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騫入睡的時候，木靈就蹲在枕邊，半閉著眼睛憩息。很快他在睡夢中皺起了眉頭，喉嚨裏雷鳴般的呼吸聲也變得越來越強。

    木靈展開了翅膀，忽然幻化成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盤腿坐在一邊，伸手覆住了他的額頭。

    一道白光從她掌心裏延展開來，如水一般鋪了滿枕。

    韓騫痛苦的哼了一聲，慢慢側過身子蜷縮起來，然後呼吸才逐漸平穩，雷鳴般的呼吸聲也跟著低了下去。

    木靈眨眨眼睛，看到了他脖頸裏延伸出來那道可怕的裂傷，輕輕的咬了咬下唇。

    那道傷痕雖然有了痊愈的跡象，但是撕裂得過於嚴重，不止是外麵破損的鱗甲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新舊更替，內裏剛剛愈合的血肉泛著鮮嫩的紅色，理應還是痛得撕心裂肺。

    木靈看得不忍心，伸手想要去撫慰他的傷勢，然而還沒觸碰到，韓騫便忽然睜開了眼睛。

    木靈立刻收回了手，臉上帶著甜甜的笑意：“睡得好嗎？”

    “還好……我什麽時候睡著的？”韓騫揉著太陽穴，慢慢坐起來靠在床頭。他的頭發長長了一些，稍稍蓋住了眉毛，臉色比平常稍稍好了一些。

    “有我在你身邊，誰都不能威脅到你，想睡就睡吧。”木靈的語氣有種遠遠超出外表年紀的老成，但又帶著孩子一樣稚嫩的語調。

    她對韓騫的態度與其說是保護或是守護，倒更像是孩子對自己心愛的寵物一般——喜歡你，就是要不顧一切的偏袒寵溺你。

    韓騫顯然也很不喜歡她這樣的態度，伸手抓了一把額前的亂發，順勢把距離拉開了一些。

    “這幾天辛苦你了，我不在你身邊，入睡的時候都要想辦法用音樂掩蓋龍息……哎，沒有驚動周圍的凡人嗎？”木靈好像根本沒有察覺到他刻意保持距離的舉動，反倒拿了梳子過來，自顧自的要給他梳頭。

    “沒有……除了隔壁那個。”韓騫想把梳子接過來，然而木靈鐵了心似的攥著不肯撒手，他也就隻能算了，由得她自己折騰。

    “哦，就是晚上看見那個女人？”木靈皺著眉頭，“她故意纏著你，我不喜歡她。”

    “……我也不喜歡。”韓騫停了停，“可是我的龍珠如今已經和她融合在一起了。”

    “什麽？”木靈驚叫一聲，“怎麽會……”

    “我的身份被她發現了，在想殺她的時候被商陸阻攔，於是隻好選了個折中的辦法，用龍珠洗去她的部分記憶……”韓騫笑了笑，“我們誰也沒料到，龍珠居然會與一個凡人的身體融合。”

    木靈立刻跳起來：“這樣不行，我得去殺了她，把龍珠奪回來！”

    “我不能殺了她……我答應過商陸，不能傷她性命。”韓騫答道，“你知道，如今能夠融入人類的所有渠道都在商陸手上，他的脾氣你應該比我清楚。”

    “這簡直是胡鬧，龍珠這麽重要，哪裏還容得他討價還價？”木靈急得直皺眉頭，“哎，不對啊，他為什麽要保護一個凡人？”

    韓騫側過頭，到底沒有把實話說出來。

    “……龍珠關乎你的性命，這種時候你為什麽還要去管那個人類女人生的孩子？他的卑微血統根本就……”

    “行了。”韓騫冷冷的打斷她的話，“不準你再提這件事。”

    “為什麽不準提？”木靈嘟著嘴，“你自己也看不起他身上屬於人的那一半，隻許你自己說，不讓別人提？”

    “他在本族之中雖然是異類，麵對異族，他又始終還是自己人。”韓騫答道，“如果你真的那麽著急，不如想想怎麽才能在不殺死那個女人的前提下把龍珠取回來。”

    “不殺死她……怎麽取得回來？”

    “法術藥理這些鵬族比龍族強得多，辦法由你來想。”韓騫直接把燙手山芋甩給了木靈。

    “我是可以想辦法……因為龍珠在她身體裏，她對你會產生特別的親近感，你可要防著點。”木靈依舊皺著眉頭，格外的不高興，“她要是太過逾越，我就直接殺了她。反正那是你對韓商陸的承諾，不是我的。”

    淩楠一整晚都在趕進度，五點多才睡下，難得的是她不過睡了一兩個小時，早上起來神清氣爽，完全不像熬夜的模樣，連皮膚狀態都好了起來，不化妝都像罩著一層光。

    路過韓騫門口的時候隨便一瞥，隻見戳爆了的牛奶盒整整齊齊裝了兩大包，所幸沒再和一開始那樣橫流一地，看起來沒那麽慘烈。

    ……韓騫真的很有才華，也真的很怪。

    淩楠停下來看了一眼緊閉的大門，慢慢歎了口氣。

    他不用大清早起來趕著去上學上班，不用擔心明天的早餐和房租，不用理會任何人的看法和想法。

    他不止有才華，他還很有錢。他不止有錢，他還帥。

    老天真的很不公平。

    ……

    這天路上很順利，淩楠很早就到了公司。原本她想趁著其他人過來之前再把設計圖完善一下，沒想到才到門口就看到辦公室裏頭有個人影在晃。

    “什麽叫做我不擇手段？我的要求很過分嗎？我一直以來什麽都不求也不去打擾你，現在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淩楠推門進去，發現在裏頭打電話的居然是王艾。

    王艾這個人無論長相還是個性都很普通，她甚至比何姐進公司的時間還早，隻是平時一直跟在fanny背後，作品很穩從不會犯什麽大錯隻是也沒什麽亮點，刷不出多少存在感。Fanny需要她的時候除了附和就是背鍋，她自己好像也從來都不會因此氣惱發火。

    她的存在好像可有可無，但有了她起碼手上就多了一票表決權，好像古時候朝堂上的大臣們，總得有人出來加一句“臣附議”吧。

    就是這樣一個從來不會明確表露自己情緒的人，今天居然握著手機大喊大叫，這實在是太反常了。

    王艾看見她進來，立刻就把電話給掛斷了。

    她的反應太過明顯，反倒嚇住了淩楠：“我打擾你了嗎？對不……”

    “沒事，都是家裏的事情。”王艾一個轉身，居然笑開了，“你忙你的，我先出去吃個早餐。”

    淩楠怔了怔，懵懵的點了頭。

    王艾走出去之後，她仍然往著王艾的背影發愣。她這樣不爭不搶又沒有存在感的人，任何人都不會把她當作競爭對手來看待，然而尋常人被激怒之後總要冷靜一會兒情緒才能恢複過來，她居然瞬間就能笑起來，如果不是涵養驚人，那就該是演技驚人了。

    淩楠低下頭來，心想著自己管得太多了，即使王艾有兩副麵孔，和她又有什麽關係？

    她上前一步想把桌上的東西整理開，視線一掃，剛好看到王艾桌上那堆文件和廢稿下麵露著小半個角。

    妊娠檢查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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