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周末過去，淩楠終於等來了評定的結果。

    她原以為公司起碼要對抄襲事件做出一個公允的判斷，結果最後隻是對兩個相似的提案各自單獨做了評價，指出其中的不足，然後都發了回來重新構思，等於各打三十大板了事。

    淩楠望著自己的鋼鐵玫瑰，心情實在說不上有多美好。比起她沒日沒夜花出去的心思，她更懊惱無法讓那天籠罩著城市的陽光永遠停留在她的作品上。

    午休吃飯的時候，淩楠剛出了辦公室就看見實習生們簇擁著李菲菲出去，她兩眼通紅，顯然是大哭了一場，好像比淩楠受的委屈還要大。人多半都慕強憐弱，但是淩楠強又不夠強，弱也不夠弱，很明顯的不招人待見。

    淩楠一次性遭遇了那麽多白眼，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一抬腳就想上天台。

    “淩楠！”

    淩楠被韓商陸叫住了，心虛的一縮脖子，轉身喊他：“韓董，吃午飯了嗎？”

    “你呢？”韓商陸笑著看她，“還沒吃午飯就要上天台？”

    淩楠尬笑兩聲：“我……我想上去透透氣而已。”

    “走吧，先出去吃飯。”韓商陸轉過身，“外麵一樣可以透氣。”

    “不……不用了吧，我在公司吃就好……”

    淩楠不安的想要婉拒，就聽見韓商陸又補了一句：“小騫今天去學校了，你在天台找不到他。”

    淩楠眨著眼睛莫名惶恐，也不知該怎麽辯解，老老實實和他出去了。

    大中午吃日料足夠奢侈也足夠個性，店裏基本上是空的，他倆往那兒一坐，看上去格外紮眼。

    韓商陸自己先吃了一塊三文魚壽司，淡淡的問道：“你是不是很不甘心呢？”

    “當然不甘心。”早上匆匆出來忘了吃早飯，這會兒淩楠也是餓得夠嗆，當即也沒客氣，大大的塞了一口天婦羅，“好不容易做出來的設計就這樣不明不白的被否決了，誰能咽得下這口氣？”

    “你能肯定她是抄襲了你的設計嗎？”

    淩楠停下了咀嚼的動作，竟然一時間沒想明白該怎麽回答。

    “你也遲疑了，不是嗎？”韓商陸笑起來，“因為你知道，一旦抄襲坐實，李菲菲不止要被公司勸退，以後在業界估計也混不下去了。”

    “是啊，抄襲的代價很嚴重。我知道，她也應該知道。”淩楠苦笑起來，“沒有死死咬定是她抄襲，倒不是我聖母白蓮花，我隻是想不明白她為什麽明知故犯。”

    “明知故犯……要麽是有利益，要麽是有企圖。”

    淩楠仔細想了想：“你的意思是……她就是故意要反過來誣陷我抄襲？”

    韓商陸點點頭：“應該是吧。”

    “為什麽？”淩楠傻了眼，“她到公司也就半年時間，我和她沒什麽交集也沒什麽競爭關係，她為什麽要這麽幹？”

    “這我也想知道。”韓商陸望著她，“如果我沒記錯，之前就曾經有過一次匿名舉報你抄襲的事情，然後是咖啡潑在你的工作電腦上，現在又是這樣的抄襲事件。”

    “這世界上真的有言靈嗎？”淩楠苦著臉，“……這回我真的被針對了。”

    韓商陸被她的表情逗笑了：“你要反過來想，總得是你優秀到對某些人形成了威脅，所以才會被針對。”

    “……這麽想的話確實舒服多了。”淩楠苦笑，“可是這幾次的事件難道都是李菲菲搞的鬼嗎？”

    韓商陸笑著問：“你有證據嗎？”

    “我要是有證據，還至於現在這樣不明不白？”淩楠越想越喪氣，“現在這樣處理，表麵上看起來沒有分出對錯，算是個折中的處理，實際上大多數人都站在背後不分對錯罵我仗勢欺人，少部分人甚至認為是我抄襲了她……我好冤呐。”

    “你覺得冤，說不定她也覺得很冤。”韓商陸慢慢的喝了一口茶，“在咖啡那次之後，公司已經悄悄地安裝的隱形監控設備。從監控內容來看，這一次你一直比較警覺，李菲菲確實沒有偷看你設計稿的行為，反而和其他人證實的一樣，最近一直都在加班做設計。除非……她在公司以外的地方看過。”

    淩楠搖了頭：“怎麽可能，在公司以外我們根本沒有見麵的機會。”

    “所以你憑什麽斷定她抄襲？”

