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連西將麵前的一疊疊白瓷盛放的糕點分給她，“一邊吃一邊聊，這個要剛出爐的才美味。”

    李佳若挑了一塊鋪著巧克力金粉的，償了一口，讚道，“甜而不膩，我們都沾了你的口福。”

    宋連西這一陣妊娠反應得厲害，以前愛吃的現在都不大敢碰，現在見李佳若吃得香，禁不住起了癮頭，便用小叉子分了四分之一，償了償，舌尖剛傳來甜中帶苦的巧克力粉味，胃腹當即湧上一股嘔意，她連忙掩了嘴，起身衝到垃圾桶旁，一下就吐了出來。

    李佳若衝了過去，幫著輕拍她的後背，“怎麽啦你？是不是吃了不幹淨的燒烤魷魚？”

    宋連西搖搖頭，等緩過氣來，有些不自在地解釋，“這是正常反應。”

    李佳若雖是未婚女性，但現在電視資訊太多，一聽就明白，不覺笑道，“恭喜啊。”

    宋連西神情現出憂愁，眼底隱隱有水光，“現在恭喜還早了些，醫生說，這孩子能不能保住都是個未知數。”

    李佳若一驚，“醫生怎麽說？”

    宋連西眉眼黯然，撫著自己平坦的小腹，“說是我宮內有肌瘤，會影響胎兒的發育。”

    李佳若稍稍沉吟，斟酌地開口，“連西，你相信神跡麽？”

    宋連西抬起頭，笑得極為勉強，亦極為惆悵，“佳若，我以前真不信，可現在我想試著相信，每晚，我在睡前，都會偷偷跟上帝祈求，我也一直在心理中，暗示自己的孩子會平安降生。佳若，西方有一句諺語，人的盡頭就是神的啟頭。以前，我遇到任何問題，我都不會求老天，因為我不信，我更相信自己，再難都可以走過去，可現在，腹中的孩子讓我感到自己無比脆弱，讓我真希望，這世間有神跡。”

    李佳若拉過她的手，輕輕握著，以極肯定的語氣回答，“有的，隻要你願意相信。”

    明明是夏季，宋連西的手卻很冷，李佳若忍不住輕輕搓著她的手，象冬日裏，兩人上課時，李佳若會忍不住幫她取暖。

    雨一直很大，下個不停，隻是李佳若並沒有留在璋園過夜，她堅持離開，所以，黎川讓司機開車送她回去。

    李佳若走後，宋連西坐在書房的落地窗前陷入沉思，直到黎川在她身邊坐下。

    “想什麽？”黎川俯身，伸手按住她的後腦勺，在她額前輕輕一吻。

    宋連西嘴角微微掠開，目視著黎川，一字一句緩緩開口，“我在想，江曉楠還有齊茂春！“

    饒是黎川極了解宋連西的內心世界，也一時無法將這兩個人聯係起來，且，宋連西驟然在他麵前提及齊茂春，顯然，她已經朝他把內心最隱秘的一扇門打開。

    他心潮澎湃，緊緊抿著唇瓣，靜待著她開口。

    宋連西又是無意識般地勾了勾嘴角，“一直以來的我，都斷定是別人虧欠了我，尤其是沈心怡的事，我更是無辜的，但這世上沒有人肯為我申冤，所以，我自己想方設法報仇。但江曉楠的死，如同一麵鏡子照在我身上，我突然明白，我並不無辜，我的手沾了人命。”

    黎川當即想否認時，宋連西卻搖首示意他安靜，讓她說。

    “如果我沒有在遊戲中咄咄逼人，哪怕是用現實中懂得克製的自己去對待她，江曉楠也不會死，但遊戲中，我象個肆無忌憚的變態，毫無人性地對她進行人格汙辱，即使在知道昔日星辰就是江曉楠時，我心裏也沒有任何憐憫，哪怕是作為一個室友，善意一句提醒也沒有，我看著她瘋狂，在暗中嘲笑她，興災樂禍看她出醜，這就是我！”

    黎川看著麵對的女孩眉眼漸漸蒼涼下來，隻能婉歎一聲，伸手輕輕揉了揉她的發頂，“事情都過去了。”

    “是的，事情都過去了，江曉楠已經死了，我不可能給她抵命，但我也不能這樣任由自己敗壞下去。既然在這麵鏡子裏我已經看到自己的汙穢，那我就要把它擦去，你說是不是？”宋連西苦笑一聲，“就好象你早晨起來，看到鏡子裏的自己，眼角有屎，胡子長了，你不修整修整再出去麽？”

    黎川頷首，柔聲問，“那你準備怎麽做？”

    宋連西眸光幽然落在他的臉上，苦苦一笑，“我想跟你談齊茂春。”

    黎川心動，聲音越發輕柔，“好，你說。”

    宋連西移開視線，看著窗外傾天的大雨，恍惚的目光忽然晃開一絲波動，“我知道你也一直在查齊茂春，很早前，我怕你為了你母親，攔阻我的計劃，可現在，我知道你僅僅是出於保護我，你調查我與齊家之事是想保護我。”

    黎川啞了聲，“是的。”

    宋連西回眸，視線又晃了晃，伸出手，輕輕地將他的手包在自己兩手的掌心之上，“媽媽自殺，就死在我的麵前，後來，我又因為涉毒被關進看守所。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都處在恐懼中，夜晚完全沒辦法睡。後來，爸爸帶我去看心理醫生，但我不願意接受這種心理解剖式的治療，那讓我更加沒安全感，所以，我熟悉了心理治療的整個流程後，按著完全正常健康的模式回答心理醫生的問題，所以，爸爸隻單純以為我是受了驚嚇，調整一段就好。”

    接下來發生的事黎川自然一清二楚，宋連西也不願多談，神情掠過一絲痛楚，迅速把話語跳了過去，直接說起關於對沈心怡的調查。

    “沈心怡雖然是沈氏千金，沈時岩的掌上明珠，但恐怕她以後到死也不知道，她不過是孟凡波手上的一顆棋子。很可笑，她以為用幾百萬塊錢就可以收買孟凡波，卻不知道孟凡波在南非的一個礦就能買下沈氏半壁江山，她那點小錢還使得那麽囂張，我都替她感到害臊。”

    “這些，你是怎麽知道？”黎川撫了撫額，他沒有這方的信息，他也一直認為，孟凡波是為了錢出賣自己。

    可宋連西嘴角的不屑讓他知道，這小妞知道的比他多。

    他隱隱覺得，他今天要認識一個全新的宋連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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