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淩楠與韓騫在天台的舉動被添油加醋之後變成了親昵擁抱。

    最初淩楠對於這種說法是很抓狂的，然而她總不能一個個抱著頭去和同事們解釋，隻能自己衝著自己生氣。

    然而很快風向就變了，雖然通過娜娜這條內線透露給她的聊天信息裏照例說得很難聽，至少從表麵上其他人的態度變得恭敬禮貌多了。

    當fanny第一次主動招呼淩楠下班一起吃飯的時候，她簡直覺得不可思議。

    這也是她第一次意識到韓騫那句話的涵義。

    謠言固然令人不舒服，但謠言同樣也有利用價值。

    雖然淩楠非常不願意承認，但是韓騫真的比她預想當中聰明得多。

    幾天之後，工資連同一筆不菲的特殊貢獻獎一起進入了淩楠的工資卡，錢雖然不是萬能的，但錢可以給人懟天懟地的底氣，就連給房東付房租的時候都多了一分趾高氣昂的豪氣。

    生活雖然沒有變好，但也沒有往壞的方向發展。

    吃飽喝足不愁房租，她已經非常滿意了。

    翡翠夢境的設計出乎意料的得到了一致好評，因為每塊翡翠的紋理和色澤都獨一無二，這一特性導致每一件成品都有獨特的看點，算是歪打正著。不隻是設計部，就連管理層也對它寄予厚望，打算把它作為今年的主推產品推出一整個係列。

    對於這樣的結果，淩楠也很懵，第一次有設計作為主推，不隻要做最後的3D效果圖，還要在小規模發布會上講解創意過程，對習慣在背後默默走神發愣的她來說實在是趕鴨子上架。

    淩楠苦熬了三個晚上，用各種翡翠原料模擬效果圖，甚至還弄了幾萬字的原料分析，各種角度研究了光線和翡翠色澤對成品效果的影響。

    娜娜看得眼都直了：“淩楠姐你可真是太拚了！這是要寫學術論文啊？”

    “翡翠夢境來來回回折騰了這麽久，總要對得起自己的心血和熬夜脫掉的頭發吧。”淩楠苦笑，“說實在的，我現在其實很害怕。”

    “害怕？你該做的都做得很完美了，最後臨門一腳，有什麽好怕的？”娜娜壓低了聲音，“這次你要是表現得好，說不定就能直接升職……”

    “算了算了。”淩楠雙手合十，“我隻求能換個安寧清靜，要是真的平地飛升，往後還不知道要被說成什麽樣。”

    娜娜忍不住追問：“不求平地飛升，那你到底喜歡什麽？”

    淩楠正色道：“其實我對攝影和烹飪都挺感興趣。”

    “不想做攝影師的設計師不是好廚子，我懂你。”娜娜拍拍她的肩頭，“基本的上進心還是要有的吧？”

    淩楠停下來想了想：……好像有哪裏不對？

    她正在漫無目的的放飛思想，忽然聽到娜娜手機裏一陣信息轟炸的聲音，跟著苦笑一聲：“我又成了輿論焦點了？給我看看……”

    “你還是別看了吧……”

    “給我看看唄。”淩楠故作輕鬆，“有壓力才能有動力，我得知道別人對我有什麽期待，才能做得更好啊。”

    娜娜扭捏了一陣，到底還是把手機遞了過來：“你看歸看，可別把那些閑話放在心上，最起碼還有我支持你，加油！”

    事實證明淩楠實在是太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因為她才看了十幾條心理防線就崩了。

    人的惡意永遠可以達到預想不到的高度。

    似乎所有人都等著看她的笑話，所有人都期待著她從高處跌落之後的狼狽。

    淩楠攥著稿紙用最短的時間回顧了一遍需要講的要點，然而一張嘴腦子裏就隻剩下了一片空白，原先想好的肢體動作和設計好的表述技巧更是煙消雲散。

    “選擇翡翠作為主材，利用材料……”