    淩楠頓時無語：“如果不是抄襲，兩個設計相似程度這麽高，又剛好是在同期提交設計，她難道是世界上的另一個我？”

    “雖然沒有證據證明她抄襲了，可這不代表她就沒有抄襲。”

    淩楠翻了個白眼：“能不能改一個淺顯易懂的詞匯？”

    “有可能是別人泄露的你的設計稿，然後拿李菲菲當槍使。”韓商陸微微低著頭，替淩楠加滿了茶。

    “別人？”淩楠腦海裏迅速閃過娜娜誇讚她設計稿的表情，立刻搖了搖頭，“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這隻是一種猜測罷了。”韓商陸十指交叉撐在桌麵上，表情動作都是一如既往的張弛有度，“至於李菲菲是出於利益脅迫才幫了要陷害你的人，還是她本人有所圖謀，那就不得而知了。”

    “就算我被掃地出門，她也做不了首席吧？”淩楠仔細想了想，“她自己有所企圖這個猜測可以排除了。”

    “那麽讓你身敗名裂對誰會有好處？”

    “不就是做個首席設計師嗎？更何況根本還在考察期，幹嘛弄這些？宮鬥戲看瘋了吧！”淩楠腦子裏閃過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影子，然後捧著臉低下了頭，“老天爺，我今年是不是水逆了？”

    “宮鬥？”韓商陸笑著看她，“你哪兒來的自信能和別人鬥？”

    “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淩楠有些不服氣，“我雖然不擅長玩心計，但是我也不笨好嗎？再說還有點書畫特技，混出點名堂來總是沒問題的。”

    “你啊，大概率會因為和皇帝抬杠第一個出局。”韓商陸難得的笑開了，“出局之前還要質疑自己今年水逆，企圖重新讀檔再來一次。”

    淩楠：……

    “經過了這一次，想必你自己也該知道戒備了。”韓商陸已經猜到了她想說什麽，直接堵住了她的話頭，“你現在顯然戒備得還不夠，否則也不會有現在的局麵了。”

    淩楠仔細想了想：“我的鋼鐵玫瑰，真的就這樣被否了……一點希望也沒有了？”

    韓商陸沒想到她心裏放不下的居然是這件事，於是反問道：“鋼鐵玫瑰比你被抄襲被誣陷這件事本身還要難以接受嗎？”

    “那當然，我的作品就像是我的孩子。”淩楠說得理直氣壯，“你揍我我身上當然疼，但是你揍我的孩子，我會心疼。”

    韓商陸忍不住又笑了。

    淩楠之所以那麽特別，就是因為她腦回路永遠都那麽清奇，看事情的角度永遠都那麽新鮮。

    “韓董，我問你……”淩楠大概已經知道他在笑什麽，卻還是一門心思想要個答案，“你把好感濾鏡摘了，在你看來，玻璃之城和鋼鐵玫瑰到底哪個比較好？”

    “不戴好感濾鏡的話，在玻璃之城裏我隻看到了獨立和鋒芒，鋼鐵玫瑰裏卻藏著溫暖人心的陽光。”韓商陸停了停，“戴上好感濾鏡的話，我會告訴你要看到那樣的城市，隻有在天台上小騫平時坐的位置才可以。”

    “不……不是……”淩楠試圖解釋，沒想到卻碰倒了茶杯，所幸裏頭的茶已經喝光了，隻灑出剩餘的幾滴茶水來，留在桌麵上像是幾顆晶瑩透亮的珍珠。

    好像心底深藏著的秘密忽然被人揭了開來，明明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她卻莫名其妙的慌了神。

    “你別擔心，我並不是在質問你，隻是想到這一點，心裏確實不太好受。”韓商陸替她扶起了杯子，“你可以對小騫敞開心扉，卻對我懷著畏懼。”

    “這不一樣，我對你是尊敬和禮貌，所以不敢太親近……對韓騫，哈哈……大概因為他年紀小，所以可以無所顧忌的和他玩在一起吧。”

    韓商陸授意在辦公室裝了隱形監控設備，除了不希望公司再出現惡意競爭的局麵以外，也是真的想要保護她。

    基於這樣的感激之下，淩楠對他的防備也就沒那麽多了，說話的態度也放鬆得多。

    “無所顧忌？”韓商陸笑著搖搖頭，“原來你真的不了解他。”

    淩楠皺了皺眉頭：“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就是隨口一說。”韓商陸卻不肯往深了說，“既然已經有人打算從鋼鐵玫瑰下手整你，這個Case雖好，堅持下去可能還會鬧出其他的麻煩……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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