻是他信手拈來的一恰到好處的道具,隻為了接近林珺,卻斷不是念想與她共度餘生。徐凱初起的那份悅然此刻已是蕩然無存,替代的是如擺渡者慘遭風雨洗禮時的寂涼無助,他心底裏一遍遍的重複著的唯有一句:洛佩斯年華正茂,沒想卻是如此一陰險之人。

    陰險的又何止隻有洛佩斯,哪一個不是如此?都是為了心中說不清道不明卻執意而為的妄念,他是為了顛覆自己的地位,林珺是一心托付他這個所言的愛人,陳其賓臨老還是不甘心放卻他的春秋大夢,嶽添是受桎梏於他的熏心利|欲,那洛佩斯跨時空、跨國界的處心積慮,是為了置林珺於死地?

    徐凱的心一點點下沉,窗子呼呼的往裏灌風,傍黑的風裏攜足了濕涼,又是就著愈發暗下去的光影,整個室內陰陰幢幢的令人抑鬱。他再一次無可奈奈的深陷圇圄,他的人生一直都是走怪圈一般周而複往的重蹈覆轍,現下也不例外,如何不說是避不開的劫難。

    林珺夜裏沒有過來,這已經是一連兩日。她終歸是臣服了吧?有幾個女子能真正拒絕那沁人心扉的柔情,更何況是擁有那般無限背景且是俊逸倜儻的男子。徐凱心煩意亂的吸煙,煙缸裏的煙蒂已然是堆積如山頭,嘶嘶的尚留一息息猩紅,在無邊的暗夜裏猶然奪目。

    夜風在加急,天際的星辰隱沒的無影無蹤,該是要變天了,海邊的風往往有提前預示。徐凱將剛吸了兩口的煙給扔在了煙缸上,他蹙眉凝目就那樣幹巴巴坐著,腦際掃過諸多念頭,卻始終沒有理出一條明確的路子,哪怕是斜路歪路。他是忌憚的,雖然心有所想有所念,仍是畏懼洛佩斯盛氣淩人的勢力王國,他在這裏與他相爭,無疑是雞蛋碰石頭,自取滅亡。眼前的形勢,縱然是他再多的憤恨再多的怫鬱也是炊沙鏤冰,隻能這樣挨在黑暗裏妥協。妥協是軟弱的,古時有臥薪嚐膽、十年磨一劍,他們都是寫進史冊的不朽傳奇,是勵誌的典範。而今,他算是哪一樁?是裝聾作啞的懦弱才是。同樣的妥協,又如何是殊途同歸?是南轅北轍才是,隻因人的命格截然相反。

    昏昏沉沉的夜色隨著沙灘上啾啾的鳥聲、笑語而就此掀了舊頁,成了時光裏存檔的回憶,恰似照相機經意不經意間拍下的永恒。徐凱漫無目的的走在灘上,時不時有涼津津的浪頭撲打著腿腳,這種清晨的涼意宛如A市深秋的蕭條落索,攪得人心底都是滿滿的冷清,徐凱不否認他這時候很想回去,回到他自己的國度。

    “徐凱。”清清靈靈的聲音,熟悉又陌生,是林珺。

    徐凱慢慢回轉,待他對上林珺的目光時,那麵色已是淡然如初,招呼甚或都是平和的如同鄰裏之間的親善,隻是其裏的疏離、漠然卻也因而蘊的厚實,“珺珺,這麽早?”他甚至還神使鬼差的提到了洛佩斯,“洛佩斯沒陪你嗎?他怎麽會放心你一個人跑來跑去?”

    林珺一雙眸子裏微不可察的掠過一絲委屈,隻一瞬而已,她便是端上婉順的笑容,“洛佩斯剛剛接了公事,我這是隨便走走。”旋即又是意味不明的隨上一句,“倒沒想過,你也會出來走一走。”

    是啊,是意外,意外充斥在生活中每個角落,像這樣的不期而遇便是意外,每個人的悲歡離合是不是正是各種意外的結合體?驅動著人生的進一步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