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連西心中的疑惑一旦解了，就把注意力再次放回宋世錦的身上，與之前的焦慮不同的是，此時，她的心裏更多的是茫然，不知道該怎麽麵對舒醒後的宋世錦。

    她怕極了家人相見時對她那種的漠視。

    所以，越發讓自己的表現得很自在，笑容天真明豔。

    黎川心裏卻了然她的反常，便按了按她的肩，讓她在坐在軟墊上，“既然回來，你就安身點，好好躺著，等爸爸手術結束，我們再過去不遲。”

    黎川在她麵前，對宋家人的稱呼向來是“你爸”“你奶奶”之類。

    可現在

    宋連西感到心頭酸澀，扯開一絲笑容，帶著些許撒嬌的語氣，“黎川，我餓了。”

    黎川這會還想著，萬一宋連西性子拗起來，一定要趕去醫院守在手術室外，這路上，是坐車安全還是坐直升飛，聞言，倒是一怔，轉而失笑，這還真是夏天孩兒臉，說變就變。

    他抻手擰了一下她的臉頰，“想吃什麽？”

    宋連西想起當日在藍莊時，黎川親手給她做飯時，用調料時那一副科學嚴謹的態度，不覺心動，“我想喝你熬的雪魚粥。”

    宋世錦送到手術室時，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身上多處創傷，骨折，恐怕處理起來，一時半會也出不了手術室。

    且，看這樣子，今天很可能醒不過來。

    她又何必讓黎川還要操心她的身體。

    “沒問題，我去做，你就躺在這休息會。”黎川拉過一旁的薄衿蓋在她的身上，又在她臉上親了一口，這才離開。

    諾大的書房，兩麵落地窗，輕紗帳掛起，宋連西靠在軟墊上，失神地望著幾個園丁在整理著鬱金香。

    此時，已是鬱金香花開的季末，有些落敗得早的，早已葉瓣凋零，花匠們每日都會在午後修剪一些枯葉，讓園中的景色看上去依舊春意盎然。

    花開再美，也終落地為泥，看似明年花會再開，但卻不是原先那一朵，難怪林黛玉會傷春悲秋。

    宋連西不知覺濕了眼睛。

    其實，她最擔心的不是宋世錦，至於，他還處於鼎盛之年，倒是丁婉秋，依著醫生的看法，老人到了這年紀，根植物人似地躺著，就算醒來，人體的各個機能也衰敗差不多，所餘的生命也就按著日子算罷了。

    宋連西深歎了一口氣，便用紙巾抹淨眼角，撫著平坦的小腹，臉上露出一絲笑來。

    季方容一直叮囑她，雖然腹中的孩子隻是個小豆丁，但母親的情緒還是會影響到胎兒的發育，她既然決定把孩子生下來，就不能任性。

    宋連西不想讓自己安靜，免得胡思亂想，便拿起座機的電話，打通李佳若的手機，言簡意賅把事情說了一遍，最後感歎，“佳若，真的太不可思議了。”

    “我在微信裏發了一個文章，是清華大學副校長、清華大學生命科學學院院長，中國科學院院士施一公教授在“未來論壇”年會上發表題為《生命科學認知的極限》的演講，你看一看。”

    “關於什麽？”

    “全新的視覺，施一公教授說科學家已經發現，眼睛和儀器所能測試到的隻占整個宇宙的百分之五，百分之九十五是看不到的。而單靠星球間的萬有引力是無法維持整個宇宙的次序，更可怕的是宇宙的能量並非守恒，而是宇宙在不斷地擴大。他表示，他的整個世界觀已經崩塌，既然宇宙中還有百分之九十五是我們不知道的物質，那靈魂、鬼都可以存在。既然量子能糾纏，那第六感、特異功能也可以存在。同時，誰能保證在這些未知的物質中，有一些物質或生靈，它能通過量子糾纏，完全徹底地影響我們的各個狀態？於是，神也可以存在。”

    “有意思，我們這幾代人從小不是接受無神論教育？”

    “愛因斯坦說，科學家攀登到科學的頂峰時，卻發現神學家已經在上麵等了幾千年。最終，你相信麽？所有的新發現的真理幾千年前已經記載在聖經裏。”

    宋連西展開笑顏，“佳若，我現在感到我的人生充滿盼望，我期待生下一個健康的孩子，亦期待有一天，我的論文能出現在《科學》的雜誌上，我更期待，我的愛情永不改變。”

    宋世錦的手術直到下午四點才結束，阿權告訴黎川，宋世錦手術順利。

    宋連西跟著黎川急急趕往醫院，季方容和簡信明已經先一步到達。

    “手術很成功。”簡信明用著醫生常用的術語向黎川簡單介紹手術的過程，而黎川這幾年因為皮皮的疾病，對這些方麵也很熟悉。

    宋連西則一個字也聽不下去，她心慌得厲害，隻想看到人，隻是顧著腹中的孩子，不敢邁開腳步跑。

    光華醫院安排得很妥當，把宋世錦的病房安排在丁婉秋隔壁，方麵一家人照顧，也方便親戚探訪。

    推工病房門時，兩名護工聞聲，從凳子上站了起來，退到了一邊。

    瞬時，宋連西呼吸一滯，喉中頓升起一絲癢意，呼吸變得困難。

    那直直躺在床上的人，真絲藍白相間的綢衣襯得臉色愈發灰敗，黑發中夾著耳鬢根根白發讓宋連西淚眼婆娑，直在眼中打轉，那雙頰骨塌陷，還插著各種監測儀器。白色的床單蓋在身上，除了那裹著石膏的一條腿，原本一米八個頭的人，卻給人一種縮小了幾分的感覺。

    宋連西甚至覺得自己每踏出一步，都是踩在刀刃上，已經遺記了很久，那種被棄的感覺又盈上心頭，她甚至想轉身就跑，告訴自己，這是一場夢，眼前的不是風度翩翩，既使在眾星璨燦的明星之夜，他依舊是鎂光燈所捕捉的對象。

    “小西，爸爸沒事，他很快就能恢複，相信我。”

    此時，黎川除了憐惜、除了輕輕拍她的後背外，什麽也做不了。

    他深知宋世錦在宋連西心目中永遠占據著不可缺失的位置。

    “我我知道的。”宋連西的唇瓣啟啟闔闔，就這幾個字，象是費了很大力氣才吐出來般，她心如刀絞，抑了許久的情緒，終究崩潰了，眼淚奪眶而出，“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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