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你也親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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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樹影梭動,悉悉索索的動作一晃而遠,沈鈺痕眉心一皺,快速隱於暗處,隻見幾道狹長的影子擦著牆角過去,正是去往病房的方向。

    他暗叫一聲不好,匆匆往窗戶裏看了一眼,見她正側著身子,安安靜靜的睡著,披了一後背青絲婉亂。他幾乎是確定了這一波人的身份,今日董國生以強權擠軋,保釋平嫣,高遠老來喪子,是不會這麽輕而易舉就放過她的。

    敵暗我明,況平嫣正深受重傷,實在是莽撞不得,隻能拖延時間,見機行事。他忽然想起今早來時這間病房裏是有一間廢棄上鎖的小門的,正是極好的脫身之所。思及此他故意大聲咳了下,踏著響亮步子大搖大擺的走進了門,眼風外果然看到那幾個屈身匍匐的影子受了一驚,頓在樹幹屏障後,不再動彈。

    沈鈺痕仿若不知的推門進去,再輕手合上門,插上插銷。平嫣一直不曾睡著,先聽了聲響咳,再是鬼鬼祟祟的磕門聲,她輕輕一轉眼,就看到門框裏一個西裝純白的影子,正弓著身,目色清朗緊促,將食指輕輕湊到唇邊。

    平嫣見他一副不同往常的肅定樣子,知道又是身陷囹圄,隻是望著他,摸出了枕頭下的彎月刀。他神色如常的將窗簾拉得嚴實,邊拉邊回頭,語氣裏盡是些花裏胡哨的風流淫穢,“美人,是不是想我了?”

    一轉身,皺眉又擰目,解釋此話是事出有因。這樣的話平嫣聽多了,見怪不怪,可聽著他說的分外輕車熟路,竟有些刺耳。他幾步悄邁過來,一言不發的抱起平嫣,沉聲道:“外麵有高遠的人。”

    平嫣就任由他抱著,他的動作很輕,隻虛虛籠著自己,卻禁不住遍體有傷,有些裂了開,滲出一片片血,染得他身上也斑斑點點,像是霜雪上飄落的梅花堆。

    雪白的紗簾隨風輕擺,皎透的月光裏,幾個清晰的黑影伏在窗邊,森森不已,像是夜遊的鬼魅。

    平嫣指了指窗外,沈鈺痕望了一眼,一手扳起她的下頜,湊著她微張的唇片就吻下去。平嫣瞪大眼撕扯著他胸前的襯衣反抗,他卻表現的更為張揚過火,在她意誌空虛時趁虛而入,霸道的撬開唇齒。

    平嫣身上疼痛軟綿,他蠻橫忘情的一寸寸攻城掠地,幾乎篡奪封鎖了她的呼吸,她羞憤難擋,狠狠在口中遊走纏繞的舌尖咬了一口,一流腥鹹瞬間彌漫。他似毫無感知,雙眸靜沉,卻繚繞著絲絲欲望火焰,握在她腰間的手像根繩索,捏綁的更緊了些。

    借著來之不易與空氣相接的空隙,平嫣深深淺淺的換氣呼吸,一出口竟變成了起伏不一的嬌聲繾倦。她羞得滿臉紅透,硬是憋著氣,聽沈鈺痕一聲聲粗重的呼吸似春雷急雨,燥熱無比的砸落耳畔。

    窗外的人影似乎是很樂於聽一對男女在寂寞難挨的深夜裏製造出些令人遐想的聲響,一個個湊上了耳朵,竊竊私語著些下流淫話。沈鈺痕睚眥必報的在她唇上輕啃了下,抬高一雙星光灼人的眸子,亦正亦邪的笑看她滿麵紅霞,隨即在摘下她耳洞上的水滴玉墜子,穿進小門上一把生鏽的鐵鎖眼裏,輕輕扭轉幾下,隻聽一聲細微清脆的吧嗒,鎖竟開了。

    他將耳墜子握在掌心裏,眉眼間似有光澤眷濃,繁花雋永,那張豐神俊秀的麵皮裏翻騰的熱火朝天的情緒。他有些動情的貼上平嫣,聲磁如古琴,卻死皮賴臉的令人討厭,“現在,你也親親我。”

    他身一轉,就護著平嫣,傾身穿門而過。

    門後是一條羊腸小道,他抱著她剛跑了沒一段路,幾個黑影就陰魂不散的追了上來,稍顯淩亂急促的步子,將他們的位置暴露無疑。

    沈鈺痕耳聽八方,曉得一虎難敵群狼,況兩人都帶傷於身,長久消耗體力必將死路一條。眼見前麵是一片以鬆柏為心,冬青為邊的圓形花壇,修剪整齊,枝繁葉茂的掩映密匝,有一人多深。他繞到花壇後,將平嫣安置在壇階邊,掏出口袋夾層裏一柄小巧玲瓏的金製手槍,邊頂上膛,邊無比認真的盯著平嫣,道:“若是我敵不過他們,你不用顧我,一直往後跑就是醫院的後門。”月光粼粼,他捏上平嫣的肩頭,輕輕用力。那眸子陡然一深,千言萬語不得天日。

    平嫣攥上他的袖角,心緒皺亂,言語翻滾中,偏又無話可講。

    她的身子綿如雲絮,呼吸隱隱生香,唇瓣微張,依稀紅腫嫣然。沈鈺痕再沒有像此刻這般血脈張湧,心跳如擂,他伸出手指在她唇間揩了一下,又點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模樣戲謔曖昧,“這裏有淡淡的香,日後我還想要,必然是得保重性命的,你不用擔心。”

    平嫣怒瞪他一眼,他已在枝影橫斜中撐起槍口,瞄準來人。

    槍聲貫耳,此起彼伏。平嫣望著眼前突如其來的廝殺纏鬥,詫異道:“這是怎麽回事?”

