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人位的長方桌，四人坐著，還是顯得很空，季方容這時候雖調整好了心態，但還是有些不自在，看到黎川，淡淡打了聲招呼，倒是對宋連西露出一絲笑容，“怎麽樣，聽說這幾天反應很厲害。”

    “有時候沒事，特有胃口，有時候又吐得很厲害。”宋連西坐定，環視一桌的點心，“季阿姨，哪個好吃介紹一下？”

    季方容訝異，“你沒吃過？”

    宋連西抽了幾張濕巾給黎川，也給自己抽了兩張擦手，“我以前都不怎麽愛吃中餐，早上起來都是吃蛋糕類的，最近感覺中餐挺不錯的，但油膩的還是相對吃得少。”

    “三角餃吧，裏頭的餡很不錯，但要小心燙。”

    “那行，就三角餃。”宋連西夾了一個，小心翼翼的咬破皮，吸了一口湯水，咬到裏頭的餡時發現有脆脆的大白筍忍不住連聲讚，“嗯，好吃。”

    黎川吩咐身後的傭人，“再來一籠。”

    傭人提命而去，很快，又送來數樣的早點，除了三角餃外，還有黃金糕之類的。

    “季醫生，你今天看起來精神好多了。”

    “最近剛拿了幾天假，休息夠，自然看上去不錯。”季方容工作以來，是難得能安穩睡上幾晚，這幾天睡在黎川安排的公寓裏，身邊沒有人隨時炸開，確實感覺不錯。

    “這個深有體會，睡眠好人心情也好。”宋連西吃了幾個三角餃，但並不敢輕易品償別的，隻是按著每天習慣吃一小份蘋果泥護胃。

    黎川看了有些意外，“今天胃口不錯。”

    “好象今早起來，突然就不難受了。”宋連西燦顏一笑，心裏預發期待，“季醫生，沒準我肚子裏的肌瘤不見了呢。”

    季方容額角青筋跳了跳，瞥了一眼好象什麽也沒聽到的黎川，再看看簡信明，也是一臉淡定，失笑，“怎麽可能？就算用藥恰當，也需要幾個月時間。”

    宋連西眸光閃爍在季方容和黎川之間，神色期許，“季醫生，你相信奇跡麽？我想問問，你們醫生有沒有遇到過，從臨床上肯定是沒辦法，但結果完全出人意料。”

    皮皮就是個神跡。

    所以，此時，宋連西很期待自己也能遇見神跡。

    人的盡頭就是神的啟頭，西方的人相信這句話，必非偶然。

    季方容眼皮簌簌動了一下，“神跡的概率是多少？作為醫生，我更願意相信數據。”

    就在昨晚，季方容和黎川已經做了一番勾通，黎川把宋連西的情況從頭到尾跟她說了一下，她心裏有數，所以，回答時，遊刃有餘。

    接下來，季方容把所有的數據，及自己對這種狀況的臨床經驗，不管宋連西是否聽得懂，都呈訴了一遍。

    “這樣呀”宋連西垂了首，象是自語，季方容的話如帶了吸附的力量，把她積起的勇氣一點一點抽光，從心尖開始，漸漸竄上了四肢，最後，感到手中的筷子都快提不動，指尖輕輕顫著。

    黎川看得心疼，也不顧旁人在場，傾了身，輕輕吻了吻她的前額，“小西，什麽也別想，聽季醫生的，嗯？”

    三天對他而言是個煎熬的過程，原本一開始還做好配合宋連西的準備，但隨著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他更趨向於保大人平安。

    他和宋連西都年輕，以後還有機會要孩子，不值得拿宋連西生命安全來賭，因為他輸不起。

    宋連西見他眼底的青痕，想他這連日來既要照顧自己，還要擔心她，肯定沒睡上好覺，心裏亦覺得難受，隻是比起一個小生命，她無法輕率決定。

    “黎川”宋連西眉眼黯淡，玉唇隱隱滲笑，心裏掙紮得厲害，說不出話來。

    “別緊張，那檢查看看。”黎川的手輕輕覆住她的手，溫暖而柔軟，“如果情況還是跟之前一樣，就好好配合季醫生，一邊觀察一邊治療。”

    餘下之意，就是，如果情況有變，今天就是落胎的日子。

    宋連西眸中閃過一絲迷惘，默默不語，良久，緩緩點了點頭。

    “乖，再吃點東西。”黎川夾了塊三角餃放在她的小碟上，又給她倒了杯溫水。

    宋連西期待的神跡並沒有出現，彩超顯示，肌瘤還在，而且又增大了零點五毫米，且，緊挨著胚胎。

    季方容臉上亦顯出遺憾，“連西，作為醫生，我勸你越早手術越好，畢竟現階段，胎兒還小，手術對你身體的損害會相對小。”

    宋連西虛弱地靠著，閉了閉眼，“我想再觀察一陣。”

    窗外烏沉沉一片，分不清是霧霾的天氣還是天將變色，宋連西感到視野過處，一切都是那麽黑暗，沒有一丁點的色彩。

    果真是不一樣的心情，看到不一樣的風景。

    “胎兒越大，動手術留下的創傷大。”季方容又歎了一口氣，“你先生也是這意思，讓你盡快做選擇，可能跟你妊娠反應讓他感到不安的原故，他現在執意想放棄孩子。”

    黎川的反應讓她很動容，他所有的相法，都隻要一個前提，宋連西的身體健康為上。

    這一陣和簡信明接觸多了，多少了解這家的情況，知道孩子對黎家而言，何等重要。

    但黎川卻更看重宋連西的身體，這讓她對黎川產生了幾分好感。

    宋連西掩臉，她何深不知道黎川這一陣跟著她寢食難安，她亦心疼，隻是，她腹中是一個生命。

    季方容不再說什麽，起身離開前，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便掩門出去。

    黎川拿著藥和水遞到她麵前時，宋連西顫著手接過，看著掌心裏小小一粒很不起眼的藥丸，她仿佛感受到一個生命即將血淋淋地從自己身體裏剖離出去，胸口好象被一隻手狠狠地拽了一下，疼得幾乎呻吟出聲。

    “乖！”黎川語聲淡淡，淺瞳裏看不到什麽，事實上，他何償能安然看著她這樣，隻是他不能有半絲的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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