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連西見宋世錦神色灰敗，驀然驚醒，慌聲道，“爸爸，那我們以後再說，您剛醒，還是不要說太多的話，我去喊醫生來給您檢查一下，問問可不可以吃點東西，爸爸您太瘦了，您要快點好起來。”

    言及此，宋連西又喜極而泣，腦子裏紛至遝來，極力想說些安慰的話題，“我我要結婚了，婚禮上，您要牽我的手，還有，您要做外公了還有，還有，我打電話叫黎川對了，魏清每天都熬了很稀的營養粥，隻要您醒來，就可以隨時吃爸爸爸爸我我”

    宋連西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激動的情緒，她想找黎川，又不記得自己是不是帶了手機了，她環顧四周，猛地想起自己可以打內線電話。

    於是，她撥通了內線，找到黎川，語無倫次，“粥呢，我爸要喝粥，你帶過來，醫生說可以吃吧，心髒指數挺好的，哦，爸爸會說話。”

    宋世錦兩手撐著，意圖支起身體，卻發現根本使不出力氣來，他動了動腳指甲，霎時，踝關節傳來一陣刺痛，額間的汗猛地就冒了出來。

    那些碎片的畫麵突然跳了出來，他記了起來，當他跳下山涯時，腳被一塊禿出來的石頭撞了一下。

    宋世錦無聲苦笑，便不再動彈。

    宋連西混沌的思緒尚未理出一絲的脈絡，另一端，黎川待她說完後，輕輕喚了聲，“小西”微微拉長的尾音，帶著安穩人心的語調，“小西，你先坐下，等我過來，放心，一切有我，我保證，爸爸很快就能走出房間去曬太陽。”

    那一瞬，一顆無處安放的心，突然被一雙溫暖的手捧住般，她的心一瞬間就安了下來，同時，眼裏濕意彌漫，“好”

    宋連西依著言，走到床邊，坐了下來，並伸出手，輕輕握住了宋世錦的手。

    父女的手，在各自的輕顫中，一點一點平靜下來。

    這世上，許是隻有黎川，才能在她最混亂的時候，給她吃一顆定心劑。

    宋世錦望著眼前一張象極了梅影笙的臉，心潮再一次掀起。

    黎川來得很快，穿著潔白的襯衫和寬鬆的亞麻褲，頭發微濕，顯然剛剛沐浴好。

    此刻，宋連西站在床頭邊，監控儀器上微弱的紫光，仿佛一道氤氳之氣，罩在宋連西的臉上，那雙皓眸染了一層紫色，水光隱隱淺動，整個人象是夜光中的精靈一樣，隨時會消逝。

    “怎麽不開燈？”黎川按開浴室邊的桔色廊燈，房間雖亮了，但光線卻一點也不刺目，反倒顯得非常柔和。

    宋連西這才注意到，早已日薄西山，璋園的景觀燈已經亮起。

    黎川緩緩走至宋連西身邊，望著她，此刻他一雙淺瞳，宛如吸了桔色的光般，變得溫暖如春，那裏，閃著全然是毫不隱飾的關懷，“別擔心。”他輕輕將她按坐在椅子上，溫暖修長的手撫著她冰冷潮濕的臉，又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給予她無聲的安慰。

    宋連西迅速咬住唇瓣，免得自己象個孩子般委屈得大哭。

    黎川伸手輕輕撫了一下她的唇瓣，雙眸愈發深邃，“別咬。”

    宋世錦閉上眼，發出令人微不可聞地輕哼。

    黎川鬆開宋連西，轉身看向宋世錦，俯下身，“爸，您覺得怎麽樣？”

    聽到黎川對自己那自來熟的稱呼，宋世錦眉尖微微跳了一下，張開眼，瞥了一眼站在黎川身旁的宋連西，啞著聲線道，“我的腳怎麽樣？”

    黎川瞥了一下宋世錦石膏的五個代表數字的“正”字，低聲道，“骨折，不過，醫生說恢複很好，別擔心，不會影響以後正常行走，隻是暫時要用輪椅一段時間。”

    宋世錦看著黎川，欣慰中挾著模模糊糊的排斥情緒，或許，這就是吾家有女初長成，看到一朵含苞欲放的花，即要被人采摘，作父親的總是感覺千方不忍，更是以萬般挑剔的眼光來看待那未來的女婿。

    這就是為父為母子之心吧。

    宋世錦沉默良久，慎重道，“謝謝！”

    黎川知道他謝什麽，更聽出裏頭帶著疏離的意味，整個人莫名就緊張起來，手心裏居然發了汗，謹聲道，“我會好好照顧她。”

    在黎川的心中，他已經有了足夠的自信，無論宋世錦接不接受，宋連西都不會離開他。

    但，他深知宋世錦在宋連西心中的位置，如果宋世錦不肯接受他，恐怕他結婚的日期就會因此而耽擱。

    思及此，黎川姿態更加放低，“爸，您既然醒了，我就幫您按摩一下，活動活動關節。”

    宋世錦僵硬的勾了勾嘴角，探向黎川的視線帶了些許戲謔，“不用，我擔心你穴位按錯。”

    黎川臉上神情越發謙和，“您放心，您昏迷這一陣，護工按摩時，我跟小西都有在旁邊學，要不您就讓我試試？”

    “算了吧。”許是因為心情受了震蕩，宋世錦的麵色又差了幾分，沒精神去欣賞黎川的個人表演，他最後轉首看向宋連西，嘴角疲備地勾出一絲笑容，便闔上了眼睛。

    宋連西心頭倏地一跳，感到莫名驚惶，忙俯身輕喚，“爸爸您醒醒。”

    “已經通知信明，他在來的路上。”黎川摟住她，輕輕安撫她的後背，“別擔心，爸爸隻是體力不足。讓他睡吧，到明天他會醒來，到時候，喂他吃點流質的東西，兩三天就能坐起。”

    宋連西當即感到身體發軟，便順著力道靠在了黎川的身上，黎川把她抱在懷裏，吻了吻她發涼的麵頰，“別擔心，既然醒了，一切就好。”

    宋連西抬首，眸光幽然綿長定在黎川的臉上，胸口處微微起伏，唇瓣啟啟闔闔，正待黎川想再次開口安慰她時，懷中的佳人卻咯咯一笑，帶著幾分嬌嗔，“黎川，我餓，你管不管飯？”

    “管，自然是管！”黎川啞然失笑，這就是宋連西，永遠不需要人更多的安慰，她總是能調整她自己的的心態，不會讓別人為她擔心。

    “能走？還是我抱？”

    “沒那麽脆弱，在這坐了半天了，還是走走好。”宋連西主動牽了他的手，“走嘍，去吃飯，皮皮肯定等著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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