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雨水好像特別充沛，似乎一直都是濕漉漉的，公寓沿途的燈柱在細雨裏佇立著，黃白色的燈光彌散開來，像是一朵朵寂靜開放的花朵。

    淩楠回到公寓，一看手機居然已經快到十點了，忍不住又開始歎氣。

    積極奮進傷心力，廢柴人生容易過，明明說好周末要為夢想而奮鬥，結果陪著姚夢圓逛街拌嘴就能浪費掉一整天的時間，更可恥的是她自己還覺得過得挺坦然，真是沒救了。

    她提著袋子轉出了電梯，本來打算徑直走到自己家門口，結果遲疑了一陣之後卻走向了2801。

    門鈴響了好半天門才緩緩打開，居然是那隻巨大的鸚鵡蹲在門把手上，眼看著就是它開的門。

    “韓騫呢？”淩楠對於這種魔幻的事情已經習以為常了，結果這話問出來就先給了自己腦門上一下，“見鬼，鸚鵡要真能回話那就真是午夜怪談了。”

    韓騫的聲音從臥室裏頭傳出來：“你又有什麽事？”

    “你的外套……”淩楠站在臥室門口，“我已經拿去幹洗好了，專門拿來還你啊。”

    “哦，放在那裏就行。”韓騫斜靠在床上，手裏抱著一本大部頭的書，脖子上還掛著耳機，“你可以走了。”

    淩楠沒能成功搭上話，趕緊說明來意：“別忙著趕我走啊，我需要有人和我聊聊。”

    韓騫不耐煩的撩了撩眼皮：“看到別人身上穿著睡衣，我想你應該明白這是現在不方便談話的意思。”

    “別唬我，你明明穿的是T恤牛仔褲。”

    韓騫冷冷的應道：“我喜歡拿T恤牛仔褲當睡衣，你有意見嗎？”

    “是嗎？那確實是挺不方便的。”淩楠想了想，然後完全不嫌棄的在臥室門口的地板上坐了下來，“我就坐在這兒聊吧。”

    韓騫：……

    “你大概是猜對了……你堂哥他好像真的喜歡我。”

    淩楠能說出這樣的話，韓騫才終於對這個話題感了興趣：“哦，真是謝天謝地，你總算發現了。”

    “發現了又能怎麽樣，我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注定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她的話聽起來有太多模棱兩可的可能性，韓騫並沒有急著回應她。

    “我現在都快矛盾死了……”淩楠把臉埋進臂彎裏，“奮鬥是能安穩過日子的人，但是你堂哥和重越太像，又是我理想中的類型……一個沒感覺，一個注定不會有好結果，根本就是兩難啊……”

    “你現在是在對著我吐槽還是希望我幫你做出選擇？”韓騫皺緊了眉頭，“我是心理醫生還是神父？”

    “你能不能別那麽冷血？”淩楠哀嚎一聲，“我是真的需要你從朋友角度出發給出的真誠建議！對，你這個年紀也給不了什麽建議……那就安慰我一下也行。”

    韓騫忽然沒頭沒尾的問：“你見過菠蘿開花嗎？”

    “菠蘿開花？”淩楠被他問懵了，搖著頭回答，“沒有啊。”

    “沒有就對了。”韓騫回答道，“它不開花。”

    淩楠翻了個白眼：“這又是什麽哲學問題？”

    “不要為本來就不該操心的事情困擾自己。”韓騫說道，“把選擇權交給老天吧，你成天發愁如何二選一，很有可能你注定是要無伴終老孤獨一生的。”

    淩楠氣結：“你安慰別人的方式真特別。”

    韓騫笑得十分暢快：“那你得到安慰了嗎？”

    淩楠：“我現在更加迷茫了。”

    淩楠垂頭喪氣的回到自己家門口，忽然發現門口的墊子下麵凸起了一個方形的物件，看著格外詭異。

    她繞著異物查看了半晌，最後伸出腳尖猛然撥開，這才發現原來是個快遞。直到這時候她才想起了下午接到的電話……

    “淩小姐，您的快遞送到了，麻煩出來簽收一下。”

    “我現在不在家，沒法簽收啊。”淩楠實在想不起自己網購了什麽貴重物品，大概就是不怎麽重要了，索性囑咐道，“這樣，單子你自己替我簽了，快遞就找個地方藏起來。”

    “什麽地方？”

    “你看著辦吧，隻要隱蔽又容易拿取就行。”

    ……

    淩楠麵對頂著門墊堅強的立在門口幾小時的快遞盒，心頭滿是崇拜。

    隱蔽又容易拿取……快遞小哥是個人才，瑞思拜瑞思拜，語文老師淚流滿麵的水平啊。

    她進屋拆了盒子，一層層保護膜撕了，發現裏頭是個黃色的小杯子，杯裏還有一個小塑料袋，裏頭放著十幾顆葵花籽。

    淩楠愣了半晌，愣是都沒想起自己是買了個杯子之後賣家送了包瓜子，還是瓜子不夠發貨數量賣家搭了個杯子做補償。

    等她翻盒子看到上麵的名字是秦搏，這才意識到奮鬥下午為什麽沒頭沒腦又神秘兮兮的發了個中老年表情包標配過來。

    她仔細想了想，千裏送瓜子禮輕情意重，無論如何還是該有點表示，一邊嗑瓜子一邊打開微信點了個表情過去，順道打了個謝謝。

    按照奮鬥的習慣，這個點兒早該去找周公喝茶了，沒想到他卻立刻又回了一個表情，跟了一句‘早點休息’。

    淩楠噗的一聲，差點被瓜子仁給嗆住。

    這個點兒還能秒回信息，奮鬥也是走心了啊。

    她放下了手機去洗漱卸妝回來，又到廚房給自己熱了杯牛奶。

    按理說跟著姚夢圓在外麵轉了一整天，總該是累得夠嗆了，可人躺在床上卻怎麽都睡不著，滿腦子都是亂七八糟的影像。

    奮鬥還是韓商陸，這件事情雖然讓她困擾，可又不是她的困擾本身。

    到了這個年紀，她不至於還區分不清什麽是愛著一個人的表現，對於奮鬥的好感僅止於不討厭而已，對於韓商陸她也並沒有以往深愛著重越那樣的感覺。

    心裏有愛的時候，即使一個字都不說，愛意也能變成蝴蝶從心裏飛出來。

    然而現在她找不到蝴蝶，隻得到了一個選擇題。

    淩楠苦惱的翻了個身，想著是不是該去翻顆安眠藥。她的手碰倒了立在床頭櫃上的包，裏頭滴溜溜的滾出一樣東西，撞在地板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她開了燈，順著聲響的方向摸過去，這才發現是韓騫上次給她的硬幣。

    最簡便又古老的神器，也是最遵從你內心的神器……

    “好吧，就當我信了你的邪。”淩楠苦笑著向玄學妥協，“如果是正麵，那我明天就再試試和奮鬥深入了解，如果是反麵，那就鼓起勇氣和韓商陸正式交往。”

    手裏的硬幣隨著動作再次滾落出去，淩楠隻覺得自己的心髒緊張得快要爆開了，有那麽一瞬間的福至心靈，居然明白了韓騫所說的遵從心靈的意義。

    然而她還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看到哪一麵。

    硬幣咕嚕嚕的轉了一陣，忽然一歪，直接卡進了床腳的縫隙——側麵朝上。

    淩楠傻了眼，忽然仰天長歎：老天爺，你該不會真的打算讓我無伴終老孤獨一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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