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中的老人滿腹的話要傾訴，齊婉婷需要一個傾聽的對象，而不是一個據理力爭的兒子。

    雖然黎川什麽也沒說，但沉默還是讓齊婉婷感到不安，苦口婆心地勸，“阿川，媽知道你的心意，你喜歡的那個女孩子，媽沒反對，這一趟回去，媽也會親自跟她解釋，這隻是權益之策。”

    黎川坐姿不改，輕描淡寫一語而過，“這件事我會處理，您放心，年前，我保證賀小姐會到悉尼。”

    齊婉婷一聽，蹭地一下站起身，一張臉就沉了下來，“你能保證什麽，阿川，賀夫人已經很明確表示，就算是因為皮皮，她也舍不得讓小女兒沒名沒份這樣懷孕生子。都是當媽的心，我能理解，當初我何償不是拚了命把你給生下來，手心手背都是肉。阿川，你做生意、談判是沒得說，但在人情事故上，你懂多少？你還是聽媽的，媽保證，這事不會影響你和宋家小姐的感情。”

    齊婉婷對自己不斷地說，要冷靜，要冷靜，黎川這孩子向來有主見，從小到大，就不是任人捏圓捏扁的性格。

    隻是她心裏亂得像高壓下的氣漩四處奔走流竄，有一瞬間甚至想拿起眼前的花盆砸向液晶屏幕。

    “您先冷靜，可欣，給媽泡杯茶。”黎川看到母親身體輕微的顫抖，忙站起身，走到鏡頭下，慎重承諾，“如果明年正月元宵前賀小姐沒到悉尼，一切聽您的意思。”

    齊婉婷多次提出讓黎川帶宋連西回黎府，或是她也想見見宋連西，黎川皆拒絕，齊婉婷這麽做隻會讓事情更複雜，他有他的想法，和應對方式。

    隻是齊婉婷腦子裏完全聽不進別的意見，一意孤行按著自己的想法去做，而且，他很清楚，齊婉婷對這件事的忍耐已經到了臨界點，一旦爆發，首當其衝的就是宋連西，而最終倒黴的就是自己。

    齊婉婷壓製在胸口的一團抑氣終於吐了出來，緊繃的情緒緩了下來，瞬時覺得全身脫力，她緩緩坐下，“好，好，聽你的。”

    晚年得子，生的又是這麽強勢的兒子，連丈夫都不願過多幹涉，她一個婦道人家能翻出什麽天地來？

    唯今，能用處上的也隻有這母子之情。

    丹尼從委內瑞拉回來的第二天，集團總助的任命由人事部發出公告，在公司的公告欄張貼，同時公司內網及全球各大媒體財經新聞皆有報道。

    米芬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鼓掌朝丹尼表示慶祝，不知道是怎麽從二十七層會議室出來，也不知道和誰一起同乘電梯，她自始至終臉上笑容完美。

    直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整個人象是被抽了筋似地坐在皮椅上，全身發抖，鼠標都握不住。

    秦力言不在，她昨天忙於商務談判，昏天昏地，根本無暇關注這個信息，直到剛才會議時，況良哲不經意在稱呼上叫了丹尼“黃助”。

    她還湊趣地跟著開玩笑，最後才明白過來，所謂是黃助，是丹尼外號小香焦，香焦是黃的，所以，他們給免費冠了一個黃姓。

    難怪今晨辦公室裏透著一股異樣的氣息，尤其是自己身邊的兩個助理，看她的眼神都透著小心翼翼。

    令她更難堪的是，因著丹尼接任中霆集團總助，中霆股份當天在各市都飄紅，證明了金融市場對丹尼的普遍看好。

    這是米芬當年在黎川麵前自薦枕席被拒絕以來，最大的打擊，就在昨天，公關部上下還在商議該去哪裏慶祝。

    眼淚不期然的狂泄而下，她一刻也不敢在中霆逗留，怕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心，跑到27層去問個明白。

    可她更怕，質問黎川帶來的後果。

    拿了大衣，直接開車離開中霆，心裏沒有方向，見哪條路車流少，就往哪個方向駛去，她想找個無人的地方，舔傷，哪怕是躲在最陰暗的角落也好。

    這個位置自己盼多了久？

    不是在於位高，而是這個位置是離黎川最近的地方，她的心從不曾真正願意離開黎川，哪怕是黎川一次一次讓她感到失落。

    哪怕是親手把自己生平最忌恨的一個女人，王沁漪送到黎川的眼皮底下。

    按下敞蓬，讓風肆意淩虐，眼角沁出的淚很快風幹，短發亦被吹得淩亂。

    至高速時，看到年底返鄉車隊潮，米芬毫不猶豫地違章轉換方向，朝國道狂奔而去，風，驅不散她心裏的瘋了似地痛苦，反而將她多年沉壓的情殤激得全身流竄，那一段一段破碎的記憶被喚醒，帶著羞恥狠狠侵噬著她的心。

    她仰天，欲阻止肆意而流的淚——

    她不想哭得如此狼狽！

    當正午的太陽刺得她的眼睛無法看清對麵駛來的一輛貨車，就在碰撞的那短短幾秒鍾，米芬狠狠打個方向，車子一下就駛進了路邊的田地裏，從後視鏡裏看到貨車轟轟離去，這才驚得滿身冷汗。

    她竟占道狂奔。

    不加思索，拿起手機，撥通了秦力言的號碼。

    “喂？”聲音幹脆利落，透著讓人感到信任的力量。

    “力言”哭音破嗓而出，米芬整個人失控地趴在方向盤上，全身不停顫抖，毫無形象地放聲大哭。

    “什麽事？”秦力言站起身，對幾個同事稍稍頷首，用唇語輕道一聲：抱歉。

    便離開自己的辦公室，進了隔壁的體息室。

    “我我”米芬淚眼茫茫地看著四周，空蕩蕩不見人，車子半身駛進人家的田地，開出來是不可能的，不覺抽泣著哽咽，“我出車禍了。”

    秦力言在咖啡裏加了少許的牛奶，飲了一口，慢悠悠地問，“哭得中氣這麽足，沒受傷吧？”

    許是沒有從秦力言的語氣裏聽出半分的焦急與擔憂，米芬天性中的那股堅強漸漸冒了上了，她坐直，抽了紙巾拭淨臉上的淚，“沒有，隻是車車子掉在田裏，開不出來。”

    “有沒有傷到別人？”秦力言走到窗邊，看著一望無垠的幹旱之地，嘴角緩緩挑開，他相信，隨著高鐵在這裏建成，這裏很快就會人煙密集，交通便利。

    “沒有。”

    秦力言一口飲盡咖啡，淡淡地囑咐，“打電話給保險公司，然後，把車扔了，找個安全的地方，再打電話叫朋友來接你或是直接打電話叫車。”

    “你——不幫我？”米芬難以置信地反問，在以前，無論再大的困難，秦力言總能幫她輕鬆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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