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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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處僻靜山坡上,夜半的颯颯江風吹皺沈鈺痕的眉眼。
“你料的果然沒錯,沈大少在青州呆了這麽多天,的確目的不純。他正在幫著嶺南軍打清遠鎮的主意。讓我不明白的是他幹嘛要趟這次渾水,他的背後是江北三省,我素聞徐偉貞又並不是個多管閑事之人。依我看,這該是他自作主張。”黑袍人衣角翻飛,如一團落地黑雲。
天幕黑紫,泛著靛藍,幾顆星子閃閃動動,綴得很低。沈鈺痕靜靜望著江天交接之處,雙眼深邃,看不分明,“不管他是為了什麽,總之我們得加快速度了。”
“這些軍閥頭子忠於權勢,心照不宣,就算我們為華中軍爭取來了清遠鎮,萬一戰勝後,他們翻臉不認人怎麽辦?”
“嗬。”沈鈺痕冷嗤一聲,瞳孔漸漸變得雪亮,全身上下的氣勢都在一瞬間變得冷峻危險,“反正真正的青銅盒子在我們手裏,就算他們不願意合作,我想這各地大大小小的軍閥也都會願意合作。”
“那盒子裏裝的究竟是什麽東西?”黑袍人問。
沈鈺痕勾開唇,沉沉笑著,神秘而充滿誘惑,“那裏麵裝的是滔天權勢地位,得之,或可得天下,我們的人在青州守了這麽多年,犧牲了那麽多,總算是有了回報。”
“對了,你將她引過去了沒有?她應該已經知道我大哥與董國生有私下合作的關係了吧。”
“是。”黑袍人走到他身邊來,與他並肩而立,語氣深長,像是在感歎,“你騙不了自己,你還是很愛她。就算她對你滿心恨意,你還是無時無刻不在關注保護著她。我知道她與董國生有仇,也因為這個,一開始就和沈大少存在著某種意義上的合作關係。而你現在這樣煞費苦心的引誘她看清事實,不就是要提醒她要防著沈大少,早做對策麽,因為指不定哪一天,沈大少或許會幫著董國生,除掉她。”
沈鈺痕笑得很通透,像是默認了,“你總是把一切都看得這麽清楚,更善於一陣見血的捅破別人辛苦藏掖著的事實,真是冷血的很。”
黑袍人的鬼臉麵具反射著幽幽寒光,像一雙雙眼睛的光,“其實你沒必要這樣苦惱,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日後你大可納了她,我想隻要她真心愛你,她也不在意名分。愛情,不是能夠跨越身份嗎?要麽就是你感情潔癖,和命運死磕,可是也沒什麽用,人是鬥不過天的。”
“你倒是懂得挺多,可是我不願意,我自小生在妻妾成群的家庭裏,經曆過那些女人的明爭暗鬥,悲傷絕望。我不想委屈她,那樣清冷美麗的姑娘,不適合和另一個女人分享丈夫。”
黑袍人吃吃笑了兩聲,長長歎了一口氣,逆著風,一步步走遠,邊走邊吟了句,“相思相望不相親,薄情轉是多情人。”
清晨,平嫣坐在桌子邊吃茶,總有些心不在焉。昨天明明是那個鬼麵人將她打暈在了窗子前,怎麽董長臨卻說是硯台在自己住的偏房外發現了昏迷的自己呢,衛兵沒有抓到黑袍人,黑袍人又似乎對自己沒有惡意,先是敲暈了自己,又將自己安安全全的送了回來。
這看起來像是一場無頭無尾的惡作劇,但細細想來,又像是刻意為之。
那就隻剩一種可能,黑袍人是故意要讓她聽到沈大少與董國生之間的對話,從而告誡她,沈大少為了謀求利益,已經和她的仇人達成了統一戰線,而她的處境是最危險的。
隻是如果這一設想成立,那個黑袍人又是誰?為什麽要幫助她?她幾乎下意識的就想到了沈鈺痕,因為這是最大的可能性,隻有他曾經似是而非的將她與沈大少的關係揣摩了個半透。
她好不容易摸出了一絲眉目,可轉念間又被自己否認扼殺。不可能是沈鈺痕!她從小跟著師娘練武,能看得出那黑袍人健步如飛,是個飛簷走壁的能手,況且那人身形偏廋,略高,與沈鈺痕十分不符。
“想什麽呢?這麽入神,一動不動的,杯子裏的茶都冷掉了。”東霞笑道。
“哦,沒什麽。”平嫣放下杯子,“你怎麽不多睡會兒,硯台還說你守了我大半夜,實在撐不住了,到後半夜才被少爺趕去休息了。對不起,我又讓你擔心了。”
她撅了撅嘴,捏了下平嫣的手背,碎碎念叨,“既然不想讓我擔心,以後就老老實實呆在屋子裏,想要去哪就帶上我,我不是還能保護你呢嗎。”
“你這個小女子,口氣倒不小,還想保護我呀。”平嫣拿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對了,沈大少也回來了,要不這一趟你就跟他回長州吧,想必你家少奶奶月份大了,身邊也需要多個人照顧。”
東霞有些難過的遲疑著,表情都像是剛從陰雨天下洗過,灰落落的,但還是順從的點了點頭。
“你想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嗎?”平嫣問。
她有些茫然的睜著眼睛,默了片刻,才有些遲鈍的點頭。
“那好,那你等著我,如果有一天我攢夠了錢,也實現了自己的心願。我就去把你贖出來,還你自由,讓你親自去走一走天高海闊的世界,好不好?”
