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連西無意識的看著車窗外，此時，正值晚上十一點，路上人多，尤其往舊城區，路況不佳，摩托車和電動車常從小巷裏竄出來，司機車子開得極慢，宋連西失神地回想著眼前熟悉的一幢幢建築物帶給她的回憶時，耳畔響起輕微的鼾聲，回頭，隻見黎川已仰著頭睡了過去。

    宋連西看著他微擰的眉心，此時，她細細打量著眼前年輕的男子，這才發現他的下巴冒出青色胡渣，襯衫的領口，此時細看也有些褶痕，不複往日的筆挺，她眼角微微彌出濕意，從她認識黎川以來，就不曾見過他如此不拘形象，且，他睡覺習慣良好，從不打鼾，若不是事情太多需要處理，怎麽會疲累至此。

    半小時後，車子停在小巷外的一棵榕樹下。

    司機下車，宋連西卻不曾喚醒黎川，隻是靜靜地看著沉睡的黎川，回想經年與黎川的點點滴滴，同樣的過去，濾去了心頭的恨意後，此時，她看到的全是美好。

    淚，無聲而流，宋連西從不曾想到，在她以為人生最黑暗莫過於遇見黎川，卻是自己唯一的救贖，因為他讓她相信，什麽是愛！

    也不知過了多久，黎川的眼睛不期然地睜開，心一緊，側首看她坐著，微微地鬆了一口氣，看著窗外一排破舊的房子，啞聲問，“到了？怎麽不叫醒我？”

    車窗外，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下雪，隆冬已過，春來了，乍暖還寒。

    “嗯，下車，吃飯去！”宋連西拉好身上的外套鏈子，笑盈盈看著他，那極罕見帶著少女方有的動人嗓音，讓黎川整個人放鬆下來。

    明明是一個下雪的夜晚，他卻覺得是豔陽高照。

    此時的宋連西已完全看不出哭過的表情，她嘴角咧著一絲狡黠的笑，象個孩子似地領著他從小路走，熟門熟路地來到一家小店裏，灶設在店門前，轟隆隆的抽油煙機跟高音叭喇似地，她站在台階上，對大冬天隻穿著一件汗襯正在炒菜的中年男人喊，“馬大叔，好久不見。”

    黎川剛鬆懈的心重繃了起來，心裏有很強的預感，真正的酷刑來了！

    宋連西從來就是一個斤斤計較的主，關於遊戲部份的欺哄，宋連西沒打算放過他！

    馬大叔一看是宋連西，兩眼眯眯，“是連西呀，好久沒來了，進去坐進去坐，這裏頭油煙大。”

    黎川跟著進去，這才知道，剛這是在後門，前台的門麵也極是寒磣，但生意很不錯，都是年輕人圍著邊喝酒邊猜拳，一個個穿著很隨意，嗓門也大，笑罵之聲遠遠蓋過兩台電視機播放的聲音。

    還有一對情侶坐在門邊，戴著情侶帽，帽子後麵留著半米長的假辮子，看起來傻傻的。

    靠窗的位全給占了，服務員幫她們清理了一個靠收銀台邊的桌子。

    黎川不停抽著紙巾擦著塑料桌麵的暗沉，對宋連西突然提出要來這裏，心驚肉跳，這還不如讓他在雪夜裏站上一夜呢。

    這個餐廳位於S市舊城區海鮮市場附近，來這裏就餐的多數是這周邊的小商小販，餐廳的衛生情況讓人堪憂，那些人就餐習慣也讓他倒盡了胃口。

    “小西，換個地方，這茶杯都是茶垢。”黎川端起茶壺，輕聞一下馬上放下，蹙著眉，“味道也很怪。”

    “大家都能喝，你為什麽不能？”宋連西抿了一下唇瓣，拿起茶壺，為他倒滿，然後，給自己添了一杯，施施然地品著，如同品上好的佳茗。

    “想吃什麽？要現炒的還是直接點快餐？”女服務生眼睛亮亮地朝著黎川笑。

    宋連西翻著手裏的菜單，指著上麵的一道鐵板臭豆腐說，笑眼眯眯，“在上麵能鋪一層奶油麽？”

    黎川不好的預感加強，有些坐不住，他從不知道宋連西有這樣的嗜好。

    服務生愣了一下，從不曾聽到有人在中餐上鋪西式的奶油，這麽古怪的口味，但想到店裏有蛋糕師，便笑著點頭，“當然可以，不過這是鹹菜，鋪奶油的話，味道可能會怪怪的。”

    “沒關係，你照做就好。”宋連西勾了一下嘴角，看向窗外，雪花融化在透明的落地窗，劃下一道一道的水漬。

    她在這裏打過工，在廚房後做幫工。但餐廳的客人多時，她也會被老板叫到前台幫忙送菜。

    那時沈心怡派人到處找她，以至有一次看花了眼，以為是沈心怡的人，一緊張，不慎將手中的奶油蛋糕傾倒在鐵板臭豆腐上，當中的臭豆腐的汁濺在一個女客身上，那女客當即破口大罵，餐廳經理出麵，賠禮道歉依舊不肯善罷幹休，非要她把整盤的粘了奶油的鐵板臭豆腐吃光。

    那味道，足足讓她惡心了幾天。

    因為大多數的客人選擇快餐，所以，熱炒上得極快。

    酸菜大腸、一盤醃菜梗，咖喱雞珍，醃小帶魚及澆奶油的鐵板臭豆腐很快就上齊。

    宋連西撕開餐具上的塑料薄膜，眨著眼一臉關懷，“要再消毒麽？我去廚房要一碗熱水。”

    黎川看知道這是為自己預備的，他看得胃腹翻騰，頭皮發麻，他的嘴裏生著潰瘍，吃這些不知道會不會感染。

    宋連西把餐具給他，柔聲說，“厲三，初次見麵，請別客氣。“

    說完，她低了頭，也不看她，仿佛在等他做決定。

    那模樣，黎川很清楚，就是沒有商榷的餘地了。

    且，小白眼狼很聰明，她請的是“厲三”，如果他不吃，遊戲裏的老婆就沒了。

    黎川優雅地拿起筷子，微抬眼皮，心情狀似很不錯，“謝謝小七！”

    他自小養尊處優，味蕾早已被養刁。

    但這些食物對他而言何止是豬食，簡直跟一堆人屎無異，尤其是大腸，雞珍那是裝屎裝尿的地方，就算洗得再幹淨，也讓他有一種舔屎的感覺，還有那黃黃爛爛，散著一股怪味的醃小帶魚，他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麽，且，鹹得要命，恐怕連豬都會嫌棄。

    所以，完全無法顧及自小所受的餐桌禮儀，也不顧嘴裏的潰瘍疼得跟針紮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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