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她曾一身傲骨當著所有人的麵，宣告和宋世錦脫離父女關係，言辭刻薄說：就算有一天她死在街頭，也請他視自己為一隻流浪狗。

    可今日，宋世錦一身骸骨般躺在自己麵前時，她才發現，自己多難過。

    其實，那一天，她說完這句話後，就後悔了，後悔自己為什麽要說這種傷人傷已的話。

    同時，她也意識到，她的內心深處，始終認為宋世錦愛她，視她為掌上明珠。

    否則，這句話就沒有任何傷害力，對一個真正拋棄你的人，他對你的生死是不會在乎的。

    那一年冬季，也是她生命中最難熬最寒冷的季節。

    “爸爸，你醒醒，我是小西，我來看你了，爸爸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宋連西撲了過去，卻不敢象幼年時用力撲進父親懷裏那般恣意，她怕傷了他。

    遂，隻能用手去握住他沒用掛瓶的一隻手。進而攤開他的掌心，將自己的手放進宋世錦的掌心裏，讓他牽著她。

    “爸爸”宋連西啟了啟唇，搜索枯腸想說些令宋世錦開心的話，可發現，這些年的經曆自己對父親居然是一空二白。

    在唇瓣啟啟闔闔中，她最後極力用歡快的聲音，“我我我我有孩子了，你要快點醒來，你明年就要做外公了”

    可是，淚卻根本控製不住地往下流。

    黎川欲衝上前擁抱住她，季方容卻拉了他一把，揚揚手，示意讓她獨自宣泄。

    黎川本能想甩臉不理會，卻在那一瞬間猶豫了一下，所謂當局者迷，或許，季方容這麽做，對宋連西更有好處。

    同時，他不自禁想起那年在什錦園，宋連西與宋世錦之間的事，過後，宋連西整整病了幾個月

    這一想，他果斷轉身退出病房，站在走廊上，他想掏煙，又掏了空。

    那邊，廣播又傳來緊急呼叫，主任醫生聽了，道了聲“抱歉”就忽忽跑開。

    “怎麽不留在ICU養幾日？”黎川更加焦燥，如果在ICU，宋連西隻能隔著玻璃探視，或許，這對宋連西的情緒有緩衝的作用。

    穿著白衣大卦的主治醫生蹙眉道，“病人的體征還算不錯，不需要去ICU，隻需要留在重症監護室。”

    季方容心裏暗暗地白了一眼，也就黎川這種人會輕易地開這種口，象光華醫院的ICU，病人根本排不過來，有些重症病人稍微恢複一點點，就被迫移出ICU。

    跟主治醫生溝通時，黎川這才知道，宋世錦身上不僅是手肘處粉碎性骨折，踝關節錯位外，肋骨也斷了好幾根，所幸的是，都沒有傷及內髒，否則，在當時的環境下，必死無疑。

    一小時後，黎川擔心宋連西過於悲傷，就推門進了病房，見宋連西已經安靜下來，正在給宋世錦剪指甲，鬆了一口氣。

    看到眾人進來，宋連西視線落在季方容身上。

    宋連西天生長了一雙會說話的眼睛，既使她什麽也沒說，季方容也能讀出幾分。

    季方容走到病床尾，拿起病卡，看了會，“正常明天會醒，放心，骨折雖然恢複慢些，但你父親還年輕，很快就能生活自如。”

    宋連西沉默頷首，不再出聲，專注地給宋世錦剪指甲，並不時用棉簽浸了水，給他擦洗指縫裏的幹涸的血漬。

    主治醫生接過季方容手上的病例，簽名後，交給一旁的年輕的實習醫生，對黎川叮囑道，“今晚要留一人看護，病人醒後，馬上通知值班護士。還有，到護士台領取瓶子，病人明天一早醒來，收存好尿液，還有大便”

    接下來，主治醫生和醫護人員和圍在病床邊，對著病人家屬做些囑咐的工作，比如家屬護理及飲食的注意點，之後，醫生就帶著幾個醫護人員離開。

    季方容見自己留在這也沒什麽事，便和簡信明雙雙離去。

    黎川上前，手輕輕搭在宋連西的肩上，看著被宋連西修剪得幹幹淨淨的手指頭，黎川微微抿了抿唇，從她手中拿過指甲剪，“好了，忙了一天，先回去休息，養好精神，明天我們再過來。”

    宋連西溫順地站起身，啞聲道，“好！”

    離開光華醫院，黎川帶宋連西去茗尊吃海鮮，等回到璋園時，已經晚上十點。

    皮皮還沒睡，正跟著譚老師學剪紙，一看到宋連西和黎川回來，倏地就從椅子上滑下來，小炮彈似地衝過來，手裏揚著剪了一半的小狗，“爸爸媽媽，看，我剪的。”

    小家夥臉上紅仆仆的，穿著可愛的運動裝，宋連西還看到茶桌上放著一根跳繩，想來小家夥一直不肯睡，譚老師隻好讓他做睡前運動，結果小家夥做完了精力還是很旺盛，老師隻好陪著做手工。

    皮皮身上的病雖治愈，但他正在長身體時，突然被疾病所折磨，那一階段孩子該學的，皮皮全部錯過。

    所以，老師給他安排的課程，除了必要的一些戶外活動外，基本上都是手工，訓練他的兩隻手的協作能力，以及創作思考能力。

    黎川一把將他抱起，宋連西則接過小家夥手中的半成品，讚道，“皮皮真能幹，下回能不能幫媽媽剪隻漂亮的蝴蝶。”

    小家夥立刻點頭，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很認真的表示，“等我把狗狗剪好再幫媽媽剪，老師說做事情不能半途而廢。”

    譚曉靈站起身，禮貌地朝宋連西道，“宋小姐，不晚了，我就不打擾。”

    “好的，晚安。皮皮，跟老師道晚安。”

    “老師晚安，睡香香。”小家夥朝著老師做了個飛吻。

    譚老師朝著皮皮眨了眨眼，欣然離去。

    宋連西環視四周，見小廳方向的燈已經落了，“魏姨可能又不舒服了，我去看看，你先帶皮皮上去休息。”

    皮皮還沒睡，魏清卻不在，隻有一個原因，就是魏清身體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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