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川瞳孔急劇收縮，太陽穴鼓鼓而跳，雙手緊握成拳，心痛欲裂，極力撐著不去扳開宋連西掐在自己頸上的兩隻手。

    宋連西兩次病發就是這狀態，顯然，簡信玲已追擊到了問題的根源之處。

    “來，鬆開手，呼吸，別擔心，你現在很安全。”簡信玲用輕柔的話引誘著她，讓她的十指漸漸離開頸項，待她的呼吸恢複後，簡信玲挨近一些，俯在她的耳邊，近於耳語，一字一句：“告訴我，你看到什麽？”

    令簡信玲意外的是，宋連西雙眼倏地睜開，沒有任何焦聚，瞪得大大的，眼淚涓涓流下，臉色開始再次轉紫，簡信玲這才發現宋連西已完全停止自主呼吸，此時，她象完全沒有生命氣息的提線木偶般，身上的線一斷，身體崩然倒下。

    “喚醒她，停止。”黎川冷咧之聲從抿緊的唇瓣中吐出，一手扯過簡信玲手中的表，將之扔得遠遠得，同時將宋連西攬進懷裏，不停拍打她的後背，“小西，醒過來，醒過來。”

    簡信玲深歎一聲，在宋連西麵前打了個響指，命令，“醒來。”

    宋連西抽蓄的了一下，九十度高仰著頭，又倒抽了一口氣，隨後，直仰仰地靠在黎川的懷中，大口大口的喘著息，眼中驚魂未定。

    “你好好安撫她。”簡信玲臉上神情現出少有的嚴峻，拿出錄音，迅速離開。

    “小西，別怕，好了，我們不做這些。”黎川拿出帕子仔細擦著她臉上的汗，掌心輕輕按摩她的臉，希望讓她鎮靜下來。

    “沒事”宋連西雖然忘記自己剛才夢裏的情況，但從自己身體不適的情況亦判斷得出情況不妙，她極力顯出堅強，重重地吐了一口氣，從他懷裏起來，欲想穿上短靴，隻是手顫得厲害，拉不開鞋上的鏈子，黎川接了過去，拉開後，正欲幫她穿上。

    “哇——”宋連西卻猛地將他推開，衝到一旁的浴室裏嘔吐。

    黎川原本蹲著身體，給她一推，身體失去平衡，跌坐在地，等他衝進浴室，宋連西已趴在梳洗台上，張著口瘋狂地嘔吐，喉嚨咯咯咯地作響，那抑不住的樣子，仿似下一刻就要將內髒嘔出來。

    黎川挽起她的長發，不停拍打她的後背，並給她喂水。

    沒多久，腹中的食物全部吐完，出來的全是酸水，可那種嘔意依舊直逼喉嚨，難受得讓她不停地幹嘔。

    宋連西中午所吃的一大堆東西洗浴盆堵塞住，浴室裏充斥著濃濃酸腐之味，黎川抽了數十張的紙給她試嘴角的殘渣，末了，宋連西吐無力地將頭枕在一邊的手臂上，眼皮無力地翻著，因為嘔吐，淚腺受了刺激，眼裏沁著水，令他疼惜。

    “我抱你出去休息一會。”黎川想扶她出去，浴室的味道衝得連他都想吐，何況是宋連西。

    宋連西喘著息，忍著嘔意，“等等，我還想吐”話未說完，又開始幹嘔起來。

    “沒關係，出去吐，呆這裏你會更難受。”黎川當機立斷將她從浴室裏半擁半抱出來。

    簡信玲的辦公室外，幾個年輕的護士正圍著刷微信，看到黎川扶著宋連西出來，蹭地一下圍了過來，“黎先生，您需要什麽幫助。”

    “去把衛生間收拾一下。還有，安排一間單房。”

    “黎川，”宋連西下巴抵在他的肩頭，臉埋在她的頸項之中，整個人蔫蔫的，聲音有氣無力，“帶我出去透透氣，我胸口好悶。”

    她現在需要一個開闊的視野，她不想呆在任何一個幽閉的環境。

    “好，”黎川帶著她出去，沿著旋轉樓梯，來到後花園中。

    盡管沒有藍天，沒有微風徐徐，天色有些昏暗，花園中，大片大片的紅石榴花正盛開著，有些是盆裁一排排放在地上，有些是吊籃，從支架上垂下來，紅紅豔豔，碩果累累，極為美麗。

    那中間，有張橢圓形的長椅，黎川把她放下，在她身前蹲下，捧著她的臉，淺如鑽的雙瞳染了些許院中的紅石榴，“好些了麽？”

    宋連西無力睜著眼皮，眸深處卻瀲著一夕罕見的柔情，她將臉又埋在他的肩頭，低喃，“好些了，隻是”

    “隻是什麽？”

    宋連西嘴角微微上挑，眉眼彎起來，“隻是可惜了些，剛剛不記得吐在你身上了。”言畢，低低笑開，身子在他的懷中輕顫。

    “小壞蛋！”黎川雙手環抱她的後背，指尖輕繞她長發的發尾。

    宋連西摟住黎川的頸項，輕笑不止，氣息如蘭淺淺吹著進他的肌膚，無聲潛入毛孔，滲入血液，帶著情愫奔走周身。

    黎川單腳跪在青草地上，潮濕漸漸沒進西褲的布料，粘在了膝蓋上，隻覺陰冷沁骨，可他舍不得動彈，此時，她在他的懷中，柔順得象是一隻吃飽的貓兒。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護士走了過來，“黎先生，簡醫生想和您單獨談談。”

    黎川這才緩緩站直身體，輕輕拍了拍她的臉，“你在這裏坐會，我去去就來。”

    黎川走後，宋連西抱著雙膝坐著，將下巴抵在膝蓋上，安靜地看著前麵一株紅石榴。

    黎川在簡信玲辦公桌前坐下，簡信玲冷淡著表情，直截了當開口，“黎川，恕我直言，剛才催眠時，宋連西很可能是數於完全清醒的狀態。”

    簡信玲對宋連西的演技一向記憶深刻。

    黎川原本沉寂的臉上晃開一絲波動，“怎麽說？”

    “邏輯性太強，隻有兩個解釋，要不是她被人植入洗腦式的記憶，要不就是她完全清醒的狀態下的表演。”簡信玲把報告書往前一推，“我從事這行業這麽久以來，沒見過邏輯這麽強的催眠，按正常人的夢境，是無法完全分清時間、空間、季節的夢境，這是因為人在睡眠中，大腦皮層無法真實接觸到從感官傳來的刺激，而宋連西的夢，季節、冷暖、時間，完全符合現實裏的情況，這不是一個人的夢，而是一個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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