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連西臉微微一側，避開他的唇瓣，虛弱地眨著眼睛，似乎還沒從完全回過神。

    “要不要喝點水？”魏清倒了半杯溫水，又往水裏插了根吸管，方便她喝，又拿清潔口腔的漱口水，“先漱漱口，再喝。”

    接到黎川的電話後，這一晚她是樂壞了，把所有照顧孕婦的食材都翻找了出來，再詳細地列好單子，她當年照顧過懷孕的齊婉婷，知道宋連西目前的狀況並不宜大補，最好免吃一些含激素的東西，隻適當地補充營養。

    “哦。”宋連西見是魏清，很乖巧地接過漱口水，清洗後，吐進魏管家為她備好的瓷盅裏，接著才開始喝水，而後呆怔怔地看著窗外，又陷入茫茫然的思緒裏，少頃，似回憶起了什麽，伸手摸了摸小腹。

    情緒瞬間緊張起來，抬眸看著黎川。

    黎川眼底流露少許笑意，“手術順利。”

    宋連西眼角泛起濕潤，想起疼痛時帶來那種撕心裂肺的傷感，摸著平坦的肚皮，心潮澎湃。

    黎川見她情緒不對，擔心她思慮過重又引起身體不適，又不敢與她過多探討孩子來去的問題，怕引起她情緒反彈，隻能以詢問的口氣商量，“小西，哪裏難受，需要我把醫生叫過來？”

    宋連西輕輕搖搖頭，垂眼看著小腹的位置，怔忡失神。

    黎川琢磨不透她的心思，又擔心她胡思亂想，可他又不擅調解氣氛，心中有些沉悶，站起身，看一眼旁邊魏管家，站到了窗邊，掏出煙，剛想點上，想想又收回懷中。

    魏清打開保溫瓶，倒了半碗粥，呈到她的麵前，看著宋連西眼底濕意迷離，微微笑著，“醫生說你醒來可以喝點流質的東西。”

    她聞到粥的香味，瞬時覺得胃口大開，深吸一口，聞出是雞湯熬出來的粥，很奇怪，今天沒有任何的嘔吐感。

    魏清細心地拿一條餐布墊在她的胸前，好聲好氣地勸著，“醫生盡了最大的力量把孩子保下來，你可千萬別放棄。”

    魏清見宋連西沉默不言，隻道宋連西不願把孩子生下來，從情理上她也能理解，畢竟宋連西還小，還是個大一的學生，這會懷孕了，不是就要休學了？

    現在的年輕人，哪個願意年紀輕輕在家乳孩子？

    這一想，魏清心裏有些發急，想好言好語說服她。

    宋連西心底回應一聲：沒放棄。

    宋連西接過，小口小口地吃著，當中，還故意停住，想感覺一下最近一直揮之不散的嘔意，結果——

    沒有！

    心中疑惑，卻不得解。

    “雖說你年輕，不想這麽早有孩子，但是孩子的來到，不是自己選的，是老天爺賜的。”魏清想起剛抱回來的皮皮，臉上露出笑容，“你讓他出生，他會陪伴你，孩子的心靈純粹，他帶給你的快樂和安慰遠超過帶給你的負擔。”

    宋連西抬眸望著魏清，輕輕地開口，“魏姨，你有孩子麽？”

    梅影笙的死帶給她的是揮之不去的惡夢，深紅的血在陽光下沿著地麵岩石的縫隙流淌，如同開出一朵觸目驚心的地獄之花，從此後，在夢中捆綁著她。

    在無數次的夜晚裏，她會被這樣的惡夢驚醒。

    彼時，她始終不明白，為什麽媽媽要以這種方式死在她的麵前，她做錯了什麽？

    在中國，沒有一個母親會在孩子人生最關健的關口，以這種方式結束生命！

    現在明白了，梅影笙是沒得選擇！

    現在，她也要做媽媽了，她很怕步梅影笙的後塵。

    黎川長身玉立於窗前，聽到宋連西不合年紀的歎息之聲，回首眸光淡淡瞥了眼那一抹小身子，大步跨回她的身邊，帶著希翼，輕聲道：“我們結婚。”

    宋連西怔了一下，突然覺得，他們三人似乎都不在一個頻道上。

    魏清一肚子擔心她會墮胎，她則擔心孩子生下來會帶有遺傳疾病，黎川卻想著結婚！

    魏清見宋連西又是一慣的沉默，急道，“當然得結婚，不能讓孩子出生時，頂著一個私生子的名份。”

    私生子？

    宋連西一下就清醒過來，是的，這才是問題的關健所在！

    宋連西心跳加速，是的，孩子需要一個家，不僅僅是媽媽，還有爸爸，可黎家一想到黎喬森，宋連西一顆心倏地沉下。

    他們是不會接受的，黎喬森很明確地告訴她，黎家拒絕一個不健康的孩子。

    怎麽辦？她該作如何的選擇？

    宋連西不敢多想，諸多疑問紛紛擾擾充斥著，亂得理不出一絲的頭緒，反而化為一根根的刺紮著腦殼。

    “小西——”他見她呆怔出神，臉上神情詭變，完全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麽，他伸出手，剛觸及她的臉，她卻下意思的縮了一下肩膀，抬眸，眼裏盡是掙紮，“黎川，我想自己冷靜，把一些事想明白。”

    宋連西一旦大腦恢複運轉，就注意到所有的細節。

    腹中的嘔意不會無端沒了，還有，手術時為什麽會全身麻醉？稍有常識的也會知道，保胎時，醫生是不會用麻醉藥這當中，宋連西總覺得透著一股解不開的迷惑，這都讓她感到害怕。

    “魏清你先出去。”黎川眉眼不變，心底卻有些緊張，宋連西太聰明，“小西，你有什麽不明白，可以問我。”

    宋連西轉開臉閉上眼睛，心裏象壓著濃重的烏雲，沉默以對。

    黎川扯開話題，盡量轉移她的注意力，“過幾天，我帶你去悉尼，那裏空氣好，氣候溫暖。”

    “醫生說你身體需要養上一段時間，要不要考慮休學一段時間。”

    “如果不休學，把社團的事先辭了，別太累。”

    “晚上想吃什麽，醫生說不必禁口”

    “我需要安靜，黎川，我現在心很亂”一股寒涼澀苦彌滿心頭，“黎川，有些事你幫不了我，就象我爸幫不了我媽一樣，她死了她死了！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我看到鑒定書後，一個人糊裏糊塗就跑到家裏對麵的大樓，差點跟我媽一樣跳下去”語至後麵，臉色灰敗，情緒近乎崩潰！

    兩人都不得不麵對一個問題，這個孩子，究竟生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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