    她總是孤軍奮戰。

    “選擇翡翠作為主材，利用材料先天獨特的紋理和……”

    在她最需要支持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站在她身邊。

    “利用材料先天獨特的紋理和特性，每一件首飾……每一件成品……”

    這是難得的機會，她必須要證明她自己，她不能讓人看笑話。

    越是心急就越是失敗，在連續失敗幾次之後，淩楠忽然陷入了極度消沉的自我否定狀態：“我是不是瘋了，我根本就做不了……”

    她隱隱約約的感到，抑鬱症可能是又發作了。

    抑鬱症可以被治療，但是很難被治愈，它就像是藏在陰暗角落裏的魔鬼，隻要給它一個機會，它就會出來到處肆虐。

    在正常人眼裏一個可以用矯情來形容的病因，對她來說卻是真實的折磨。

    外麵的天幕陰沉沉的，烏雲低低的壓下來，不止是要下雨，恐怕是一場台風將至。

    她顫抖著圈住自己縮成一團，拚命用胳膊抱緊了自己，冷汗不住的往外滲。

    好像這個世界把她遺忘了，不需要誰，更不被誰需要。

    有那麽一瞬間她真的很想死去，然後完全從這個世界逃離。

    “淩楠，你怎麽在這裏？”

    韓商陸的聲音就像針一樣刺破了她包裹自己的外殼。

    她恍恍惚惚的被拽了出來，光照在臉上的時候，仿佛撕破了她所有用來保護自己的假象，一瞬間所有的理智都化作塵土，隻剩下了脆弱不堪的內裏。

    “韓……韓董，我沒事……我……我……”淩楠已經無法完成的說出話來，整個人悲痛絕望到了崩潰的邊緣。

    “你現在可不像沒事的樣子。”韓商陸皺著眉頭說道，“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淩楠哪裏還有心思去管他為什麽會出現，隻想趕快讓他離開，免得看到自己崩潰的模樣，然而她搖頭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已經僵住了。

    韓騫的龍珠意外和淩楠融和之後，龍珠在她體內似乎產生了很多不可預知的變化，最顯著的就是她的情緒對天氣的影響。天氣驟變的時候韓商陸就意識到不對，雖然他知道按自己的身份不該出現在她身邊，當雨雲慢慢快要轉變為風暴的時候他終於還是坐不住了。

    他根本不可能想到引發這一切的不過是今天的發布會，伸手拍了拍她的背：“沒事的，你放鬆點。”

    “我不想這樣……我真的不想這樣……”淩楠的抑鬱症原本就是因為重越的死而產生，韓商陸的安慰就像是潰決大壩的最後一股洪水，徹底引發了她心底壓抑的痛苦，隨即嚎啕大哭起來。

    過去的記憶仿佛穿越時光回到韓商陸身邊，連他自己也很詫異，明明已經過了那麽久，聽到她的哀傷之後他居然還是會心疼。

    他無意識的低下頭想要擁抱淩楠，然後他發現韓騫就站在不遠處的窗邊。

    因為天色黑了下來，很多店鋪和住戶都提前開燈照明，五顏六色的燈火蕩漾在玻璃窗上，相互交織成一個瑰麗又離奇的夢境。

    韓騫看著窗外來來往往的車輛，眸底灩瀲著流光，看不出裏頭到底藏著什麽樣的情緒。

    韓商陸皺了皺眉頭。

    韓騫的注視和淩楠的痛苦，就像理智和情感的相互撕扯，真真切切的令他感到疼痛。

    淩楠的哭聲忽然停止了，整個人軟綿綿的癱倒下去。

    “淩楠，淩楠！”韓商陸沒有絲毫遲疑的抱住了她，身體先於意識做出了自以為最正確的選擇。

    他抬起頭來看韓騫，眼神裏帶著威脅和挑釁。

    “她的死活和我沒什麽關係，不過今天的事情我可以當作沒看見，反正我也不希望龍珠有什麽閃失。”韓騫轉過身，“牛奶喝完了，晚上記得叫人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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