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人在屋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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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孩子量一下體溫”醫生對陳衫點點頭,沒有多說廢話,摸了摸若可的額頭,對女護士這樣吩咐。
“您是孩子的父親?”
醫生看到陳衫點頭。
“麻煩二位跟我出來一下”
陳衫對女兒笑了下。
盧輕眉則低聲跟女兒說了幾句話,不知道說的是不是關於買薯條的事情。
若可聽後咯咯的笑了。
護士輕輕對盧輕眉點頭,目光平淡的看著這一切,就像剛剛進來的醫生那樣若無其事的表情一樣。
“明天的複查,你們可以在我們醫院做,也可以在另外的你們覺得好的三甲醫院做,也可以到京城那裏的專科研究所去做”
陳衫:‘謝謝你醫生,我們不會責怪你的,我太太也說了您很負責,也很專業,遇到這種事,我們隻能聽醫院的、聽醫生的,您的顧忌和嚴謹我都理解,但是我想聽聽你的真心話’
他感覺這個醫生在往外推自己這個病人,雖然他開始也說了可以在這所醫院做全麵的複查,雖然收留白血病這樣的患者,基本都是很盈利的醫院業務,孩子類的白血病人更是屬於“優質的”可持續創造科室利潤的“點”。
這讓陳衫有些不解這位值班醫生的意圖。
“陳先生這是我們必須告知你們家屬、監護人知道的範疇,對於早期發現的這類疾病,我們也是有相當的治療經驗、設備和水平的,你們不要多想、誤會,萬一隻是虛驚一場,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盧輕眉一直不說話,現在卻忍不住了。
“你們醫生能不能站在我們患者家屬的角度去想想再說話,凡事跟我們打交道不要總是拿醫鬧和醫患糾紛為借口,讓每個無過錯的患者家屬承擔所有的治療風險、總是第一時間想著如何撇清責任,永遠保證醫院和醫生沒有過錯,你們是對,可這對的做法、行為甚至你現在好心的建議與告知,已經對我們患者家屬造成了極大的心理壓力,你知道嗎?”
沒有任何征兆的,盧輕眉就爆發了,陳衫覺得這位醫生並沒有惡意,也算很良心,他起碼還是避開了孩子來討論後麵的複檢方案。
算是醫生和患者家屬、監護人之間正常的溝通,他歉意的對有些懵逼的醫生打了個道歉的手勢,人側身給盧輕眉打個眼色。
這才發現她的臉色很難看,顯然是承受不住女兒忽然身患重病的消息,這種疑似絕症的惡性腫瘤對人的危害以及生存時間兩人都在網上查了一些,很不樂觀。
“我明天早上下班前會重點交接下孩子的情況的,你們有事可以谘詢我們白天的醫生,也會有專科的主治醫師為孩子提供更全麵的診斷,是我多事了,抱歉”
這個醫生顯然為自己的好心辦壞事有些生氣和懊惱,這也是很多青年醫生內心的困惑,冷漠會有人罵你,多操心會被誤會,一樣被罵還會有授人以柄的風險,這時他內心不僅想起科裏那些老前輩的一些看病之外的忠告,真的良心。
“謝謝您醫生”陳衫最後跟青年醫生多聊了幾句,對於盧輕眉身為母親有些不理智的言詞,她最後還是一樣的倔強、不爽。
醫生沒多說話了,進去聽護士說體溫正常,叮囑護士撤掉了已經接近打完的輸液,然後就離開了病房。
陳衫跟他獨自交流期間曾經問了醫生,孩子想吃薯條、番茄醬和哈根達斯,醫生直接就搖頭否定了,目光看著瘋子一樣的看著陳衫。
好像在責怪他和盧輕眉太過無知,拿愚蠢的行為當作愛孩子的舉措,現在表達父愛、母愛,平時幹嘛去了。
“孩子的情況沒那麽不好,所以飲食上你們最好聽醫生的建議,這是非常重要的,千萬不能在這方麵由著孩子的喜好來,那樣是害她,不是愛她”
這醫生顯然沒冷漠的徹底,忍不住回頭低聲跟還算客氣、通情達理的陳衫交代了幾句。
“爸爸我困了怎麽薯條叔叔還不來啊?”
