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鹽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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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如何,聽洛佩斯這樣說,那就是林珺暫無大礙了,在這無依無靠的海麵上,這原本就是最大的安慰。正當徐凱疏鬆一口氣時,那門卻是被砰的推開,是嶽添。他灰頭土臉的,麵色晦暗,人尚未進門,他已是叫囂著要找徐凱算賬。

    洛佩斯恍若未聞,他仍是細致有條理的給林珺除針。徐凱瞥過一眼林珺,再回頭時,麵容委實不善,與嶽添既是撕破了臉皮,便沒有可以顧忌的了,“嶽總,經年混場麵的老人了,怎麽遇事還是一驚一乍的穩不住?”邊說邊嘖嘖有聲,一腔嘲弄,“也難怪有今天。”

    嶽添沒想到被他連哄帶騙上了賊船之後的下場會是被他囚禁在底倉,這會子若不是他砸暈了那守門的小廝,他是不知道何時見天日。

    “怎能不讓嶽總見天日呢?話說再有半天路程就靠了岸,是你太浮躁了。”徐凱淡淡的道,那唇畔卻是起了冷意,這二日隻憂心林珺,把他反是涼在一旁給忘記,他送過來是一心求解決的吧?

    嶽添雖說毒辣,但論心機確是趕不上徐凱。連了這幾日被困的心浮氣躁,哪裏還有心思去計量,情理之中他固然明白徐凱此番意欲作惡,但終歸是自來把他作一跟隨看待,心中幾分掙紮幾分煩亂,便是孤注一擲的衝了上來,早已把生死置於度外。這時候,見徐凱多是挖苦反諷,他隻是盡力的忍氣吞聲,不敢作聲張,“徐凱,咱們也不是一兩日的交情了,有什麽事回去再作計較,擱這四下不靠邊的海上,拉尿都不方便。”

    徐凱和顏悅色,請了他進門坐下之後,才輕笑了道,“有不方便的也有方便的,比如——”徐凱邊說著邊拉了藤椅坐下,抬頭似笑非笑道,“在這海上扔下個人去,會是怎樣的結局?我記得前些日子你曾經與我說起當年的往事,就有此中勇舉。”

    嶽添聞言揪然變色,他搭在膝蓋的手不由自主就顫抖著握了緊,徐凱,終歸不是善類,他從在上船之前就該意識到的,可恨的是,居然被他的巧言令色給蒙騙。他出現在菲律賓,本身就是蹊蹺,悔不當初啊,勇猛一世,竟毀在他一己小人身上。嶽添半天沒有開口,他怎能不懂,在他這樣被動的位置,無論是作何答,皆是不可逆轉的敗局。徐凱不知在給誰通電話,嶽添心裏一片迷茫,如同外頭迷蒙陰沉的天,根本看不到邊際,隻叫人無端端的心生恐懼。

    持電話的手優雅的遞到了嶽添的跟前,同樣優雅的聲音在跟他說,“這是你兒子嶽小銳在找爸爸呢。他呀,也是——”話未說完,電話已是被嶽添急呼呼奪在手上,“小銳,小銳,你你在哪兒?”這邊是嶽添的急不可耐,那邊是嶽小銳含了濃濃鼻音的哭腔,“爸爸,爸爸,我在家裏,家裏來了好多人,他們很凶,拿狗食喂我們——”

    嶽添的手再也擎不住,隻是無力的垂在腿邊,嶽小銳淒慘的聲音猶然還在回響,可嶽添縱然是心如刀割,他能作何?他在這兒何嚐不是無依無靠的孤家寡人?徐凱的這般狠厲倒是出乎他意料。

    客房裏一片靜寂,沒有人開腔,那麵的洛佩斯始終如一影子般無聲無息,徐凱的如意算盤在這三足鼎立的局麵中顯而易見,他這一局如果賭贏了,回去之後,便是真正的贏者為王了。

    嶽添終於說話,說與不說已然由不得他,“你想怎樣?”

    徐凱斂色道,“我沒想怎樣,隻是經常聽嶽總的豐功偉績,便是突發奇想想練練手。可巧的是,這海域上一時間找不著像您這麽身價厚實的上流人物,便隻好委屈您了。”繼而便森森陰笑道,“我的嶽總?”

    嶽添滿麵驚悚,是他低估了這小子的狼子野心,他原以為徐凱隻意在徐氏,卻沒想自己先一步成了他的盤中餐,這是哪裏來的冤冤相報?或者從沾染徐氏,便已經注定了今日之劫難?

    嶽添額頭的汗水如雨滴般滴滴落地,喉間的硬結兒上下滾動的急促,恰當的透露了他此刻繁雜難言的心情,何止隻是悔恨倆字可言?他隻以為自己正值盛年,從沒留下一筆一字的關乎產業的去處,可看如今,身陷囹圄不說,這命十有八九是要——

    身後事難料,難料身後事,事到如今,嶽添似乎是認命了,他不得不認命,他索性往直接裏問,“你實說吧,我跑不掉,那邊又有我兒子在你手上。”

    “怎麽?聽天由命?嶽總倒是爽利,不用我三言兩語的費心思。”徐凱將煙灰往煙缸上磕了磕,便和風細雨道,“把這份協議簽了,我不會過多難為嶽總。”

    嶽添眼看著徐凱從抽屜裏掏出一文件袋,不用看也知道裏麵裝的是什麽了,徐凱竟是不知何時已惦記上了今天的局勢。以前的老人都好說,悶頭狗,暗下口。他隻認承徐凱是陰毒,委實不曾想他這一口是往死裏咬,真正是讓他不得後生。嶽添情不自禁的將目光投向了凜凜的窗外,那裏可是會有容他一席之地?

    徐凱豈能看不透他那心緒,“嶽總,省省心吧,窗子是關上的。”說著便好整以暇的嬉笑,“再也說了,那麽大的基業,怎麽能說走就走,求神拜佛之前,也該是把身外之物盡數留下吧?我會幫小銳好好打理的,讓天倫集團更上一層樓。”

    “你這個小人,真是瞎了眼了,居然給你小子騙了。今天要是我不簽,你倒不會輕易有打算。”嶽添到底是不服輸,他脖子一梗,愣是硬氣反嘴道。

    “你家小媳婦還有嶽小銳可是都在巴巴等著活命呢,一刀一刀的割下去,不曉得會是怎樣的滋味?要是再撒上一點兒鹽巴——”徐凱邊說邊拿眼覷嶽添,眼看嶽添屁股底下有針紮一般左扭右挪的,遂又加了話道,“我想嶽添親自體驗一下或者會更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