    沈鈺痕收回槍,看了眼麵前似乎從天而降的幾個便衣,身手槍法,幾乎與李庸一般無二。他欣慰一笑,原來大哥還是麵冷心熱的,竟料事如神,提前在醫院裏派了巡視相護的暗隊。

    他一把抱起平嫣,對身後一場亂槍硝煙不聞不問,臉上溢著笑,似乎心情格外晴朗。

    “你放我下來吧。”平嫣盯著他半輪弧線削峭的下顎,聽著耳畔他的強勁規律的心跳,愈發不自在,身子外揚,盡量與他空著距離。

    “不放,我為什麽要放?”他無賴的反問,薄唇慢彎,遞來一個意味深長,令人發麻的笑容,旋抖出一卷票子丟給蹲在街角小憩的黃包車夫,將平嫣小心翼翼的放在後座裏,又朝那喜不自勝的車夫道:“我把這個車買了。”

    說著就扛拉起車索,穩穩當當的碾在柏油路上。兩側路燈昏黃,一籠籠橘黃圈子投下來,像是織出的塵霧,無盡頭的延伸。空氣中有幽然浮動的桐香,霧絲月絲,在這偏安一隅安靜纏繞著。他在前麵不急不緩的拉著車,走得紋絲不顛,身子行走在月光燈光朦朧的遮蓋中,黑發微微張揚,謙謙公子,軒軒似朝霞舉,好像就這麽雋永了。

    “你不是留洋歸來的少爺嗎?怎麽會拉黃包車呢?還拉得這樣穩當?”她問。純因一種背離常理的好奇。

    他側過半張臉,匿著光,眉眼難見,嘴唇煽合間,隻見瞳孔裏星河璀璨,“人人當我是少爺,可自八年前起始,我就再沒有過上一天少爺的日子。你不要把我當成少爺,我也根本就不想做少爺。我寧願做一個碌碌無為,自由自在的沈鈺痕。”

    平嫣很想問他,還記得八年前天井下的那棵有十載年頭的杏花樹嗎?還記得院子裏的打鬧玩樂,屋宇重樓上的血河大火嗎?當年,她確實是恨他的,乃至於恨整個沈家,若不是父親在大火肆虐中那一聲聲心甘情願的回音,她恨不得也讓沈家嚐一嚐這一朝覆滅的滋味。

    可現在他就站在她麵前,輕描淡寫的坦誠訴說著他八年來的艱難跋涉,像是被命運作弄慣了。她也很想問問這八年來他經曆了什麽,可又生生忍住了。因為過客之間是不需要過分熟撚的共慰風塵的。

    鉛華盡洗後的今天,她雖不再恨當年由沈家陰差陽錯挑起的血仇,可大概一輩子也不會原諒。沈家的子孫,她不想再有任何牽扯瓜葛,尤其是沈鈺痕。他的命是全家老小皆葬身黃泉才換來的,麵對他,無異於親手揭開一道道在歲月裏已然結痂的傷疤。

    “到了。”沈鈺痕停下車子,伸出手過來攙扶她。

    她才從血色纏漫的回憶中掙紮而出,眼簾一抬就看到一隻骨節修長的手。她恍惚抬了眼,眸子空洞漆黑,又瞬間被徹頭徹尾的寒冷疏離覆蓋。沈鈺痕以為共同經曆過幾場相互扶持的生死後,她待自己總是會有幾分異於常人的溫存親近,可她此刻突如其來的一個眼神仿佛又將所有的發展都打回了原形,她依舊是不可觸摸的杏花高枝,卻殊不知那些曾給予他的像枕夢一場的熱烈真誠,不離不棄都被他記在了心上,當成了真。

    他仍舊是撐著邪氣的笑,心裏卻泛了層涼,仍舊固執的伸出手去主動扶她。平嫣直起身子,咬牙挺著身上襲卷的疼痛,刻意躲過他的手。

    映入眼簾是一棟二層小樓,掩映在參差不齊的各色建築物中,占地狹小,十分不起眼,斑駁的灰白牆麵上青苔暗生,卷出了土皮,幾叢藤蔓倒是碧綠油油,順著牆角一直攀長到窗子上。

    沈鈺痕見她凝神良久,聲色無恙的解釋道:“這裏雖熙攘嘈雜,但勝在市井人多,住戶瑣亂,高遠縱使有心也得費一段時間才找得到這裏來。你安心住下養傷,明日我將東霞接過來照顧你,會定期派人送來一應生活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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