“土豆都被老鼠吃沒了,要過幾天才能吃到薯條了”
很快,女孩就在陳衫講的賣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中睡了過去,她好學很冷,就像故事裏的冬夜裏街上的女孩那般,將自己卷縮在被子裏,臉色蒼白的讓人心疼。
盧輕眉一直低頭看手機,好像在聯係什麽人或者在查詢什麽資料,陳衫輕輕歎氣離開了病房。
“紅姐…所以今晚的這兩千塊錢都給公司也沒問題,非常抱歉第一次出單服務,就沒有善始善終”
他斟酌再三,選擇了如實說了今晚服務柳女士後發生的這一切事情。
“你做的很好,沒想到孩子的情況這麽嚴重,你要堅強、樂觀點,畢竟隻是疑似還沒最後確診,今晚的那兩千塊你就給孩子買點吃的,算是我這個阿姨的一點心意,公司這邊我會交代的,你放心吧,好好照顧孩子”
跟蕭紅說完一些有交代的話,又客氣了一番,陳衫給王穎發了短訊問她是否方便接電話。
借一萬現金,人家知道孩子病了馬上轉了六萬借給自己,還說不夠再打電話,這份情誼,陳衫在人生最落魄、最需要的錢的時候遇到了。
不管王穎的目的是什麽,她的行為和沒有趁機提條件的大氣,都讓他心存感激。
“我跟她借錢而不是向杜班長開口,是不是代表我自己內心其實已經做了站隊的選擇?”
陳衫看到王穎的來電,這樣捫心自問後,接通了她的電話。
對於這個外表不俗、三商超高的少婦,他對她的防備之心雖然還在,卻也被她的陽謀、收心手段折服了大半。
“孩子什麽情況?我一直沒睡就是等你這邊的消息,沒什麽大礙吧?”王穎的話,很能傳遞出她想讓你聽出來的味道。
陳衫沒有隱瞞,把了解到的情況和醫生的診斷和建議都跟王穎說了,人家是六萬塊的債主,不說清楚,這筆錢就得馬上還回去。
“那六萬塊肯定是不足夠的,孩子有買保險嗎?”王穎很敏銳,也很正麵的安撫了陳衫還沒出口的解釋後的那種請求。
“謝謝,有買的不過要她媽媽回家去找找保單,我記得當初好像是我在人保買的”
“希望用不到,我建議你帶孩子去京城複查、治療,成功率和患者的生存時間是有不少差別的”
“我也想,回頭我跟她商量下,如果去京城的話我大概就要離職了”
“北京這方麵的專科我問過是最好的,其次就是我們市裏的醫院,那你明天去一院複查,我還認識一些那裏的主任醫師,幫你找找人安排一下”
陳衫不知道說什麽,這女人既很真誠的告訴自己北京的專科最好,在自己表達了工作要辭職後,她又果斷的說本地的一院是第二好,她還認識醫生。
以自己家的人脈和經濟條件,無疑留在本地是最佳選擇,接下來萬一真的是那個病。
無論是持續的化療還是骨髓移植,都將需要大量的、持續的收入來支持不菲的開支。
這種病的用藥,相當一部分也不在保險公司的理賠範圍內,留在本地治療,自己和盧輕眉吃住、工作都能保住。
這對女兒維持治療和生活是最好的保障,真的去了京城,很快就會陷入窘境的。
就算兩邊的老人都把老家的房子賣了、棺材本都拿出來,也未必能保證夠今後在京城的開銷。
“可可的複查結果出來後,我就給你最後的答複”陳衫很快在電話裏對王穎做出了承諾。
幫助她搞定離婚、擺脫杜總的事情,他記得那晚她說保證不會讓他背鍋市場部財務問題,事後還會給他五十萬作為酬勞。
依然負債的他,在女兒可能需要大筆金錢來保證優質的治療和生活時,不再猶豫了。
“行,不過我希望孩子健康,這是最重要的,也希望你能不僅僅為了錢而幫我,最後關於你的報酬,我想跟你重新說一下”
“嗯我理解,你說吧,這六萬的的本息都可以一並考慮在內”陳衫本能的以為王穎要趁機砍價,也許是四十萬、也許是三十萬。
可自己除了接受,已經沒了議價的資格和能力,這六萬也許明天就要派上用場了,保險公司的錢向來都是投保容易、理賠難拿,遠水解不了近渴的。
“六十萬吧,如果你決定幫我,這筆錢我可以在孩子需要的時候提前給你,之前的六萬就算我私人對寶寶的一份心意,我相信你這麽吝嗇做出承諾的人,一旦承諾幫我,一定會全心全意、全力以赴的”
陳衫內心升起一股暖流,雪中送炭不過如此,將來即使這炭火燒毀了自己,可隻要現在能給若可帶來溫暖,就夠了。
