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寧北在醫院陪了晏綺喬好一會兒，終於在她戀戀不舍的目光中帶著莫良離開。

    這段日子，她很少大吵大鬧或是戰戰兢兢。

    她依舊不怎麽說話，常常縮成一團盯著某個方向一動不動，目光渙散，唯有在見到晏寧北或是李雨陽時渙散的目光會有所變化，但也隻是稍微聚焦了一丁點而已。

    莫良行走間脊背筆直如鬆，衣擺甚至幾乎看不見晃動，他目視前方，麵無表情地匯報著日常工作：蘇葉又去了哪裏，做了什麽，見了什麽人……

    聽到邁克的名字，晏寧北腳步一頓：“結果還沒出來？”

    想到蘇葉對這人的熱忱，他不免覺得心裏別扭，可一想到蘇葉心心念念的都是她的設計，又忍不住為她擔憂，一時間對邁克的不滿更多了。

    “怎麽效率這麽低？”晏寧北冷哼道。

    莫良沒接話，低頭看了眼輕微震動的手機，嘴角一抽，“結果出來了。”

    說著將手機遞到晏寧北眼前，“邁克王一個小時後在他落腳的酒店宣布結果。”

    晏寧北劍眉緊蹙，腳下當即換了個方向，“去接蘇葉。”

    莫良微微躬身，快步朝著停車場走去。

    蘇葉正躺在床上發呆。

    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太過於戲劇化，以致一向認為自己抗打擊能力強的她都覺得難以消化。

    晏綺喬驚慌害怕地縮成一團的模樣時不時在她腦中回放，每一次回想都讓她的心情更加沉重。

    邁克那邊謝岩沒傳來什麽好消息，蘇葉也不抱希望，她看著鮮豔的落日餘暉，有些出神地想：這麽美好的場景，晏寧北應該陪在晏綺喬身旁一起觀賞。

    如果說得知晏綺喬的存在時心痛如同刀割，現在的蘇葉隻覺得那道傷口不但沒有隨著日子的消磨逐漸愈合，反而是在不斷地感染，腐壞，悄無聲息地惡化。

    晏寧北說過，他並未將她當做晏綺喬的替身，他愛的隻是蘇葉這個人。

    可某些念頭一閃而過時，明亮的眼眸瞬間黯淡。

    她沒那麽偉大。

    自動退出，成全晏綺喬和晏寧北，這樣的行為看起來灑脫，卻每每讓蘇葉在深夜輾轉反側。

    沒有動過不要放棄的念頭嗎？

    動過，甚至每天，都有控製不住的時候。

    可她還是什麽都沒有做。

    就這樣吧，看著夕陽終於消失在地平線上，蘇葉又一次對自己說。

    收回放在遠處的目光，蘇葉這才注意到樓下有個人影似乎佇立已久，不小心對視的瞬間，她從那深邃的眼眸中看到了某種足以讓她心顫的情緒。

    她斂下眸子，藏住快要遮掩不住的欣喜和想到醫院裏晏綺喬的存在隨之而來的灰敗。

    敲門聲響起，蘇葉看了看站在樓下保持著那個姿勢安靜望著她的人，回頭看著響起有規律的敲門聲的地方，迫使自己轉身離開窗邊。

    “來了。”她揚聲朝著門外喊道，聲音已控製在還算平靜的範圍。

    門外的人沒有應聲，蘇葉恍惚總忍不住去想站在樓下的那個人影，路過客廳時差點被絆倒，這才驚得她拉回了心神。

    她打開門，臉色因為剛才的意外還泛著蒼白，待看清門外人時，蘇葉茫然地眨眨眼，“莫良？”

    莫良看到了她額頭隱隱的汗水和撫著被磕到的膝蓋的素手，不動聲色地點點頭，“晏總在樓下等你。”

    蘇葉站直，纖手背到身後攥成拳，“晏寧北啊，他……”

    許是想到了什麽，蘇葉話音一轉，“你知道他找我有什麽事嗎？”

    莫良沒吭聲，似是在疑惑蘇葉怎會有此一問。

    臉上勉強的笑意都要維持不住了，蘇葉背在背後的手摳著自己的手心，“沒什麽事情的話我就不下去了。”

    莫良瞥見了她臉上的失落，也不說穿，倒是意外蘇葉這次這般堅持，像是下定決心要與晏寧北劃清界限。

    他後退一步，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邁克那邊關於設計稿的方案有結果了，晏總讓我來接上你。”

    蘇葉倒是意外他們主動找上門來是為了這事兒，正要拒絕說自己可以打車過去，就被莫良淡淡的一句“距離宣布結果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給堵住了要說出口的話。

    “額……好，那麻煩你等我下……”在莫良平靜得仿佛她跟晏寧北之間沒有發生過任何變故的眼神中，蘇葉幹巴巴地應道。

    換下家居服之後，蘇葉這才看到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幾個來自謝岩的未接電話，正要回撥過去，剛好收到了來自對方的信息。

    “蘇葉蘇葉，你跑哪兒去了？怎麽電話也不接？！快到我老師入住的酒店這邊來，他要宣布結果了！！！”

    連著幾個感歎號彰顯著對方的激動，蘇葉甚至能想到他打下這段話時急得跳腳的模樣，心裏為有這樣一個為自己擔憂的好隊友而感到溫暖，嘴角向上揚了揚，即將麵對晏寧北的緊張與沉重也減輕了許多。

    “來了。”她動動手指回複道。

    些微的笑意在下樓後撞進那幽深的眼眸時瞬間收斂，一隻手捏著自己的衣角強自震驚，一直說抓著手機，蘇葉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晏寧北的目光從她的手機上瞥過，打開車門，示意蘇葉坐進去。

    莫良眼看著晏寧北搶了自己的活兒，還是不吭聲，坐到駕駛位目不斜視，扮演起了合格的駕駛員的角色。

    坐進車裏蘇葉就後悔了。

    後座本算寬敞，可晏寧北不知是有意無意，緊緊貼著她坐，兩人左腿和右腿相貼，肌膚的溫度透過衣服傳遞，惹得她不自知地紅了耳朵。

    蘇葉第一次覺得晏寧北的車子內部空間狹小得有些逼仄，她默默地朝著右邊又挪了挪，就差沒貼在車門上。

    疏遠的動作讓晏寧北的眼神愈發不善起來，“躲我？”

    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後悔自己剛才沒有果斷拒絕莫良，一心想著怎麽跟晏寧北保持距離的蘇葉當即傻眼了。

    她僵硬地搖頭，“沒有……”聲音沒底氣得可以。

    晏寧北眼中劃過一絲笑意，伸出大手一把將人撈了過來，“說謊的時候你還可以再心虛一點。”

    四處亂瞄沒有落點的視線簡直就像是舉著寫了“我在說謊”幾個大字的旗子在搖晃，讓人想忽略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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