東霞望著那張誠意滿滿的臉,呆了好久,才回過神來,連雙眼都有些水汽蒙蒙,“小姐,你對我可真好。我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有人給過我自由。”
她從來都沒有想象過的自由自在,那樣的生活該是什麽模樣。
......
兩軍派來談判的代表為爭奪清遠鎮,可謂機關算計,饒是如此,林恒仍是不肯一磚敲定,還磨磨蹭蹭的秉持中立。酒會舞會射獵跑馬會倒是一波一波舉辦的挺勤快。
這一日林恒又派下屬們邀請眾人去聽戲,請到董長臨這裏時,理由倒挺新,說是要在酒桌上,要林立雪當麵給他賠罪認錯,以補前天湖邊的唐突之舉。
董長臨不好推辭,便收拾收拾去了,平嫣原是不想去的,隻是他的兩個貼身丫鬟昨夜吃壞了肚子,疼得下不來床,她就隻能暫且跟著去,充一充人頭數。
她隻將唱戲當作一種謀生手段,並談不上什麽熱愛,況且這戲是平嫣早就聽厭了的,咿咿呀呀的,又和著四麵賓客的相互奉承吹捧,實在太過頭疼。而她身為一個丫鬟,又不能表現得太過明顯,隻垂著頭,繃得雙腿筆直,麵無表情的站著出神。
四麵八方忽地靜了下來。
平嫣抬頭,見戲台上的紅布帷幕正在緩緩地拉上,風吹來一陣又一陣的華麗豔香,幾片嫣紅的玫瑰花瓣如輕盈的蝶,緩緩落下,接著花落如雨,簌簌紛紛,飛的到處都是。
她伸出手,任由幾片花瓣落進手心裏,湊上鼻尖,輕輕的嗅。
是玫瑰,這樣動人心魄,醉生夢死的愛情香氣。
在眾人的驚羨唏噓聲中,戲幕又漸漸拉開,隻見百尺戲台上,已經宛如怒放的花海,一簇一簇的玫瑰妖豔奪目,如火如荼,就像情人眼裏彼此相望時燒著的火熱。
一個修長筆直的白色身影就從那望眼欲燃的火紅花叢中緩緩地走出,步子優雅,就像西洋油畫裏高貴無雙的王子,眉目豐秀,笑容宛然,怕是任每個女人看了都會心馳神往。
她想起在花房裏,他也曾掐下一朵玫瑰,含情脈脈的朝她笑著。
他從仆人手裏推過餐車,車上是一個七層奶油蛋糕,層層壘高,白花花的,像一座雪山,在這樣酷熱的夏季,平嫣感覺不到一絲暖意,隻有眼前殘月晃晃,人頭攢動。
她麻麻木木的站在局外,望著沈鈺痕精心求愛,耳邊還響著他唱的歌,好像是一首叫做祝你生日快樂的英文歌,聲調悠揚悅耳,在這樣月朗星粲的夜晚下,歡快的飄飛。而他單膝跪地,從絨布盒子裏拿出一個碩大的鑽石戒指,情真意切的向林立雪訴說著他的愛慕,他的渴望,那雙眼睛似乎比漫天星辰還要絢爛的多。
般配,門當戶對,郎才女貌,真是貼合無比。
生而為人,上天讓他們分為三六九等,也許就是在告誡世人,癡心妄想最是愚蠢。
月亮懸在天上,而螻蟻隻配在肮髒的泥土裏,仰望他的清輝,這就是凡人難以改變的定律。
似乎有一隻手握上了自己,她回過神來,望見一臉焦急的董長臨,再抬頭,隻見一場寂靜,所有人的目光皆如注匯集在她身上,而那一雙璧人正從戲台上緩緩走來。
“董少爺,我聽人說你的這個丫頭以前是唱戲的,能不能借花獻佛,將她也借給我享受一下,你和鈺痕不是好朋友嗎?就算是祝福鈺痕求婚成功,讓她給大家唱一出應景的戲,今日請來的這戲班子唱得實在太難聽了。”林立雪巧笑如花,望了眼董長臨,將挑釁炫耀的目光投向平嫣,“隻要你肯唱,我願意出錢。”
她就是要立威,要辱沒她,不僅要讓沈鈺痕,董長臨看到,還要讓所有的人都知道。這樣一個卑賤至極的東西,隻適合供人賞玩,連她的一根頭發絲,都沒有資格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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