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是實習生們的聯誼，公司隻是提供場地和食物，淩楠她們確實就是去蹭飯而已。這是年輕人的場子，這幫人杵在外麵反倒不自在，一個個端了餐盤盛了飯菜躲進單獨的隔間去了。

    今天不止是設計部，其他部門的實習生也都來了，外麵熱鬧得不行，一陣又一陣的笑聲簡直要把屋頂掀上天。

    Fanny憂傷的用勺子的後背當鏡子顧影自憐：“想當年進公司的時候咱們也是這麽天真活潑的美少女，就這麽幾年，生生熬成了黃臉婆。”

    “別誇張了，黃臉婆還不至於。”何姐用獨特的方式替她挽回了尊嚴，“當然，天真活潑美少女也是不存在的，不用有心理落差。”

    Fanny：……

    “淩楠，fanny這組的改進方案已經有點眉目了，你們這組的進度怎麽樣？”何姐往自己嘴裏喂了一口飯菜，在這麽多年的工作餐訓練下，她舀的飯菜分量和勺子的角度都精確得不行，竟然在表情正常毫不猙獰的情況下一點也沒弄花唇妝。

    “何姐，我們這組的進度……”淩楠剛準備訴苦，外麵又是一陣歡呼，吵得她忍不住想要捂耳朵。

    通常來說人和人相差三歲就會產生代溝，淩楠她們這樣的年紀放在這些剛剛踏入社會的實習生麵前，中間就隔著一條馬裏亞納大海溝。

    “菲菲太給咱們長臉了啊！第一次參與選題會的作品就被誇獎了，真可以啊你！”

    “……這真的沒什麽，我的作品還很不成熟。”李菲菲這會兒的表現已經收斂了所有的鋒芒，徹徹底底變成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花了，“今年你們好幾個都拿到了優秀獎，我都沒有。”

    “你別謙虛了好嗎，我們在職能部門拿優秀獎，能比得上你在業內拿一個專業獎嗎？”

    “就是，我們都是內部自嗨，你才是我們的年度之星啊。”

    “別捧我了好嗎？強捧遭天譴，我真怕被你們逆言靈害死。”李菲菲應該是舉了杯，“我喝了這一杯，你們不許再鬧我了。”

    “好好，我們不鬧你了，不過以後你出頭了，一定要記得讓咱們抱大腿啊。”

    “設計部是做事的，哪能比得過你們？市場、物流、銷售、人事、財務，你們才是公司的大功臣，以後要抱大腿的是我好不好？”

    外麵笑成一片，fanny麵露鄙夷，直接翻著白眼無聲的做了個嘔吐的表情。

    淩楠使勁憋著笑，fanny這樣的人雖然嘴欠又愛作，但她性子直心思淺，喜歡討厭都直白，雖然討厭卻不可怕。相比之下反倒是李菲菲這樣處心積慮又善於偽裝的人更令人恐懼……尤其是她害了你，你卻不知道她為什麽要害你。

    “我們都聽說啦，你和老員工的設計撞了不是嗎？”也不知是哪個實習生哪壺不開提哪壺，這麽一嗓子出來，全場忽然鴉雀無聲。

    李菲菲倒是很淡定：“那隻是巧合罷了，其實兩個設計都不錯的。”

    “你怕什麽，幹嘛替別人挽尊？我們雖然不清楚是怎麽回事，可要是沒有貓膩，判定一下誰的更適合不就行了，幹嘛全都否了呀？”

    李菲菲笑了：“你們不明白的，沒那麽簡單。”

    “是不簡單，畢竟她是有資曆的老人了，還得過獎的，可你也不差啊，來實習的時候不也是帶著獎項來的嗎。”

    “對啊，雖然鑒定抄襲一直都沒結果，可我們心裏有數啊。如果是你抄了她，哪能這麽風平浪靜，早就把你趕出公司了吧？八成是她心裏有鬼，公司又想保著她，這才不明不白的算了。”

    娜娜嘭的一聲把餐盤頓在桌上，抓著勺子衝了出去。

    “娜娜！”淩楠雖然憤怒，可她早就有了心裏準備，壓根沒想過動手，娜娜平時也是很能忍氣吞聲的，今天居然原地爆炸了，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來，我看看誰那麽有本事，居然能空口鑒抄襲？”娜娜舉著勺子豪氣萬千，好像她手裏攥的不是勺子，而是一把三十九米的大刀，“你們知不知道這個行業裏的抄襲行為結果有多嚴重？沒憑沒據潑別人一身髒水，淩楠怎麽你們了？”

