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頭那條幹毛巾是專門用來擦汗的，毛巾一碰到他身上，肌肉都在跳動，周曼文感受到了義東的痛，她不敢擦，隻敢拿著毛巾在皮膚上吸一吸。

    換件衣服都是大工程，周曼文累得一聲的汗，她把換下的病服拿回護士台的時候，護士跟她說：“最好，家裏能燉一些補品來，增加一些營養。”醫院裏每天的送餐也就這麽幾個菜，那時代的化療很是很傷體質的，僅靠喝點牛奶補是不夠的，周曼文詢問後得知可以燉一些海參，周曼文有些後悔怎麽沒有想到為歐義東做點這些事情呢。

    周曼文回到病房的時候，歐義東雙眼緊閉，看起來似乎並不願理睬，周曼文猜不透他的心思，坐了一會看了看時間，在這裏已經一個多小時了，答應兩個小時要回去的。

    “那我回去告訴你母親實情。”

    “不！別說！”近期在衛生間裏看到自己黑瘦的臉龐，頭頂又冒出的那些軟雜的頭發，這邊有，那邊禿，原本自信的他心態完全變了，自卑不知道何時冒了出來。“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情，以後我找機會告訴他們。”

    “我留你母親在家吃飯，我得回去了。”

    歐義東指著床頭的那對手鐲說：“把這些帶走，放在醫院裏哪天丟了也說不定。”

    “這太貴重了，兩個孩子不能要。”不想隨意占用歐義東家的財物，“等晚飯吃好，我陪阿姨過來，你幫我給她。”

    午後的陽光因為快十一月了而變得有一些蕭條，出門的時候周曼文裹了裹身上的風衣，衣服貌似有一些大了，不知不覺自己又瘦了一些，周曼文摸摸自己的臉頰，有一點凹陷，不見長肉呀。

    醫院對麵的商店，有一些補品在賣，周曼文買了一些海參，沒時間給大家買禮物了，吃晚飯再出來買吧，她快走到家門口的時候，老郭帶著彬彬已經在那裏等她一起匯合。

    老郭買了一條魚，一些排骨和幾樣蔬菜。周曼文也取出了海參，但是因為是幹的，就根據店員告訴她的方法，放到水裏浸泡，需要一晚上，打算明天再做這道菜。

    周曼文猜測義東母親是海市人，按照她的年齡應該不會習慣吃辣的，魚幹脆就做成蔥油的，排骨做成糖醋的，一隻西紅柿蛋花湯，五菜一湯的家常小菜上桌後，義東媽媽嚐了嚐味道，表揚說：“嗯！還不錯！”

    義東母親心裏又讓了一步，吃食知道周曼文能把兒子照顧好，但是她下午抱著思思在家裏轉悠，這是周曼文的屋子讓她很不舒服，男的住女方家裏，於是開口說：“這屋子花了多少錢買的，錢我給你，房子總歸得男方買。”

    “這隻是投資，以後說不定我們還要重新買過。”等孩子大一些，不是得找學區房嗎？

    “你們打算落戶在海市還是京莊。”

    “這兩個地方現在都難，我畢業之後，工作分配了戶口才能遷過來，打算先落在之江。”孩子的戶籍跟著母親的，周曼文的戶口大學時到了學校。

    這讓義東母親很不滿意，她皺皺眉，打算回去想想辦法。

    義東母親還要回醫院，周曼文說：“老郭明天要回去了，我要去買點東西讓他帶回去。”

    老郭的憨厚讓這位阿姨挺喜歡的，吃飯的時候除了給彬彬夾菜，就是給老郭了，愣是沒給周曼文夾過一筷子。

    她讓兩個人不要送，照顧好她家的兩個寶貝才是正事。周曼文說帶兩孩子出去散步順便送送奶奶。

    走到醫院附近大家才分手，周曼文看著那間病房，白熾燈讓整幢大樓顯得明晃晃的，周曼文說：“阿姨，你跟義東商量一下，下一個療程還要半個月，這半個月要不要住家裏，我還能做一些吃的給義東補補。”最後這句話才是打動人心的。

    百貨大樓七點半要關門的，周曼文他們匆匆趕過去，周曼文先買一些給老郭路上吃的東西，還給他買了一支這裏特有的景泰藍鋼筆，給其他幾個姐妹買了景泰藍手鐲，包括隔壁麵條鋪老板娘和鳳來。

    東西小不占地方，讓老郭回去的時候不用大包小包的，周曼文覺得自己選的禮物很理想。

    第二天周曼文抱著思思牽著彬彬在家門口告別，對於自己不能把老郭送到車站周曼文很抱歉。

    “你碰到什麽事情，一定要寫信告訴我。”才說完又覺得寫信太慢了，老郭又說：“還是拍電報吧，這樣快一些。”

    周曼文的眼睛有一些濕潤，她想抱一抱老郭，半路又止住了，變成了拍了老郭一拳，說：“我是打不死的小強，沒事的。”經常和周曼文生活在一起，他明白小強就是指蟑螂，原本周曼文口中蹦出這種讓人聽不懂的詞語很多，慢慢就習慣了，接受了，自己也開始拿來用了。

    送走老郭後小彬彬情緒很低落，沒有人陪著他玩水槍了，在火車上，老郭給他又買了一把，能射出水來玩的槍，每天開心的拿著澆花，每次都會咯咯地笑個不停，讓思思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跟著那個奔跑的身影轉來轉去的。

    周曼文牽著一個，抱著一個把他們送到了托兒所，阿姨沒看到老郭，覺得很奇怪，問：“舅舅呢？”

    “嘟嘟回去了。”小彬彬的現在哥哥也是嘟嘟、叔叔也是嘟嘟。周曼文教了幾次，反正還是嘟嘟。

    回到家後周曼文把水發後的海參挑選了一隻，放入碗中，塗抹上蜂蜜，放入蒸鍋加熱，做好這個之後，她把海參放入昨天買來的搪瓷保溫桶裏。

    在鏡子裏看了一下自己的臉，頭發有一些淩亂，稍微梳理了一下，心裏想著要不要嚐試一下短發。

    今天到醫院特別早，早餐推車還沒有到過病房，歐義東在沉睡中，老是皺起眉，似乎很不踏實。

    周曼文靜靜地坐在一旁，看著桌上的那疊舊報紙發呆，歐義東的房間會發到一份報紙。看著報紙的厚度，那就代表著他已經住了多久。（m.101novel.com）