“我答應你,不必等到複檢結果出來了,王穎你是個特別的女人,我真的很佩服你,希望將來我一直這樣認為,我無法拒絕你,謝謝你”
他內心卻在對王穎說:你贏了。
他的軟肋已經暴露在她麵前,在不殺人犯法的情況下,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可行的短時間獲得大量金錢的唯一辦法。
這樣比讓自己和盧輕眉家裏的老人借錢、賣方,她去到處貸款、自己去借各種高利貸要強的多。
有了王穎這幾十萬的承諾幫助,加上蕭紅那邊兼職工作的現金收入以及自己和盧輕眉打工的收入。
陳衫覺得即使是最壞的情況真的發生了,自己還能應付的過來,他漸漸從不能接受女兒得病,慢慢轉變到如何接受並努力改變這種結果的心態了。
跟王穎達成了共識、獲得了蕭紅的理解讓陳衫不安的心略微放下,盧輕眉卻不知道這一切。
陳衫回到病房的時候,她正在小聲的講電話,看到男人過來,捂住電話,快步的走出了病房。
陳衫本想跟她說錢的事情不要擔心了的話,結果並沒有獲得交流的機會,隻好想著等前妻回來病房再說。
他人也困倦極了,慢慢趴在女兒的床邊睡了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病房的門被推開。
陳衫看看窗外,天已經微微發亮了,一看手機早上五點多了,走進來的是兩個人。
盧輕眉和一個三十多歲氣度不凡的男人,他戴著一副金絲眼鏡,儒雅的成功人士的裝扮,行進間目光嚴肅,表情如崇山峻嶺般深刻,前妻看他的眼神,讓陳衫有些不舒服,甚至非常的煩躁。
“輕眉今天就讓孩子轉院或者換個好點的病房吧,這裏簡陋了點,別委屈了孩子”
男人說著讓人不愉快的話,卻有種很自然的說服力,仿佛他這種人天生就該這麽的吊炸天。
盧輕眉搖頭:“我也不知道該在這裏複檢還是換醫院,也不認識別的醫生,轉院可能會很麻煩的”
陳衫聽到這裏,看到對自己一向橫眉冷對的盧輕眉,像對從前的自己那樣溫柔的麵對這個男人,內心很酸、很難受,百般滋味匯聚成了一種脆弱的男人的自尊。
這種血性和堅強的自尊本來在女兒生病的前提下不值一提,可是偏偏獲得了王穎的青睞和支持,這讓陳衫有底氣、膽量和自信麵對這侃侃而談,好像無視自己的男女。
這一刻,離婚以來一直是愧疚者、懺悔者的他,第一次對自己很對不起的前妻,有了一些怨言。
“你盧輕眉就這麽看死我?不能對我多一點耐心嗎?我昨晚不是已經第一時間打了一萬五給你了麽?”
“用得著這麽著急的把新歡,有錢的男人拉到醫院裏當著我的麵,指指點點、發號施令嗎?”
這些當然都是他的心理活動,他隻是輕輕搖頭看向盧輕眉。
“他是誰?能讓他說話小點聲,別吵醒我女兒好麽?謝謝”
盧輕眉微微一囧,其實她隻是表麵看起來雲淡風輕,昨晚跟這個金絲眼鏡男人聯係的時候,接受他過來探望的請求之前都曾經想過前夫在場可能會有的尷尬。
可是她被這個有錢的、強烈追求自己的男人說服了,一切都是為了孩子,哪裏需要管那個窩囊廢、渣男的麵子好不好看。
現在陳衫的臭脾氣果然發作了,他還是沒變,總是又臭又硬,曾經這是她欣賞的優點,自信有男人味道。
可當人被現實擊敗,曾經的優點在盧輕眉眼中就變成了不曉得變通、低不下頭的沒用的固執、死要麵子活受罪、手高眼低等等。
她也依然不能免俗的以成敗論英雄、以金錢的多寡衡量一個人的成功與否。
反正有錢你就一定有過人之處,沒錢你一定是自己的無能,基本已經成了絕大多數人心中默認的設定。
她張張口,還是沒能當著別的男人的麵前,像人後那樣對待前夫,善良依然是盧輕眉的本質,語言又止的她,看到身邊的金絲眼鏡男上前一步。
“輕眉,這位就是若可那個很努力、很偉大、很有能力的父親是麽?”這種陰陽怪氣的嘲諷的語言,比他直接指著陳衫罵渣男、廢物跟傷人。
因為他是對前妻說話,還用自己的女兒埋汰失敗了也失婚、失去女兒撫養權的自己,陳衫很憤怒。
“滾你Y的,這是哪裏來的死狗太監?”懟裝逼人用粗鄙是好的方法。(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