    淩楠拚命攔著她，心裏幾乎是崩潰的。

    本來人家還沒點她的名，隻是暗齪齪的在內涵，你這一吼，倒把名字給對上了。

    經常來往的幾個部門的實習生多多少少對娜娜都有點印象，她這一鬧騰，那幾個就消停了。偏偏物流部那個新來的小夥子龐磊不依不饒：“你什麽意思？你們有證據是菲菲抄襲的嗎？你自己也說抄襲的結果很嚴重，你們老員工有公司撐腰，實習生就活該要挨整嗎？”

    “什麽叫挨整？”娜娜理直氣壯的接著吼，“到底是誰抄襲先不說，你們這樣背著別人發散汙蔑別人名譽的洗腦包，到底是誰在整誰？”

    淩楠心裏哽噔一聲，不知道是該感動還是該擔憂，娜娜平常不敢替淩楠說話，心裏一直藏著愧疚，這會兒就算是替她討回公道了。然而娜娜這幾句話掃射的麵太廣，肉眼可見fanny和王艾的表情就不怎麽好看，又怕到時候給娜娜自己也惹來麻煩。

    “都別說了吧，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居然還是李菲菲出來做好人，“我們都要向前看，反正新的設計已經做好了，之前的誤會就當作沒有發生過吧。”

    她的話說得巧妙，態度也是溫和理智，搞得倒像是她受盡委屈之後慷慨大度，淩楠這邊卻是小肚雞腸恃強淩弱了。

    淩楠在心裏瑞斯拜了一番，清純小白蓮自然是我見猶憐，可像李菲菲這樣外白裏黑的黑心蓮才是真正的贏家，腦子清醒又懂得利用自己的優勢，這才是宮鬥劇裏頭頂光環的真女主啊。

    “菲菲，你真的應該追究到底，這件事對你的名譽影響很大。”龐磊壓根沒打算讓這事過去，鐵了心要替李菲菲出頭，“公司雖然偏心護著老員工，但真理在你這裏，不要這麽輕易妥協！就是因為你這樣的妥協助長了歪風邪氣，才會讓社會風氣越來越差！”

    娜娜也不肯善罷甘休：“真的是好笑啊，公司忙著息事寧人，明明是護著她好嗎？”

    何姐在後麵默默的看著，冷著臉一直沒吭聲。

    “都別吵了！”倒是fanny心領神會，跑出來勸了個角度清奇的架，“我呢，既不戰隊也不表態，隻想問一句，你們占著公司的餐廳吃著公司的晚餐還要diss公司的管理，到底想表達什麽訴求？”

    淩楠苦笑著拽回娜娜：“好了，這事情說不清楚的。”

    “說不清楚就不說了嗎？你難道不覺得這件事……”娜娜的話才剛說了一半，李菲菲卻主動走過來伸出了右手。

    “今天的事情我很抱歉，畢竟我也左右不了別人的想法。”她一句話就把自己給撇清出去了，“將來大家還要在一起共事，鬧成這樣彼此都尷尬。既然事情已經過去了，那咱們就到此為止，都別追究了。”

    娜娜一揚眉：“這明明就是心裏有鬼才會害怕繼續追查……”

    “到底是誰在害怕，誰在心虛……讓時間和實力來證明一切吧。”李菲菲依舊伸著手，像是不等到淩楠不肯罷休，“淩楠姐，以後咱們不知道還要做多少年的同時，我真的很有誠意和你們好好相處。”

    淩楠苦笑一聲，知道自己已經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李菲菲把話都說滿姿態做絕，她如果再不肯做出和解的姿態，肯定又要引來一大堆冷嘲熱諷，可她如果就這麽握了手，無異於是褻瀆了自己的作品和人品。

    娜娜知道她兩難，幹脆站出來做惡人：“淩楠姐，你別慫。”

    “我不是慫，隻是……”淩楠歎了口氣，想了想韓商陸對她說過的話，心裏知道自己總不能往別人挖好的陷阱裏跳，無論再有多不甘心，現在都隻能讓一切過去了。

    “行了。”淩楠的手忽然被人攥住。

    “……韓騫？”淩楠傻了眼，眼睜睜看著韓商陸和卓凡都從旁邊的隔間裏出來，一時間苦笑不得，這公司的管理是不是真有問題，一個實習生聯誼聚餐，管理層上下居然全都來蹭飯？

    “不要和她和解。”韓騫根本沒打算用什麽隱晦的說法來維持表麵的和平，“錯誤可以容忍，陰謀永遠不會得到原諒。”

    “你選修學哲學學到中毒啦？”淩楠歎了口氣。

    “走吧。”韓騫沒有過多的解釋，徑直拽著淩楠就往外走。

    淩楠原本還想多說幾句，結果忽然想起原定兩個小時的加班，立刻無條件妥協，徹底放棄了掙紮。

    “等等，我的包還沒拿……”淩楠回過頭的時候，正好對上了李菲菲的視線。

    在她詫異之後又裝作無動於衷的眼神裏，清晰的湧現出了海潮般的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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